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陣的雨從天而降，一波波寒流帶來季節的更替。我最愛的秋天就這樣鋪天蓋地來了。每到秋天，我總是特別懷念菱角。我出身在江南，上種紅菱下種藕是江南尋常的風景，父親任教的學校裡便有一池偌大的荷花，每到秋天時分，他總是會帶回來肥嫩的蓮藕，還有果實飽滿的菱角，那是他們教師的福利。而菱角成了我兒時最愛的食物。

在台灣這樣物質豐富的社會，很難說服孩子菱角的美味。我只要看到菱角，總是會買一些回來，然後滿懷期待地著看著孩子，問他，好吃嗎？孩子吃一回，面對媽媽盯人的眼神，他只說，還好耶。

這幾天來雨下個不停，昨天去接孩子時，不知怎麼又想起了菱角來。我知道附近公園轉角處，有一個賣菱角的貨車，貨車上有個舊式的火爐，在烤地瓜和菱角。賣菱角的是個年輕人，一聽見客人來，他總是客氣地探出頭來，還細心地把菱角背部剪開，方便撥殼。可是下這麼大雨，就不知道有沒有出來了。

因為實在想念菱角清香甘甜的滋味，還是冒著雨，帶著孩子前往。秋天的雨霧濛濛的，好像一層薄沙，淡淡籠在公園的外頭，我們繞過去，孩子遠遠看到了賣菱角的招牌，大叫起來：「媽媽，下雨天，叔叔也有來。」

我們開心地去買了菱角。回到家，孩子顧不得腳也濕了，先撥了熱呼呼的菱角在嘴裡，說道：「熱呼呼的，好好吃啊。」

我站在桌邊，想著雨中的那一幕，卻湧起一陣莫名的感動，在濕冷的天候裡，在如夢如煙的秋雨中，那個放著火爐的貨車顯出特別的溫暖來，烤著小小的菱角，整個秋天都變得溫暖起來。我想，親情大概就是這樣的吧，在下雨的季節，在一片的朦朧黯淡中，有一個值得你期待的地方，那裡有一個火爐總是暖烘烘地生著火，外頭的風雨都成了背景與陪襯，人生因此而溫暖起來。

原文刊載於二○一○年十一月五日 《中華日報》 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