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24/04/03 16:20:06瀏覽3077|回應5|推薦130 | |
不敢相信盧大哥就這麼走了! 盧大哥與我先生是義結金蘭之交。由於遠居國外,我與盧大哥並不認識,直至十多年前與先生相偕返台探親訪友時,才「認識」了他。 初次見面,僅點頭為禮,談不上真正認識,即使身居義結金蘭中最為年長的朱大哥,特邀請盧大哥、從澳洲回來的石源與麗青夫婦,加上我們夫婦倆,六人同遊花東,讓我們有機會熟悉,但與盧大哥仍無交集,因他們四位金蘭兄弟在一起暢聊,麗青則與我為伴,與盧大哥没進一步交談,依然覺得他是個陌生人,直到2018年末,朱大哥發起在line成立《當年基中哥兒們》群組,還邀來金蘭兄弟中的盧二哥(盧大哥的弟弟)與住高雄的周大哥加入,而我亦有幸蒙邀,成了七人小組綠叢中的一點紅,那時方開始與眾位大哥們在網路上有了熱切互動。 有一天,盧大哥在群組分享兩篇文章,一是《蔣碧微自述:海棠依舊人知否?》,另一篇是 《一位中國傳統婦女的獨白》/朱安(魯迅元配),他第一次開口問我對此二文的看法,我心中暗想「盧大哥這是在考我?!」正巧有同感的先生亦笑對我說:「他是在考妳呢!」並告知盧大哥曾擔任過報社採訪主任與主編。對於主編我一向敬佩有加,趕緊仔細讀完並簡要寫好我的看法交卷。蒙盧大哥稱讚,我鬆了口氣。 自此,我們開始有了交集。他分享大陸風光視頻《煙雨江南》時,問我:「去過西湖嗎?」「去過。」 「瘦西湖呢?」「也去過。」「那麼妳喜歡哪個?覺得哪個美?」「兩個湖我都喜歡,不過瘦西湖的美略勝一籌,美在一個“瘦”字。」盧大哥大表贊同。想來同是學文的,對江南的濛濛煙雨,皆有詩情畫意般的感受。 我不時在群裡分享所寫的詩詞與楹聯,蒙盧大哥高看厚愛,不吝讚美。有次分享於世界日報刊登的一篇文章《問世間 情為何物?》並將它貼放於我的部落格上。不耐看長文且多年不曾提筆的盧大哥,閱後大讚,特為此文寫了感想。感於他莫大的鼓勵,我立即請友人將這篇讀後感加框回贈他留念。 盧大哥喜歡唱歌,而朱大哥也加入了住家附近的歌唱社,與盧大哥不時在《雅加達卡拉OK》歡唱。待先生與我一返台,朱大哥即安排在那裡包場,拉開歡迎我們返台的序幕。盧大哥帶了水果及剛出爐的蟹殼黃來請大家,他看每個人都在吃,唯獨我沒動,好奇地問:「不喜歡?」「正相反,非常喜歡!旅居國外尤為想念,只是太久沒唱歌,有點兒緊張,待會兒唱完才吃。」我靦腆地說完,沒想到另外一對夫婦臨時加入,進來一看桌上的蟹殼黃,欣喜地全進了肚,盧大哥默然看了我一眼。 下次再唱卡拉OK時,如常地,盧大哥給大家帶來了水果與蟹殼黃,並額外遞給我一袋,示意我收下。想必是彌補我上回沒吃到的遺憾,我驚訝於他的細心與敏銳的觀察。 盧大哥的中英文及台語歌曲皆唱得很好,他把數年前錄製好的歌唱視頻傳給我們分享。一 首〈我心深處〉唱得盪氣迴腸,在他充滿感情的歌聲裡,我感受到那份輕嘆與惆悵。這些歌曲皆是在盧大嫂逝世後所錄製,鶼鰈情深,唱出了他深深的思念。 盧大哥請先生與我在他住處附近一家川餐館用餐,菜餚十分吸引人。待一入口,辣得我這四川人,臉頰發熱,喉嚨冒煙,直想請救火隊來滅火。比我會吃辣的先生也受不了,而盧大哥卻面不改色,大口大口地吃。他説只因請我們,否則他平時吃得比這還辣。我忍不住説:「盧大哥,別吃這麼辣,對您的腸胃不好。」他毫不在意,還説待我們下次返台,他有上好的高粱酒,屆時再請我們歡聚痛飲。 惜因疫情阻隔,距上次一別已是四年。左盼右盼,終於去年初疫情接近尾聲,返台不再需要隔離,我們當即計劃於空檔的11月返台。没想到盧大哥於5月26日在家大量吐血昏迷,立被送至醫院急救。正在歐洲旅遊的我們,聞訊心急如焚,就近於參觀的教堂為盧大哥祈禱,先生還特地去點了蠟燭。那陣子時時關切盧二哥在群組的病情報導,大夥兒也集氣為他祈福。 