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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28 21:37:43瀏覽815|回應4|推薦12 | |
【既然學了漢字 就應該讀文言文 不然就廢漢字改採拉丁拼音吧】 趁著文言文議題還有熱度,我再來申論一下這個題目,先前都是五四紀念日才會講。 語言可以分成自然語言與人工語言,前者是你我在日常生活中形成,比如國語、台語、客語等,後者則是為了特定目的而設計出來的溝通符號,比如手語、數學方程式、五線譜等。人工語言學了以後,有的可以像自然語言一樣做為即時溝通的工具,比如手語,有的則是必須反覆推敲以後,寫成書面文字,用讀的才能理解,比如數學方程式與五線譜。 文言文,就是一種人工語言與書面語言。文言文不是中國古人日常生活所講的話,他們講的也是白話文;人不可能脫口講出文言文,因為資訊密度太高,人腦沒辦法出口成章;即使講了出來,你也聽不懂,也是因為資訊密度太高。 比如趙元任的短文〈施氏食獅史〉:石室詩士施氏,嗜獅,誓食十獅。施氏時時適市視獅。十時,適十獅適市。是時,適施氏適市。氏視是十獅,恃矢勢,使是十獅逝世。氏拾是十獅屍,適石室。石室濕,氏使侍拭石室。石室拭,氏始試食是十獅。食時,始識是十獅,實十石獅屍。試釋是事。 這是不是文言文?你應該可以看懂。但換成唸出來呢?就聽不懂了。 文字比口語可以承載更高的資訊密度,因此文言文比口語簡潔,用字少很多,但也因此不可能口說出來,也聽不懂。講話就是思考,有腦力的限制。比如工作記憶就只有七個數字的長度左右,而文言文的處理超過了這樣的腦力限制,因此絕對不可能口說文言文,就好像你不可能口說數學方程式,或者一筆就畫出一張素描一樣,而是必須打草稿,反覆修改,才能完成,因為那是腦力的限制。 為什麼出現文言文這樣的人工語言、書面語言? 兩個原因,一個是大家知道的,也就是古代書寫與印刷不方便,因此文字必須簡化,另一個就還沒有人提到了:古代中國人壓根兒就沒有想到文字可以用拼音方式來創造,讓口說與書寫合一。 倉頡造字,說是「天雨粟,鬼夜哭」,只是,哭什麼呢? 哭這個:幾千年以降的中國人,都必須被宛如鬼畫符的繁難字體綁住了,所有人都必須耗費龐大腦力與時間來學習幾千上萬個不一樣的文字,不能做其他事情了。 文言文被創造出來以後,漢字就成了表意文字,與拚音絕緣,也與口語脫鉤,成了一種書面的人工語言。現在我們覺得文言文很難學、很難用,就因為它跟程式語言一樣,必須花功夫學,而且學了以後只有特定用途,平常你講話,甚至寫文章,也不會使用文言文。 於是就有人認為,沒必要學與讀文言文了!就好像一般人也不會去學程式語言,除非必須寫電腦程式。站在實用的觀點,這樣的論述基本上沒有什麼大錯,但國民教育不是職訓班,除了實用,還有通識教育,而通識教育的重要一環,就是經典教育,也就是教你涉獵人類文化與文明的精髓。 中國文史哲幾千年累積的經典,便是人類文化與文明的瑰麗寶藏!而文言文,就是開啟這座寶庫的鑰匙。 「李杜文章在」,不只光芒萬丈長,而且你在其他文化裡絕對讀不到,因為他們沒有方塊字,也不可能寫出形體與音韻如此工整,連帶地使得思想與感情咬合得如此緊密的文字。司馬遷、屈原、莊子等,都是如此。 司馬遷已經是兩千多年前的人了,你看歐美人士不可能讀懂荷馬的原著原文,但學過漢字的人卻可以讀懂《史記》,這是國民教育賦予國民的珍貴禮物。 既然學了漢字,尤其是繁體字,就去讀文言文吧,因為你使用的文字跟司馬遷是完全一樣的。 反之,如果只是為了書寫白話文,根本不必學漢字,更不用學繁體字,因為白話文可以拉丁拼音化,用ABC來書寫就可以了。 回到上述那篇短文。趙元任是五四時代漢字拉丁拼音化的大將,也是語言學大師,通曉幾十種語言,他寫這篇短文的意思,好像要證明漢字拉丁拼音化不可行,因為漢字的同音字太多,其實正好相反,因為,你用北京話唸,有很多同音字,但用粵語,就聽得懂了。 漢字拉丁拼音化,從語言學的角度來說,當然可行!