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原文載於中華日報92.10.16＞

珀林613字

她在山頂的閣樓等待，等待那個遠去的踅音回來，等待他踏過小徑，等待他推開門扉，等待他登樓把那個等在閣樓有如等了千年的女子緊緊抱個滿懷。

        然而，午後踅過小徑的只有嘩然大雨，在冷謐的山風裡，如一群被淋濕的精靈，慌張的奔向她正虛掩著期待的門扉與窗櫺。那傾盆大雨狂暴凌亂的踅音，如巨杵敲擊著她的心靈，淅瀝嘩啦無情地把她聽錯了的興奮全部澆熄。

        透過被雨鑲崁了許多水晶淚滴的窗戶往外望去，不遠處有隻蝴蝶正飛在雨裡，並且漸漸飛近竹林。她彷彿看到自己的靈魂脫離，並且奇妙地化成那隻蝴蝶，身不由己地飛進那個由白霧與冷綠構築的竹林，接受希望與失望輪番不停打在心上的雷雷心悸。

        她看著似乎永遠不止的大雨落在悶熱的大地，氤氤裊裊地升起了更濃的嘆息，冷冷的形成一團霧氣，遮掩了蝴蝶不知是黃是紅的身影。她好像看見一抹遠去的幽靈，茫然地走向一個沒有盡頭的墳地。

        林裡傳來一陣鳥啼，那是一隻小鶯正在悽鳴，它不停唱著﹕妳回去～回去回去～ 不回去～～。 淒美的聲調在冷霧裡聽來格外空虛。  然後她聽到一陣車聲，還有車輪壓輾過山路﹑小石子彈起來又回擊到路面的聲音，西西沙沙的響在她已然絕望的耳朵裡，感覺分外冷清。

        她知道那陣車聲是個提醒，提醒她想起昨天︰那個永遠不再回來的人如何在霧裡推開門扉﹑走出小徑﹑走出她的生命，並且留在她耳朵裡一陣又一陣，令她怎麼也忘不掉的﹑西西沙沙的﹑愈走愈遠的足音。

        就像她滴在窗櫺的淚滴，何時窗外的雨已經漸漸停了，因為雨不可能永遠下個不停。

＜＊2003/8/2白蘭部落尤外山莊午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