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煎藥，服用之。一天兩次，喝下去的是苦。

我發現活著的每一天都是成本。奇怪的是，每次不同的中藥，煮好，倒出來，藥湯顏色很深。喝著喝著，一身極麻煩的折騰人的病痛，竟然好了。看來，人真的要吃苦啊。

中醫師說，難得我可以堅持下去。其實，我也就是平常心而已，把他當成生活的一部分，自然日起有功。本來啊，七年之病，欲求三年之艾就不現實。病是慢慢得的，要神效、速效、一帖見效，就不可能。要啊，就止痛藥，鬆弛劑，鎮定劑，安眠藥，抗生素，類固醇.....。

可是，這些東西吃多了，身體一定會付出代價。

我身體所遭的病痛，實在很嚴重，纏綿了十年有吧。但是，我沒去給西醫診治過，從頭到尾就給這位中醫師看，用性命交託來形容也不為過。就像迎來了最後一仗，你要信任誰，生死由之了。也不過一年半，幾乎是好了。

對我來說，中華文化不是書上的那些了，真正的文化是生活方式。譬如中醫，就是最好的中華文化，的確可以起沉痾，療痼疾。古代神人不知是如何發明出這整套醫學系統。可惜的是，當代人相信西醫，不信中醫。忘了哪位大德說過，西醫殺人無罪，中醫救人無功。的確是這樣。

近百年來，中國人自己要西化。可是，最難撼動的部分其實是中醫，因為的確有效。當時幾乎要滅了中醫，還好台灣當時有陳立夫先生護持，中醫藥總算保留下來。但是，中醫的地位被擠到一邊去。現在整個中醫的教育，其實是西醫那一套。正統的中醫，好像流落在民間。我父親以前生過肝病，是中醫治好的，坐骨神經痛，也是民間高手治好的。中醫被打壓，導致的就是好的中醫無法承傳下去。說實話，現代西學院培養的中醫，我一個也不信，因為，功夫不到，所以我寧可去看西醫。

每次中醫師都會和我聊幾句。我的體會是，西醫的發展，就是不斷的經驗累積，發現不同的領域，嘗試不同的療法，日新月異。整個人體不只是被治療，也成了被研究的主體。很多研究是從死體上分析研究，這是一種死人的醫學，研究的是BODY。中醫有一套幾千年來行之有效的醫學理論，醫者是在診治的過程中去掌握他。就像我的中醫師告訴我，他是抓到我病的根，就像提起一串肉粽，一提就提起來。他說，我如果去西醫就麻煩了。整個就是盲人摸象的困境，每一個病掛不同的科，可能要看很多醫師，吃十幾種藥。然後藥與藥之間，會不會互斥？對於中醫來說，舌一看，脈一把，然後對著病機下藥。他就這一套，從感冒到癌症，多複雜的病，都拆成不同的病機，就像拼積木，解線圈一樣。所用的原理都是很平凡的，道法自然啊。這真是大道至簡至易啊。

可是，現代人不信的。他們信的是科學，所以這個案例要被西醫界認可，要發在醫學期刊。所以，必須寫成論文，符合那個格式才行。我的中醫師說，他是醫師，把病人的病治好就是唯一的責任。他有留下每次看診的紀錄，算是醫案吧。對於他來說，每個被他治好的病人都是證據，實實在在的，你信不信是你的事了。

他說，人體奧秘，其實搞不清楚的。但是，他用中醫把病治好，不代表他就不會再生病了。我的看法也是，科學所知的部分，並不是全知的。譬如這個宇宙，我們也只是其中一個小小塵埃上面的小小人類的小小腦容量所運轉的部分，與這個真實的宇宙相比，可能什麼都算不上。這種小小認知就是以管窺天吧，莊子說「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是的，知，也是有涯，而且很有限的。

承認無知，才是智慧的開端。

中醫，我視之為古代的「黑科技」，他走的發展路線和現代西醫不一樣。他一開始就很完備，不知是誰，給了人類一套使用與維修身體的方法。材料呢，遠取諸物，近取諸身。大地上盡是藥材，不用化學加工。人身體上有能量系統，針灸也可治病。他們不是看數據醫病，而是看你這個人，活生生的人醫病。西醫抽血檢驗，中醫搭在你的脈上，一樣是那管血，中醫查你脈管的那個血是活的，不是死的，是正在你身體裡流的血，以之查究你身體的狀況。

現在，就是強梁者定義一切，把住話語權的時代。所以，中醫其實已經幾乎被團滅了。我還有幸能遇上正統中醫，沒提早進入可怕的診療循環，亦即：一天到晚看診，吃不完的藥，一天比一天虛，過一陣子又復發，又冒出新的疾病，然後失去行動力，躺在病床，開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模式，因為，我不信西醫能從根本上治好我。

我現在即將盡復舊觀，重新恢復健康，我想這才是正確的醫療。

但是，我覺得，大多數人是不信的。為什麼呢？唯上智與下愚，不移。現代人懂太多科普了，各種醫療資訊，很少人願意像我這樣，每天乖乖煮藥，喝了它。抑制住自己的聰明，把自己的命，交給信任的中醫師，哪怕病程反覆，都信心不貳。是不是很難啊？

現代人，一知半解的人是最固執的。我們對於宇宙真相，其實是一知半解的。正因為一知半解，又自以為都懂，於是開始瞎整，最後反害了卿卿的性命。我們需要的真不是企圖利用世界，改造世界的科學。我們需要的是神造世界時的使用說明書，也許是十誡，也許是道，也許是佛法，也許是我們只配知道的這一點點。

我非常希望傳統醫學能夠復興，造福更多人。中國人自豪的東西，不在於故紙堆裡，而是要重新認識自己的文化。現代中國人，其實是聰明的。但是，被教的是無神論那一套，棄自己的文化如敝屣。我說中醫，只是其中一個例子。當代人如果能夠洗淨被西方文化的移植與污染，發揚國粹與傳統，那真是別開生面。

中國人有大道，可以造福全人類。這才是中國復興的關鍵，誰都無法打壓，誰都無法與之爭。東升西降的方法，就在傳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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