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九月底,北美華文作家協會舉辦日本遊。29日,我們一行二十餘人飛抵東京歇息一宿,次日遊淺草觀音寺與明治神宮後,於薄暮時分進入山梨縣。遊覽車沿著本栖湖邊的彎道行駛,右側山壁蒼林鬱鬱,左側湖水盈盈,波紋不興,湖對岸群山雄峙,倒影映其中,靜謐之美令人屏息,驚嘆聲中,未幾即抵達彷如世外桃源的本栖寺。
來自台灣的法師佇立院中迎接,她待我們安頓好後,簡介此寺。它是2002年初,佛光山於殊勝因緣下,擁有的一處位於富士山腳下本栖湖畔的道場。本栖原漢字為本棲,數百年前,居民避火山重返家園而命名,有其溯源回歸之意。當初星雲法師見此靈山秀水,想起幼時師承之棲霞山。為溯本源,並結東瀛深緣,命名新寺為「本栖寺」。又感源出中國禪門臨濟宗法脈,而此宗也是日本的名宗大派,所以將全名定為「臨濟宗佛光山本栖寺」。
此處原是一所競艇協會的選手訓練中心,佔地約一萬五千坪,建地約四千坪。設備完善,庭園清幽。教室、會議室、寢室、餐廳皆原有,僅將類似室內運動場的大空間改建為華藏寶殿。法師還帶我們看了乾燥室,可放心清洗沐浴後換下來的衣服,這對旅遊在外的人來說,真是貼心的設備。
略事休息,聽到通知用膳的打雲板聲,大家即前往二樓餐廳。需先面向張貼「回向偈」的牆面,雙手合十,朗誦「慈悲喜捨遍法界,惜福結緣利人天,禪淨戒行平等忍,慚愧感恩大願心。」自助餐式的素食擺滿一長桌,美味、健康又營養,令大家讚賞不已。
法師預告寺裡有早課,歡迎隨緣參加。次晨,我五點鐘起身,天尚迷濛,步出寺門,在湖邊等候日出。四周一片靜寂,山嵐氤氳,朦朧的山給蒙上了一層薄霧輕紗,似含羞帶怯的少女,映照著粼粼湖水,幾疑身在蓬萊仙境。一待日出,拍了幾張照片後,未作久留,即匆匆返回,至華藏寶殿禮佛做早課。
看著法本,虔心隨著法師念誦華嚴經,梵唄聲在清冷敬寂的大殿中迴盪。數度跪拜、起身、坐下,行禮如儀。當下,不思前,不想後,塵慮暫消。半個鐘頭後,課畢。
轉行至大殿正面,瞻仰三十六尊祥和莊嚴的佛像。能容納千人的大殿竟不見一根直立樑柱,原來是靠四大根從屋頂往外延伸出去到地面的樑柱支撐。信徒間沒有樑柱遮擋,視野寬敞,心隨之伸展開來,也生出份對「空」的領受,這樣的設計美觀實用又別具意義。
響起了早餐雲板,進入餐廳,眼睛一亮。昨晚用膳時天已黑,此時方見好幾大扇落地玻璃窗,框住了眼前秀麗的寺院風景及遠處的湖光山色。法師說天氣晴朗時,還可見到富士山。坐在這樣的天地裡享用可口齋飯,真是有福!想來「一粥一飯,皆有前緣;一點一滴,亦有前因。」十分感恩與珍惜這份因緣。
寺院備有單車,我們沿湖瀟灑地騎著,時光彷彿回到幾十年前。朔野風大,吹亂了長髮,卻吹不散浮上心頭對白衣黑裙清純歲月的懷念與思憶。
路蜿蜒向上,坡度漸高,頂著風用力踏著。最後一段,實在騎不動,下車推著走,一定要到高頂,好一攬山水於懷。終於到了,日幣一千圓上印的富士山湖景就是岡田紅陽先生從這裡拍的。可惜此時非冬日,富士山巔沒有皚皚白雪覆蓋,失去了它的味道。好在有個木牌豎立於此,上面有冬景圖片及說明,略為彌補心中的遺憾。
(此日幣圖係摘自網路)
上午在掛有星雲法師手書「阿彌陀佛」四字的大堂安排了茶道課。雖說日本茶道源自中國,但已發展出它自己特有的內蘊。日本戰國時代著名的茶道宗師千利休繼承歷代茶道精神,創立了正宗茶道,並提出「和敬清寂」的思想,這對茶道的發展有極其深遠的影響。
老師邊解說邊演示,法師在旁翻譯。規程繁瑣,茶葉要碾得精細,茶具要擦得乾淨,動作要有規範,既要有舞蹈般的節奏感和飄逸感,又要準確到位。
每次四位團友上前學習,跪坐草蓆上接受奉茶。老師一絲不苟地點炭火、煮開水、沖茶,她的助手則在每人面前放一塊糕點。茶沖好後,依次將之獻給團友。團友需恭敬地雙手接茶,先致謝,接著三轉茶碗,輕品、慢飲(邊吃點心)、奉還。
很佩服日本人做事態度嚴謹及追求細緻完美的精神,不過,這時候,我的心卻飛回家中,思及一杯在手,不用遵循儀軌,閒適隨意的飲茶情景。
午後,安排的是和服課。和服種類繁多,無論花色、質地和式樣,千百年來變化萬千。不同身份與不同場合,穿著也就不同,並講究木屐、布襪、腰帶、配件和髮型的搭配。每一套優美的和服,都精心裁製而成,展現出穿著人的優雅氣度與內斂本質。
老師帶來好多件「浴衣」,讓大家挑選試穿。古時浴室是蒸汽式的,怕被牆壁和柱子燙傷,所以穿著浴衣入浴。後來入浴演變成不再穿衣,直接浸泡熱水中,於是這種和服變成浴後穿的簡單衣物。因是單衣,也成為夏季的休閒穿著。大家頗覺新奇地穿戴好後,紛紛攝影留念。
窗外,飄起了雨,一雨成秋。原本晴和的天,驟然涼意襲人,樹梢剛轉紅的楓葉亦被無情地吹落。秋天是思念的季節,尤其在一簾如煙似幻的輕柔雨霧下。惦念著給遠方好友S捎去楓葉,一待雨歇,馬上於園中零亂的濕地上,尋尋覓覓。終拾得無瑕的一片給她寄去,聊表我纖纖心意。
近三天的停留雖短暫,這頗富禪意的人間淨土卻留給我深刻的印象。不捨地再看一眼園景,華藏寶殿、滴水書房、禪房……此時星雲大師曾為它賦的一首詩在心中靈動地響起——「春有梅櫻秋楓葉,夏湖冬雪映富士;若人能到本栖寺,自在解脫增福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