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請外籍幫佣是很普遍的，成本相對也較低，幾乎家家戶戶都有請「賓賓」(菲傭)或「尼尼」(印傭)幫忙料理家務、照顧老人、接送小孩上下學等；這點恐怕是很讓台灣人羨慕的。每逢假日，所有的公園及賣場，也總可見到隨處席地而坐、或談天、或野餐的外傭，這也成了香港日常生活中最常見的街頭景象之一。

由於日前正準備跟一位打算換新雇主的「賓賓」預約面談，好心的香港朋友給了我許多寶貴的建議。常聽到香港朋友評價不同地區的幫佣，由於菲律賓都市化程度高，以英語為官方語言，許多「賓賓」來自大城市，跟「尼尼」比較起來，腦筋較聰明，學習能力也較強，但是也較「古惑」，歪點子也多。當瑪麗亞從菲首次來到香港一個新家庭幫佣不久，用不了幾個星期，便已經跟隔壁的莫妮卡，或是樓上的琳達十分熟稔，互通聲息，回來便跟雇主討價還價，提出許多新要求，甚至對雇主隨意提出告訴。這或許僅是某些個別發生的案例，但卻也反映了香港社會長久以來對於菲律賓人的刻板印象，乃至於今天港人找幫佣為求保障，都要透過仲介公司管制幫佣，而避免跟幫佣直接簽約。

日前發生了台漁船廣大興28號遭菲海防槍擊，造成洪姓漁民死亡的事件，這讓我不禁聯想到，四百年前，明朝萬曆年間，焦竑(1540-1620)在《國朝獻徵錄》中，早有這樣的敘述 :

「呂宋者，南海小國也，素與我通商，人掠其貨反指為賊。」

噢，對不起，談到這裡似乎越扯越遠了。

話說幾個星期以前，我從香港出差到菲律賓呂宋一趟，拜訪當地的零件供應商，而這次也是我生平第一次造訪「賓賓」的家鄉。

當所搭乘的國泰航空班機抵達呂宋上空，準備降落克拉克機場時，從窗外望去，藍天白雲，景色宜人，到處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廣袤農田綠地，中間間或點綴著幾間低矮的農舍，遠方的連綿山脈清晰可見，這裡的景色，竟然與墾丁的南國風情十分神似。

由於菲律賓過去數百年來曾是西班牙及美國的殖民地，呂宋街頭處處充滿著殖民地風情: 以Spain地名命名的天主教堂San Antonio、西班牙式的古樸歐式百年老建築，以及英文是街頭上唯一出現的語言文字。殖民地時代的痕跡及留給菲律賓的影響，既深刻且久遠。西班牙給菲律賓留下了天主教，美國則留下了英語的唯一主導地位。 

明末張燮(1574-1640)在《東西洋考》中留下了對呂宋社會這樣的敘述:

「國人每直死日，夷僧為摽牛厭之。摽牛者，柵木為場，置牛數十頭於中，環射之。牛叫擲死，以此逐鬼。」

可以明顯看出，這是描述當年西班牙人的鬥牛活動。

這次藉著造訪菲律賓的機會，我試著從觀察菲律賓的風土民情中，找尋是否還留有當年西班牙人所留下的影子印記。可惜的是，除了天主教、西班牙地名、姓名、以及殖民時代留下的教堂建物之外，似乎再也找不到其他的痕跡。我問外派來此的西班牙裔的Mexico籍同事Veronica，這裡的飲食、生活習慣是否還有哪一點跟西班牙人類似的， '' Totally different. '' Veronica 搖著頭說。

在司機從機場接送我到酒店的途中，經過了位於Angeles City的前美國克拉克空軍基地，如今已開放為公園的「Air Force City」；這裡的街道充滿了美國特有的小鎮風情，道路兩旁是整齊的綠油油草皮，隨處可見與美國造型完全相同的交通標誌、美國特有的左轉待轉道、美式房舍的醫院，餐廳，與乾洗店、一間已頹傾多年、巴洛克式風格的銀行建築，建築富麗堂皇、雕刻華美，屋頂上仍站立著兩隻威武的石刻白頭鷹，可以想見昔日的輝煌與風光；此外，還可見到數棟已經廢棄的強化鋼筋混凝土碉堡大樓。這裡曾是冷戰期間，美國最大的海外軍事基地，運輸機，B52轟炸機當年就從這裡長途奔襲越南戰場。

