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DN部落格, 2010/01/10, 006────────

祕密。

時光快速倒流，大家溜回校園，重新感受年輕的況味。

記憶中彷彿皆曾親身體驗過下述對話場景，別否認，那會讓自己看起來很遜，直如昭告天下：老子在揹書包上學的日子裡，就是沒半個知心的朋友……

「我跟你講一個祕密，可是你要答應我，不能跟別人說，不然有人會死得很難看」

「沒問題，我不會跟別人講，你快說吧」

「真的嗎？不許騙我喔」

「我怎麼可能騙你，快講啦」

「我還是很不放心耶，你要不要發個誓」

「幹，你很囉嗦，少賣關子了」

「別生氣，我現在就講，可是，我只跟你說，你不能講出去喔」

「媽的，你煩不煩，說不說隨你便」

「你真的不能講給別人聽喔」

「幹，你有完沒完？不說就算了」

「真的不能讓別人知道嘛」

「媽的，你到底講不講」

「不能讓其他人曉得，只有我們兩人知道就好」

「幹，你不說，我哪曉得你要講什麼」

「可是我真的很怕被人家說是大嘴巴」

………………………………………………………………

雙方僵持不下的畫面，讓人想起西班牙名導演布紐爾在自傳中曾提及的一段故事。

老布說，他娘晚年罹患失智症，記性時好時壞，經常連他這個兒子都不認得，令他在悲傷之餘，益發覺得人的記憶力，真的很重要。

他還舉了一個很誇張的例子，來印證自己的觀感：

甲乙兩人多年不見，某日突在街上湊巧相遇，彼此都還記得對方，興奮之情溢於言表的同時，便相互握手，熱烈寒喧個幾句。甲很快說出乙的名字，奈何乙卻怎麼想也記不起來對方到底叫啥，只得很尷尬地猛說「我知道，你是那個……，對了，我想起來了，我們上次見面的時候是在……，嗯，應該沒錯，你是那個……誰的朋友……唉，糟了，我忘了他叫什麼……你是那個……」

剛開始甲還很有風度和禮貌，直安慰乙說「沒關係，你慢慢想，咱也太久沒見面了，難怪你要想個老半天」

乙呢，則連聲抱歉說「對不起，實在隔太久了，再給我一點時間，就快想出來了，你是那個……真不好意思，你好像是叫……」

兩人凍結在原地罰站良久，乙還是擠不出答案，甲原有的熱情也急遽冷卻，終於再也按耐不住，狠狠地甩了乙一巴掌後，怒氣沖沖地罵道「老兄，我叫什麼不重要，但我真的沒空跟你耗了，你的記性也太差了吧，自己回家慢慢想吧，別浪費俺的時間，再見」

語畢即揚長而去，一場久別重逢的喜劇，也因其中一人的記憶力大衰退，而從鬧劇變悲劇，怎不教布紐爾感嘆？

老布是超現實電影大師，其作品的鏡頭常胡亂切換，搞得很多人看不懂他在拍啥廢片，引述他的個人經驗談，來當本文的插片，理應有其正當性。不過廣告帶一結束，鏡頭自該重回某校一隅，只見那兩個小鬼還沒達成共識………………

「媽的，你不想講，我也不想聽了，你去找別人吧」

「好啦好啦，我說我說，昨天……」

噹噹噹，上課鐘響了，老師也來了，大家只好乖乖回教室。

嚕了半天，什麼都沒說，啥事也沒發生。「等一下再告訴你」這句話，也常成絕響，很快被遺忘，永遠不會兌現。

因為等一下會怎樣，誰也說不準，搞不好班導來訓個話，把某某某給臭罵一頓，公開消滅疑似會滋養出另個祕密的發酵空間後，稍微拖久了點，就壓縮到下課休息的空檔，待去趟廁所回來又變天了。

新的事件總是會適時出現，舊版的祕密還來不及說出口，即立遭別的祕密所取代亦屢見不鮮。

其實這樣才好，也幸虧沒講出去，否則同樣的劇情一定會一路複製下去，然後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傳開了，大家全知道的事，又算啥祕密，只是誰都不會承認，自己也是洩密者的共犯之一。

但小朋友的校園文化不就是這樣？什麼芝麻綠豆大的小事，都可以升級成所謂的祕密，可是不偷偷摸摸背著老師，天天私下八卦一下，鎮日都在考試的校園生活，又有啥樂趣可言？

曾在硬幫幫的中華民國政府體制內，被迫含淚接受老K主導的制式黨化教育之芸芸受害者，應該不會反對上述這種說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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