今天是弟弟的國中畢業典禮，前兩天，他轉交邀請函給我，卻聽到他說：「媽媽，妳可以不必來。」聽弟弟這麼說，除了失望也有點生氣，我按捺住內心欲爆發的怒氣，跟他說，這是屬於你人生中重要的日子，媽媽不想缺席喲！

我「安靜」的坐在二樓看台觀禮，一個略為被欄杆檔住，不被他馬上瞧見的位置。

我循著班別順序看到弟弟，他坐在走道邊的位置，正低著頭和同學玩手機〈被導師沒收好幾個月的手機〉。導師穿著一套淺綠色的洋裝，頭髮盤起來，對映著臉上掛著難得的笑容〈卸下重任般的輕鬆笑容〉更顯得神清氣爽，她在班級來回穿梭，和同學靠得好近好近，但是，再也不會去「在意」同學是否「聊天」是否把玩學校的「違禁品」。

本想發一通要求他專心參加畢業典禮的簡訊，但看到導師刻意忽視弟弟低頭玩手機，我只好打消發簡訊的念頭。

典禮依照程序進行，台上、台下兩個世界。

當列席在台上的長官依序對台下的畢業生說一套官方的「勉勵與祝福」，雖然每一句都很有「意義」，然而，講演者雖手持麥克風，卻抵不住台下的「音量」，完全呈現「言者諄諄 聽者藐藐」既衝突又無奈的畫面。

隨著典禮「莊嚴」的進行，台下的畢業生卻漸漸「自組」成另一個熱鬧躁動的世界，尤其是在頒發畢業證書與獎項時，更是形成「明顯」的對比。

台上兩位在校學生擔任司儀，輪流唱名得獎的班級與名字，共三十個班級，獎項類別與得獎人數眾多，為節省時間，每一種獎由代表學生上台「代領」，其餘得獎的同學站在原地受獎。班級導師也就配合頒發的獎項順序，忙著將獎狀與獎品給得獎同學。

在二樓觀禮台，同時看到台上與台下的場景，同是得獎的同學，在原地從導師手上領獎相較於代表上台領獎，感覺得獎的榮耀「差很多」。

對三年來努力表現得到殊榮的同學，學校用這種方式頒獎，總覺得太過於草率，不受重視。

導師在班級隊伍中來回穿梭忙著發禮物、發獎狀。同學為了留念，拿起相機與老師合影，還未發完，下一個獎項又開始唱名，看到三十個班級導師，為了發獎品，好忙好忙，其餘沒得獎的同學〈包括弟弟〉在位置上聊天、玩手機、看畢業紀念冊....，領到獎的同學趕緊拆禮物與身邊的同學分享喜悅，整個場地「鬧哄哄」的，此時，台下的聲量幾度已超越台上，彼時，好多同學已起身「跨班」交際，緊抓住與好友相聚的時刻重於台上的儀式。

二樓的觀禮台，家長也沒閒著，拿著相機與錄影機，用心捕捉孩子珍貴的畫面與得獎時的榮耀，為了掌握到最佳的鏡頭，無視於可能擋住家長的視線，不時的在觀禮台遊走。

坐在我隔壁的家長，頻頻用手語對台下的孩子「溝通」，要他比「YA」的勝利手勢，好讓爸爸照相。尋著視線往台下望去，很巧，他的孩子剛好是弟弟班上同學，才剛領到第一名縣長獎。但，他的孩子沒啥表情的抬頭看一眼老爸老媽，好像覺得要他比「YA」是一種無聊幼稚的舉動，剎那相視的目光馬上「失焦」的往其他方向觀望，爸爸只好「自行捕捉」最佳鏡頭，拍照孩子的榮耀身影。

接下來，我看到這孩子捧著禮物，輕鬆自在的一直「看」鄰坐的同學和弟弟玩手機，開心的一起交耳聊天。

我完全不動聲色，不敢和鄰座的家長「打招呼」，更不敢跟家長坦言：「坐在你兒子身邊，靠走道那個正在玩手機的是我兒子。」

這些孩子們，三年前踏進校園，青澀的面容，頂著整齊的髮型與遵守校規的衣著，還有一副隨時找機會「竄」高、長壯的身體，1,095天的國中生活洗禮，蛻變成一個充滿叛逆的半個大人，留著一頭「怪異」的髮型，同樣是那套白色上衣與藍色短褲、百摺裙，社會化的世故與氣息，替代三年前的整齊、清純。規定要繫的白色腰帶，大多數的同學早已不知扔到哪去〈除了台上代表領獎的人〉，未紮進的衣擺，似乎告訴師長與父母，從今天起，將不再受「束縛」。

冗長的領獎過程終於結束，直到「高關懷班勁樂團表演」，主唱者的歌聲，伴著鼓聲、電吉他等樂器聲，終於發揮「吸睛」效果。

此時，看到弟弟和同學放下把玩的手機，頭抬起來了，同學們不聊天了，彼時，整個會場暫時停止人聲吵雜，不約而同專心的欣賞台上同學令人耳目一新的表演。

為何耳目一新？因為表演者是高關懷班級，還是因為熱門的樂曲與演奏方式鼓動洋溢著青春的心？

接下來，播放張韶涵主唱的〈隱形的翅膀〉，勉勵學子的心中保有一雙隱形的翅膀勇敢追求夢想。接下來，台上的MV放映著學子們在國中三年的點點滴滴，陪襯的歌曲是學生票選的〈少年〉，動人的旋律，引動全體畢業生跟著音樂齊唱，歌曲結束，意味著屬於孩子們的「少年」階段也告一段落。

典禮在11點多結束，我走出會場，內心感觸良多，我的兩個兒子都已從這所國中畢業了，兩個正值青少年狂飆期的兒子，他們的叛逆，讓我常招架不住，甚至於，當他們的個頭已比我高，體重比我重，驚覺，昔日兩個依賴著我的兒子已遠去，未來，他們將離我愈來愈遠.......。

在回家的路上，想到弟弟跟我說可以不必參加他的畢業典禮的那一席話，想到自己為了照顧身體羸弱的弟弟，七年前，我辭去銀行高薪的工作，一股失落與茫然，化為陣陣酸楚填滿胸口，在摩托車上的我，眼眶飆著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