菲律賓街頭的另一個特殊景象，便是到處都可看見荷槍實彈的警衛，無論是五星級酒店、一般餐館、公司及銀行大門，甚至是麥當勞、Jollibee等速食店門口，你總可以見到配槍員警站崗，街上也常可見到戴著頭盔、身著防彈背心、手持M16自動步槍的警衛來回巡邏警戒，如臨大敵。看到這番景象，我似乎產生了錯覺，彷彿又回到了全球謀殺率最高的Mexico邊境城市Juarez。儘管公司的法籍廠長再三告訴我，整個克拉克地區是很安全的，但是在外用餐行走，看到這番有如戒嚴的景象，心理仍不免有些七上八下，膽顫心驚。

即使當我的第三天行程轉移到馬尼拉市區時，這番景象依然沒有改變，我下遢的酒店位於繁華熱鬧的Makati 市中心，連進出酒店對面的Greenbelt shopping mall ,都得經過一道金屬探測門，以及接受荷槍警衛的行李檢查。我來到了一個宛如電影「全民公敵」場景的高度戒嚴國度。  

到了晚餐時間，派駐菲律賓廠的法國同事Marc 邀請我跟另外一位美國同事，到當地一家頗負盛名的義大利餐廳用餐，餐廳的裝潢華麗而氣氛高雅，偌大的餐廳裡，就只有我們及另外一桌客人。我們個別點了餐點之後，便天南地北地聊了起來；然而，半個小時過去了，竟然連餐前例湯及沙拉都還沒送來，飢腸轆轆的大夥兒見到這種情形，不禁面面相覷。經催促再三，服務生才送上了飲料及咖啡。這整頓飯吃下來，竟然花了我們兩個鐘頭。

這是我這陣子多次在東南亞地區的出差經驗中，包括泰國及菲律賓，所經常遇到的共同現象。或許是東南亞地區的共通文化，這裡的人們普遍享受「慵懶」和放鬆「慢活」，生活步調永遠是那麼緩慢，不論是工作上，或是日常生活之中，做事情永遠是慢條斯理的。

也正由於東南亞地區的這種「慢活」文化的關係，儘管早在中國大陸改革開放之前，東南亞國家已經發展了幾十年，然而卻一直沒有發展出像樣的製造業產業群聚，經濟成長緩慢；以至於自從中國大陸改革開放之後，在這短短的二十年時間內，東南亞的經濟發展更被遠遠地拋在後頭。

目前泰國的人均GDP約5千多美元，菲律賓則只有3千美元左右，然而中國沿海省分卻早已達到1萬3千美元。除了市場規模小、政府效能不佳之外，這種「慢慢來」文化恐怕也是東南亞國家經濟發展遲緩的主要原因之一。就外資企業評估投資設廠而言，這裡的人民並不像華人那樣的積極勤奮，在今天看來，即使東南亞地區的人工成本很低，然而單位時間內的產出及效率也很低。這也是跟法國及美國同事在這餐飯的閒聊之餘，我們對於東南亞經驗所具有的共同感覺。

 (殖民地時代的痕跡及留給菲律賓的影響，既深刻且久遠。西班牙給菲律賓留下了天主教，美國則留下了英語的唯一主導地位。)

(克拉克地區景觀，有墾丁南國的fu)

(Air Force City - 前美軍克拉克空軍基地)

(克拉克地區: 隨處可見與美國造型完全相同的交通標誌)

(克拉克地區: 美國特有的左轉待轉道)

(Air Force City: 已經廢棄的強化鋼筋混凝土碉堡大樓)

(已廢棄的前殖民地時代建築，屋頂上仍站立著威武的石刻白頭鷹)

(繁華的Makati 市中心)

(Jollibee 速食店: 門口左側有身著白色制服的配槍警衛站崗)

(馬尼拉街景 : 充滿西班牙殖民地風情的建築)

(菲律賓呂宋鄉間的傳統市場，以及正值選舉期間市長及議員的競選海報。有趣的是，市長、副市長、幾名議員的Last name 都是相同的，菲律賓盛行家族政治)

(菲律賓街頭常見的載客電動三輪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