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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01/29 16:04:48瀏覽580｜回應0｜推薦2 | |
馬祖之戀/馬祖文學獎決審入圍 天空雲霧漸濃，如潑墨渲染，濛濛細雨翻飛風中，不遠處的山丘逐漸淡出視野。飛機因天候不佳改降北竿，出了機場大門，三月初的馬祖依舊冷冽，我趕緊翻出外套披上。班機誤點，招了計程車就直奔碼頭，趕下午南竿縣立醫院的支援門診。 來往南北竿得靠俗稱的「小白船」，遇風雨交加，這清純的外號讓人困惑。一刻鐘的行程，快艇搖晃顛簸，被海的大手玩弄於股掌之間。我怕暈船，不敢坐艙內，只能站在船尾的開放空間，閃躲潑灑進來的浪花。盯著手錶倒數之際，忽瞥見對邊行李區，一張小臉藏在大衣的絨帽?。她口鼻細緻，雙眸靈動，卻有緊蹙的額眉，身體蹲靠著欄杆，顯得虛軟無力。不舒服嗎？難道跟我一樣容易暈船? 我忖著，又不好意思開口，只盯著她看。她好像察覺，把帽簷拉低，轉過頭去。 船一停靠南竿的福澳港，她敏捷蹬上岸，一溜煙就不見蹤影了，我方才巴望靠岸，如今只恨碼頭太近。來接人的小黃看我張望，趕緊駛了過來，我不情願上了車。 下午的身心科門診冷冷清清，只有幾個穿迷彩服的阿兵哥來拿鎮靜藥。馬祖解除戰地政務以後，駐軍驟減，路上偶見草綠人影，大多聚集在便利商店、小吃店裡。炮火遠颺，戒備的眼神換做輕鬆的表情，軍事堡壘變裝為度假小鎮。 看診空檔，我上網搜羅好吃好玩之處。馬祖的旅遊資訊完備，景點住宿一應俱全。做好功課，買張機票，就背起行李輕鬆出發，「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在馬祖，行程毋須倥傯，沒有人群雜沓，可以演繹旅行的真諦。島嶼面積不大，景點集中，走路或騎車都不難，缺勁足者也可搭車銜接。我偏愛機車代步，兼有速度與開闊之感。 院長好客，晚上辦桌請吃風味菜。席間為眾人斟上暗紫佳釀，先前耳聞同事誇讚，親飲始識老酒的甘醇。屬紹興系列的釀造酒，卻無嗆鼻的苦藥味，不加酸梅也能滑順入喉。老酒燉煮麵線滋味濃郁，一位不喝酒的醫師難耐香味，呼嚕喝下一大碗，頓時臉紅耳熱，差點起了酒疹。馬祖海產繁多，海瓜子、淡菜肥美鮮嫩，適合蔥蒜快炒，大口佐酒；佛手、海鋼盔小巧精緻，是飽餐以後的磕牙良伴。大胃王就留給繼光餅應付，紮實的烤餅灑滿芝麻，饜足肚腹又齒頰留香，夾個煎蛋就是馬祖漢堡。酒足飯飽，院長要我打包當宵夜，想不到帶回美食竟有意外收穫。 夜裡蛙鳴喧嘩，反突顯靜謐的氣氛。我從小怕黑，躺在宿舍床上難以入眠，只好起身胡亂看著電視。肚子一餓，拿出晚餐的紅糟鰻、魚丸湯到二樓病房去熱。忽然，熟悉的臉龐映入眼簾，難以置信。嗯，是她沒錯，這一次我不再錯過了。 「妳是中午船上那個王昭君？」那絨毛衣帽的裝扮令人印象深刻。 「神經病！」她一雙大眼皺眉瞪人。 「嘿，猜對了，我正是這方面的專家。」我攀談起來。 原來她住北竿，剛畢業就來當護士，父母到台灣工作，她和祖母留在老家。祖母最近記性不好，幾次出門差點回不了家，還好很快覓回，為此她愁眉不展。 「別擔心，失智症我頗有經驗，可以去家?看她。」我說。 她總算揚起嘴角。 第二天下午我以家訪名義出差，來到北竿的芹壁村。黃褐色的石板屋以花崗岩塊砌成，羅列山坡，高低錯落，遠望像是地中海濱的古樸小鎮。踩著石階拾級而上，轉身一望就是藍天碧海，海中匍伏著龜島。趁天色未黑，她帶我到塘后海灘走走。白沙連綿，映襯水藍的海波；鷗鳥迴旋，追逐遊人的風箏。 晚上，祖母好心留我用餐。 「這黃魚沒煎熟呢。」我挨在她耳邊低語，她臉紅起來。祖母的厨藝洩漏病情，我還是努力吃完。 飯後我們併坐石階觀星，無雲的夜空星子壅塞，隨時像要擠落幾顆。 「要不要讓依嬷到台灣就醫？」我問。 她聽了又皺起眉頭，我只好岔開話題。 第二天我請她當馬祖導遊，天黑以前，我們租輛機車走遍南竿角落。空盪的馬路逗引握油門的手，起先她不肯圍抱，當俯衝陡峭的坡道，一緊張就下意識貼了過來，頓時我感到一陣溫熱芳香。 北海坑道潛藏地底，堅如金剛，綿長像蛇，幽深的隧道曾庇蔭船隻免於戰火，如今贏得遊客驚嘆的目光。 雲台山遠眺對岸，景緻遼遠開闊，引人懷想島嶼身世。西是父祖，東為手足，兩相為難。 馬港日落優雅無聲，霞光燦爛，有如神祇威坐頂空。身處寧靜氛圍，心境跟著澄明起來。 「馬祖這麼美，遊客應該更多。」我問著土生土長的她。 她聳肩抿嘴，似乎聽慣這樣的疑問，又像無可奈何。 幾天下來門診量不多，我有空就到二樓病房找她，一個禮拜很快過去。 最後一晚，我們信步行過山隴菜園，往坡上的醫院回走。不遠處飛往台灣的末班機以仰角升天。 「明天會開場嗎？」我問她。機場啟閉無常，開場關場不定，牽動旅客遊興，也影響商機。「唉，起霧也好。」 「有毛病啊！來支援的，誰不想早點回去?」她大眼眨巴，兩道長睫毛刷呀刷。 「要不要一起走，順便帶依嬤去檢查？」我問。 她一聽愣住，好像思索什麼。 忽然，她拔腿往坡頂跑去，身子迴旋過來，只見她用雙手附嘴笑喊： 「﹪＃※﹪＃※……！」母語從她輕柔的嗓音吐出，好像沾了蜜一樣。 「什麼？」我開始想學福州話了。 「你請調來馬祖啦！……」 我眼睛一亮，趕緊追了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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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散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