因為,聽得懂,寫成文字就可以讀得通。漢字同音字太多的問題,在你口說文言文才會出現,而如果是寫白話文,使用拉丁拼音就一定讀得懂。比如把上述短文翻成白話文,唸起來就聽得懂了。 平常講話,你不會說,「我去看獅」,因為獅的同音字太多,而是「我去看獅子」;講成獅子,就聽得懂了,而寫起來也是獅子,用ABC拼音就看得懂。至於是蝨子還是獅子,就看前後文。 漢字學習困難的問題,以及拉丁拼音化,在五四時代就透徹討論了,後來也真的去做,甚至中共也曾經做過,但因為時代動盪,一直沒有好好地做,最後他們就只做到了漢字簡化。 有人說,電腦發明以後,打字方便,漢字讀寫就沒有那麼不方便了,這個論點是錯誤的!因為你得先學會幾千上萬個漢字,才能在電腦上使用,而那些學習必須耗費你生命的一大部分。還有人在講什麼,喔,漢字很好很美,造字還使用什麼象形、形聲、假借云云,其實那正好驗證了漢字製造的繁瑣與學習的困難。你去看西夏文會發現,漢字,尤其是繁體字,有什麼問題。西夏文就是以繁難為高尚,把漢字改成更加繁瑣,而導致了文字的滅亡。 反觀日本,在一千多年前接觸漢字,就發現了這個問題。發現人空海,我認為比倉頡還偉大,或者比倉頡還聰明,竟然想出了可以將漢字改成拼音化,也就是假名。《說文解字》也有切韻,但古代中國人就是沒有想到整個文字體系都可以改成拼音。 古代日本人,想到了。 五百年前,韓國的世宗大王,也想到了,而創立了韓文,它比日文拼音化更徹底,完全使用拼音文字。台灣,就是不可能比韓國更進步!因為,光是漢字的學習,就耗費大家很多腦力與時間了。 然而,中國大陸的差距,就會小一點,因為他們簡化了兩千多個漢字,讓學習變得簡單許多。本來還要繼續簡化,但停住了,因為政治因素。 文字與書寫體系的改變,從來就是政治問題!絕對不是只有語言學與教育的問題。文言文的課綱問題,當然也是政治問題;它必須被包裝成教育問題,以降低改革阻力。 講了這麼多是要說,既然漢字廢不掉,尤其既然台灣人學了繁體字,那麼,就去讀中國古書的文言文吧,因為兩者的文字體系是完全一樣的。就好像你學了古典音樂,會看五線譜,就去聽貝多芬吧,而不是只聽周杰倫。 你看,全世界能夠看懂兩千年以前的古人文章,只有中國人了,尤其是學了繁體字的台灣人。幾千年的中國歷史與文化,就保存在文言文裡,那是人類巨大的文化遺產,是一座無形的故宮,而既然大家學了繁體字,怎麼可以入寶山而空手回?如果只是要讀白話文,根本不用學繁體字,而是把漢字拼音化,就可以了。 但現在大家就是沒有要做漢字拼音化,而且認為繁體字比簡體字更好,那麼,為什麼不去學與讀文言文?認為繁體字比較好,但不希望大家學文言文,論述上有嚴重的矛盾。 文言文教材縮減的後果,就是大家越來越不讀文言文,而這樣繼續下去就會跟英美一樣,一般人都沒辦法不要說讀拉丁文,連莎士比亞的英文都讀不懂了。 只是,接下來要做什麼,恐怕那些主張降低文言文比例的人從來沒有想過。我幫忙講出來:就是漢字拉丁拼音化! 你看台語文,就可以做拉丁拼音化,而且已經做了,也用得很好,現在大家在討論的是,台語文的書寫該用漢字還是拼音,或者混合文字。同理,白話文也可以用ABC來寫,大家就不必再學幾千上萬個鬼畫符一般的漢字,省下的時間就可以去學更多實用知識與技術,或者所謂的素養什麼的。 只是,有嗎?沒有嘛!講降低文言文比例,你同意,但說要廢漢字,甚至只是廢繁體字,讓漢字簡化,你就不敢了,甚至認為是大逆不道。 既然漢字廢不掉,你又花那麼多腦力與時間學司馬遷的文字,就去讀讀《史記》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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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事評論|教育文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