半年來盧大哥幾度進出醫院,從初始檢查是十二指腸潰瘍,到後來確診為胃癌末期。對平日極注重養生的盧大哥來說,這診斷無異是晴天霹靂,震得他心碎。他多麼希望能活下去,與摯愛的兒女們長相守,看孫兒長大成人,與老友們在line天南地北愜意地閒聊、臧否時政、分享美食 、藝文、音樂等。他這強烈的求生意志,激起他接受化療的勇氣,一次、兩次。 醫生看著羸弱的他,已不能再承受第三次的化療,何況癌細胞業已大幅度蔓延。他的病情惡化如此之快,令我們愕然與心痛! 接近返台日期,先生與我心想待飛機一抵達,我們立即從機場衝往醫院探視。盧二哥建議我們別去,他想讓盧大哥在我們心中保有他未生病前的風采形貌。我沒採納,大家兄弟情誼,記得的是他那點滴在心的情義,而非在意他的外在皮囊,我們更不願遠從美國飛回來,於他有生之年竟未能得見,這咫尺天涯,豈非令人抱憾餘生?! 未料飛機抵達的前一晚盧大哥住進了加護病房,我們未能如願直接奔往醫院探視。於焦灼的等待中 ,第三天下午五點多終於等來了盧二哥的電話,醫生已將盧大哥移出加護病房,並通知家屬,讓家中所有成員到齊。我們趕到時,看見口戴氧氣罩不能言語的盧大哥,消瘦了許多,兩臂全是針扎過的淤青,幾無完膚,見他這副模樣,淚水在我眼眶打轉。 先生大聲喊他,我也提高了聲量,他聽見我們的呼喚,奮力集中心智,似從幽渺的遠方掙扎歸來,尚未睜開眼,眼角已滲出淚水,待緩緩睜開雙眼後,就一直定定地看著我們,想必他心裡十分激動,一直停留在17的心跳指數頓升至23。他似有話要説,苦於説不出來,我安慰他:「什麼也不必說,我們都懂。」沒能實現當初興高采烈的約定~一起痛飲高粱,再敞懷盡情高唱,他怎不遺憾?!是啊,誰都沒料到,殷殷期盼疫情過後,再相見會是這樣的場面! 人生恨只恨經不起等待,來日一點也不方長!! 盧大哥於2023年11月13日上午9點11分離世。 家屬當即著手忙於籌備公祭,而先生與我於翌日踏上了應老友相邀早已預訂好的三日遊行程。遊覽車平緩地駛上高速公路,藍天白雲,哪怕季節已步入初冬,四處仍生機蓬勃,綠意盎然。想著剛離世的盧大哥,面對著窗外美景,我神情淒然,無視於明媚陽光,腦海中浮現的卻是煙雨江南,內心深處不斷地滴著雨⋯⋯ 盧大哥燦爛的過去,我多半由盧二哥與朱大哥的悼文裡獲悉。於群組這些年,我看到的他,細心溫和、雲淡風輕,從不提他的過去。那時盛年的他意氣風發、文筆辛辣, 雖一身凌霜傲骨,卻最注重朋友間的情誼,為人十分俠義。 在朱大哥的悼文裡,他回憶五年前,因罹患攝護腺癌,住院手術,出院後盧大哥親手煮了一鍋鱸魚湯端去給他補身。病後朱大哥心情消極,放下一切紅塵俗事,前往上海大女兒家休養。盧大哥立刻趕往上海去探望,勸他要樂觀積極,繼續參加社團活動。 前年十一月間,朱大哥因心血管疾病,裝支架時發生意外,用葉克膜救回一命。盧大哥得悉立刻趕往榮總探望,卻因疫情期間,醫院嚴控探病,盧大哥苦候了幾個小時,最後仍沒探成,揪心而返。思及此,朱大哥徹夜難眠,他倆互為伯牙與鍾子期,失去盧大哥,他心中悲傷逾恆。 11月28日的公祭,盧大哥的老長官吳伯公,率內政部舊屬來致祭,舊東家石永貴先生偕同昔日新生報同仁前來,前監察院副院長鍾榮吉先生,前退輔會主委李德武先生,及好幾位資深媒體人等,二十多起群組與個人陸續一一致敬,表達哀思。公祭場面備極哀榮,可見他極受長官與同儕朋友們的肯定,相信他這一生為情義無價做了最完美的闡釋。 返美後,時值嚴冬,窗外飛雪,寫下這首詩: 七絕 冬夜 雲霞 瓊英漫舞若飛花,沉寂庭園籠玉紗。 獨倚窗台思故舊,一爐松火煮殘茶。 以為在盧大哥晚年我們得以結緣,暢所欲言,必是緣深,豈料天不假年,竟緣淺至此! 哀呼一聲,盧大哥啊,今後返台,世間已無您,慟!! 註:適逢清明節,僅以此文遙祭盧大哥。 感謝陳素玲老師為〈冬夜〉製作的美圖! |
|
( 休閒生活|其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