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處女

◎沈政男

流行音樂天后中的天后，今年五十七歲的瑪丹娜，終於首次來到台灣，今晚在台北舉辦演唱會。到場的歌迷，不曉得以哪一個年齡層居多？是像我這樣成長於她當紅年代的五年級，還是現在的年輕人也聽瑪丹娜？

瑪丹娜母儀天下、撐起歌壇半邊天，主要是在１９８４年到１９８９年這五、六之間，這期間發行的三張專輯《宛如處女》（Ｌｉｋｅ　ａ　Ｖｉｒｇｉｎ）、《忠實者》（Ｔｒｕｅ　Ｂｌｕｅ）與《宛如祈禱者》（Ｌｉｋｅ　ａ　Ｐｒａｙｅｒ），每一張後來的全球銷售量都突破千萬。

轉眼間三十年就這麼過去了。我從來就不是瑪丹娜的粉絲，但在１９８０年代，她跟麥可傑克森是連不聽西洋音樂的人，都熟到不能再熟的歌手，因為電視上、收音機裡，只要跟告示牌排行榜有任何關聯的節目，一定會播放瑪丹娜的歌。

為什麼我不是瑪丹娜的粉絲？因為她的歌聲實在不怎麼樣啊！她的音域不寬、音色平凡、音質薄弱，勉強唱上高音時，聽起來有些像「吸了氦氣的變聲娃娃音」（美國樂評家評語）。

然而這無損於她歌唱事業的偉大成就。瑪丹娜的音樂表演是音樂、影像與理念，三者結合的高完成活動，可聽可看，更發人深省，這樣的表演型態後來被許多後輩模仿，但沒有人可以像瑪丹娜掀起那麼廣大又熱烈、讚美與批評交加的反應與風潮。

瑪丹娜的表演，從歌詞涵義、服裝打扮、表情與身段，一直到舞蹈，在１９８０年代，都是離經叛道的具體象徵；她大膽碰觸了性、性別、宗教、道德、風俗等層面的禁忌，開拓了流行音樂的表演疆域，也啟發了人們對上述議題的思索。

在瑪丹娜之前，女藝人只能侷限在男人定義的性感形象裡，像瓶中仙子一樣施展不開來；在瑪丹娜之後，女歌手不只可以決定自己的舞台形象，甚至主宰唱片的製作風格。

瑪丹娜的表演太渾然天成，給人天生壞女孩的印象，其實這些舞台形象完全是她刻意營造出來的。瑪丹娜在高中時代是學科成績全Ａ的好學生，甚至申請到了密西根大學的戲劇與舞蹈表演學院，絕不是一個只愛唱歌、不喜歡讀書的女孩。

瑪丹娜原本大學念的是舞蹈，但二十歲時她立志要往流行歌壇發展，於是輟學，隻身前往紐約，這是她生涯發展的最重要關鍵，也是她追求夢想的執著與毅力的最初表徵。她到了紐約後不久，曾在街上被兩名男子強迫口交，受盡屈辱，但她沒被擊倒，反而變得更堅強。

從瑪丹娜的成功來看，與其說她是音樂家，不如說是企業家；她的音樂才華只是平平，但她擅長經營人脈，拉攏音樂與表演人才，集眾人力量為自己打造音樂王國。她交過好幾任男友，幾乎都是音樂合作夥伴，而親密關係裡到底有多少感情成分，只有她自己知道。

瑪丹娜在１９９０年代以後，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出現冠軍專輯，因為後起之秀衝到前頭了。Ｐａｕｌａ　Ａｂｄｕｌ、Ｊａｎｅｔ　Ｊａｃｋｓｏｎ、Ｔｏｎｉ　Ｂｒａｘｔｏｎ、Ｗｈｉｔｅｎｙ　Ｈｏｕｓｔｏｎ、Ｍａｒｉａｈ　Ｃａｒｅｙ、Ｂｒｉｔｎｅｙ　Ｓｐｅａｒｓ，還有跟她同時的Ｃｙｎｄｉ　Ｌａｕｐｅｒ，更多更多。

然而這些歌手，如今安在哉？只有瑪丹娜依舊活躍。２０００年，瑪丹娜再度以《音樂聖堂》（Ｍｕｓｉｃ）專輯奪下睽違十幾年的告示牌冠軍寶座，繼續延續歌壇天后地位，這時她已四十二歲。她脫離了壞女孩形象，逐漸把創作觸角伸向其他領域，比如親情、人生哲學，甚至用一整張《夢醒美國》（Ａｍｅｒｉｃａｎ　Ｌｉｆｅ）專輯探討美國社會現象。去年巴黎爆發恐攻，她也走上街頭為民眾獻唱歌曲，安撫人心。

瑪丹娜雖然歌聲平平，但她確實有創作才華，不少單曲的旋律與歌詞譜寫她都參與其中。舞台上她雖然挑戰禁忌，甚至採用宛如毒品藥名的「ＭＤＮＡ」一詞當做專輯標題，但她之所以能唱到五十多歲依然活力十足的原因之一，就在於沒有栽進演藝圈的惡習大染缸。

看到瑪丹娜來台的新聞，不免讓人想起１９８０年代的流行音樂榮景。那時ＭＴＶ台剛出現，音樂首次與影像結合，帶來全新視聽享受；ＣＤ剛發明，歌手的錄音被數位高解析技術擦得透亮；冷戰就要結束，搖滾樂唱出人類對自由的普遍渴望；流行歌手是衝破社會禁忌、引領生活風格的先鋒，而當中跑在最前頭的就是瑪丹娜。至今仍是活生生的歌壇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