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讀誦〈岳陽樓記〉，不覺間淚流滿面。失落的不只是漫過河堤的湖面，而是仁人的情懷不再，懷古傷今，雖知世事如夢，我還是為之而樂，而憂。

這一段，令人涕淚悲泣，難以自己。「嗟夫！予嘗求古仁人之心，或異二者之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耶？其必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歟！噫！微斯人，吾誰與歸﹗」

那一刻，我發現自己是如此古典，我是如此單純。我的靈魂深處，就是一個古代的知識份子，我所懷抱的價值觀，就是揉合了儒釋道的理想，東方的烏托邦。去年我在日月潭的文武廟，跪在岳飛像前哭泣。今天，我讀至「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我才發現：那是我的心聲。只是自己久被塵勞所苦，幾乎喪失了我最純正的性情，發不出我的心聲。

懷抱春秋，如當代東方的唐吉軻德一般，我挑戰過不存在的巨靈。身處煙硝之中，仍渾渾噩噩，醉生夢死。我在別人的古堡下，仰其鼻息，最終告別了癡傻的過往，獨自西遊。

我不為自己而求，只為天下而悲。悲什麼？也不過為了這個難以挽回的世道而憂。為了眾人的執迷而悲。說是悲人，其實是悲己。我自己平平凡凡，不過是一介抱樸的草民，無為的居士而已。無錢，無名，無友朋，無知己。但我有憂慮。所謂，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者謂我何求？為誰而憂而樂呢？我這個傻瓜，搞得自己身心疲憊，不復青春矣！其實，一切本無，這是我的本色。所有的「存在」都是暫時的，時間的長河下，每個人都不是中流砥柱。

曾經以為的信仰，崩塌了。我正在內心的廢墟中，重建一個人的神殿。他屬於我個人，也只有我一個信徒。內心純然的自性，人人俱足，示現不同而已。

昨天，我才發現，縱使我已平靜無波，既不懷抱明月，也不縱情世事的波瀾起伏，但我還是初心未減，忠魂也好，英靈也罷，世間總該有一些高尚的人事物或是文章詩歌，可以洗滌汙濁不堪的泥塵。

我找到自己的情懷，也許是岳陽樓記，也許是正氣歌，也許是禪宗，也許是老莊，也許是孔子，或是顏回。一個人的道路，如此寂寥，還在路上的我，正需要這個情懷。為活著的自己，還能為天下而哭的自己，還能不隨波逐流的自己，置身生死河中的自己，打點氣。

希望你也不要忘記曾經的你。且在虛假的名利堆裡，拾起你獨特的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