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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12/02 09:55:23瀏覽49｜回應0｜推薦6 | |
| 漢生海賊王 【聯合報╱鍾喬／文】 2013.12.02 03:24 am 海洋不是隔開人與人的壁壘；相反的，是連結人與人的通路…… 漢生海賊王。 鍾喬／攝影 大島不大。只不過，它以整個島的面積作為漢生病人的療養院，其大或小，已經不是主要的視覺考量；倒是封禁這個意象，會更深入腦海的每一道門廊，而後，久久無法釋放那種莫名的壓力感。 四月間，第一次搭乘專航的輪渡抵臨，我印象猶深。因為，從高松港的現代化碼頭出發時，我們會不經意地掠過豪華郵輪及快艇，登上寫有大島療養院方型字牌的船隻；以一種較為不是那種觀光旅人的身姿，帶著某種不刻意便襲來的孤寂感，坐到冷氣房的船艙裡……窗外的海面上，無聲地，濺起了像是蔓延得特別長的浪花。這時，身邊的兩位長者，拎著幾袋零散的塑膠袋。他們在海的波動中打盹，瞌睡良久。臉上的疤痕是漢生病的刻痕；殘缺手指，無聲晃盪著半生的囚禁與飄泊。 隔不久，船隻登岸，安靜地，年歲已邁的長者，沿著水泥碼頭走向一片安靜的松樹林，而後，回到這隔離之島的家園。一切安靜。只有遠遠的濤聲，像在訴說著靈魂深處的孤寂，聚湧──消退──聚湧又消退。歲月就這樣喃喃自語著，好似在等待一個夢的瞬間，從夜霧般的身體裡擠出一聲壓抑終生的吶喊。這般無邊地聯想時，沉默的空氣中，傳來的是莫札特的古典音樂聲，重複著，千篇一律，這是給失明的漢生病友辨識方向的樂音。 往前，越過一片安靜的松樹林，無聲的行進，像是翻開著被囚禁者一頁一頁的生命史……。寫給這世界的荒涼與索漠……。當慎重的腳步抵臨一間間逐漸老去的榻榻米屋間時，打從心底感覺，接近了他們生活的家居。但，人去家空是較為熟悉的微微陣痛感。那一日，一位長者在家居外小小的花園裡種花，他偶爾抬起頭來微笑寒暄，輕聲細語，像是從記憶長廊的那一端，與我閒話家常。雖然，我不懂日語，卻感受著他輕輕飛揚的某種沉重。 是有日光的春暖日子，一切顯得幾許溫馨中的空寂。回過頭去，那小小的居家榻榻米屋舍，現在是一個展示空間，牆上的照片，生活的用具，特殊的炊煮餐具以及一座立在安靜中的圍棋盤，恰是同行的藝術家林舜龍，以一座九米高的種子船作為創作的原型。這種子船來自一種海漂種子，它形狀殊異，就稱作：棋盤腳。沒想，這安靜中的圍棋盤就以四顆棋盤腳立起來。巧合嗎？倒不如說，冥冥中，這件作品便是獻給大島的漢生病患，以及一整個被誤解的人生與時間吧。我這樣無語地望著身旁的藝術家，看見他眼神深處的無聲回應。 田島征三的作品〈流淚的美人魚〉。 鍾喬／攝影 愈來愈多的藝術創作，在這漢生病的島嶼中，陸續登上時空的交錯線。我這樣形容，是有原因的。因為，時空的那一頭，凋零的老者漸漸死去，就被埋葬在那片隆起的山坡的靈骨塔裡，距離最早已有103年的歲月；直到1996年，在漢生病已經被證實非感染病的多年後，才對外公開，得以祭拜。死去的肉身伴隨不死的靈魂，看護著靈骨塔旁的一座小小的「愛生墓園」，是被迫墮胎的天使們埋下胎盤又或小小身軀的傷心墳地，兀自面對著潮湧潮退的日日夜夜。生時無語；往生後的吶喊，就由海潮與風聲來辨別。 你聽見了嗎？我呢？是的。我聽見了。我想那美人魚也聽見了吧。美人魚？怎麼會有美人魚呢？就是有：流淚的美人魚。是知名繪本畫家田島征三的創作，在一間原本是漢生病長者的舊榻榻米宿舍裡，現在被絲毫不改原味地轉化成一間展示屋。美人魚在室內的一片海洋綠光中，隔著木條如海草，如囚網，眼井不時還掉出一粒粒彈珠來，竟是淚。童趣的悲傷，讓人沉吟。因為，隔著旋關的門廊外，鐵肢義腿的海盜王，缺掌的手上套著鐵鉤，就以一身漫畫造型剪修出來的木板，懸在路旁的電線桿上，恰在和屋裡的美人魚故作沒事般地告別。他是誰？漢生海賊王？是的。正俏皮地英勇著朝美人魚舉起手上的鐵鉤……。於是，美人魚流下彈珠般的淚水。 這是大島參與進瀨戶內海藝術祭後，最為風靡遠近旅人的一則故事。田島征三的這冊繪本，就在一夕之間洛陽紙貴。這童趣讓人會心一笑，背後是某種打在心靈深處的浪濤。穿出屋去，一座草蓬下，是裂開而後密合的兩塊石頭，恰好形成一座解剖台。我們站著，在這裂縫深深的石塊前，默禱而沉思。心頭閃過的，自然是生理解剖，醫學實驗，人體病理……等等科技文明的順理成章；唯獨，聲稱中立化的醫學在取得現代化的登天雲梯時，踩過的，已經不知有多少底層的代價與難以挽回的誤解，漢生病是這樣一頁永遠不會被撕去的歷史。 這解剖台曾被丟入大海深處，長達數十年之久，為的當然是毀屍滅跡。但，病患記得，記得被丟下的那處海洋，於是，重新將其撈起，成為一種印記，也成為一種見證；對於受苦，對於死難，對於囚禁，又或對於無告的一種生與死的見證。 這樣的見證，出土於瀨戶內海國際藝術祭，讓人動容的永遠是「痛」的記憶，不因觀光／產值而被刻意湮滅或遺忘，相反的，找到了復甦在地文化與底層記憶的位置。 所以，策展人北川富朗說：「海洋不是隔開人與人的壁壘；相反的，是連結人與人的通路。」我們來時，帶來了一具海洋女神的大布偶，她是媽祖的化身，伸長了雙手，朝向松樹林下的觀眾席，她靜默著卻有一份無止盡的祥和。院裡的長者陸陸續續都到來了，一部接連一部靠緊的電動輪椅車，在樹蔭下形成小小的觀眾席……。表演登場，我們時而插科打諢，時而意味深遠；海洋的汙染，孤島的苦難以及記憶的遺棄是我們的軸線。 那日，踩街的陣頭也使出了渾身的氣力。我們穿梭在她／他們中間，看見了日光樹蔭下，他們笑開了一輩子的陰影與煩惱。活著就是一種見證，無論痛苦或歡笑，我想。我去寒暄，一隻只剩拇指的手伸出來與我相握，那緊緊的力氣好似海賊王的鐵鉤，將我們此去的友誼緊緊勾住。 一句話，就一句話。「好好保重，漢生海盜王們。再見了。」 【2013/12/02 聯合報】@ http://udn.com/ 全文網址: 漢生海賊王 | 聯副‧創作 | 閱讀藝文 | 聯合新聞網 http://udn.com/NEWS/READING/X5/8332216.shtml?ch=fb_share#ixzz2mHKGzS7f Power By udn.com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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