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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0/12 08:17:59瀏覽276|回應0|推薦0 | |
2017-09-11 李敏剛/匈牙利中歐大學政治科學系博士候選人 根據Müller的講法,一部良好的憲法,固然是建基於規範性的價值,如對人的尊嚴的平等尊重;但是,無論是價值還是憲法條文本身,都需要依賴人的詮釋。憲法所體現的道德意義,需要閱讀者的理解、重構和內化。因此,即使如史騰貝爾格所言,我們假設憲法確有道德意義(哈伯馬斯認同這個出發點),這個道德意義可能人言人殊──怎樣才叫給予人的尊嚴平等的尊重?這些道德出發點應該指向什麼的法律和政令?人們會有不同的回答,因而可能並不存在權威性的答案,這即所謂的公民之間合理的分歧(reasonable disagreement)。 我們沒有理由假設憲法法院的法官比我們有更敏銳的道德感,儘管司法訓練或許令他可以更清楚地論證自己的立場。所以,假如我們希望公民真正重視憲法的道德意義,並內化這些意義的話,憲法一定要是一部開放的憲法。也就是說,人們可以並且應該提出不同的詮釋,在公共領域互相爭辯討論,必要時還可以民主決策修改憲法條文。 換句話說,真正作為公民忠誠和團結之焦點的,不應是憲法本身,而應是這樣一種道德理念:我們都願意公開地討論,真誠地追求及證成如何達致政治上的正義,並且視大家為平等的對話者,即使我們之間有難以解決的分歧。我們願意承認和尊重這些分歧,不會因這些分歧而離開或訴諸暴力。 正義與忠誠 哈伯馬斯認為,憲政愛國主義是一個倫理上自我澄清(ethical self-clarification)的過程。我們會漸漸認識到,對所屬的政治共同體的忠誠,不是因為我們同文同種、「我是德國人」,而是因為我們有著對正義的共同追求。我們固然是在共同的文化之中風雨同路,但這些歷史本身並不構成我們的公民身份或忠誠基礎。反之,是我們的共同經驗和歷史,界定了我們所屬的共同體所要一起面對的正義問題。正因為我們視追求正義作為我們合作的共同目的、視我們曾對正義有過的堅持為一種共同的成就,我們才會對這個共同體有正當的歸屬感。這才是我們忠誠或愛國的理由。 換句話說,我們對政治共同體的歸屬感,有其歷史的向度,但終歸是向前望的:我們希望成為怎樣的人?歸屬感並不是基於對共同過往的神話化,以及對這個歷史敘事的自豪(pride);反之,憲政愛國主義認為,我們應該儘量真誠面對共同體過去的歷史,尤其是那些不公義或道德有虧的過去,並為之而爭辯。這樣我們才能更清楚自己的盲點,讓自己在未來做得更好。 Müller認為,這是憲政愛國主義和一切的國族主義──即使是所謂的公民國族主義(civic nationalism)──的決定性區別(但也有哲學家不同意,而把哈伯馬斯的主張視為公民國族主義的一種)。憲政愛國主義主張的,是道德原則或正義對公民的身份認同的轉化(transformation)。正義的概念是忠誠的核心:我們視共同體為一同追求正義的社會合作,因此我們才願意為之犧牲。 少數派的正當性 Müller詮釋的憲政愛國主義有這樣一個獨特之處:它尊重少數人(minority),無論是少數族裔,或是對何謂正義之政令或法律持不同觀點的少數人。憲政愛國主義追求的,是提供理由來得到這些失敗者的認同(losers’ consent)。少數人不會被迫接受多數人的觀點,他們不需要承認自己是錯的,他們的公民身份不需要被多數派「道德/文化審查」。 他們仍然可以從民主管道批評甚至扳倒多數派的觀點:譬如說透過公共評論、透過下一次的民主選舉、透過司法覆核,甚至是透過公民抗命。他們需要尊重的是整個憲政文化,即大家都是自由而平等的真誠對話者。少數心應該被尊重為正當的反對派(legitimate opposition),而不是(主流)人民要征服或清洗/清算的敵人。 Müller指出,正因為憲政愛國主義把「正義」放在公民歸屬感的核心,少數派才會甘心接受多數派的正當性。對憲政愛國主義來說,民主政治的目的是公民共同的道德轉化、趨向更正義的社會。即使是少數派,人們仍可以依賴道德語言──而不僅僅是鬥人多或訴諸暴力──來作為批評多數派的基礎。正當的愛國者有責任傾聽不同意見者基於正義的訴求,並真誠對話,即使他們是難以撼動主流位置的少數人。 開放的忠誠 Müller認為,一如很多自由主義的政治哲學,憲政愛國主義也有盲點,就是沒有處理「誰是共同體成員」的完滿說法。它多少默認政治共同體現有的邊界,重視的只是在這個給定的共同體之中,公民對(民主)政治的忠誠應該有怎樣的道德結構。但誰可以加入共同體?用甚麽標準來衡量? Müller承認,憲政愛國主義只主張不能以文化認同或種族來設限。只要有能力並願意參與到民主政治之中的人,都應該有公平的機會。形形色色的國族主義往往可以給出更具體的說法,雖然並不一定有正當性。 我想,或許這恰恰是憲政愛國主義的弱點,也是其優點所在:恰當的政治忠誠的道德核心,應該在於對他者和異見者有盡量開放的心靈──儘管這可能正是對人性最為艱難的要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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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事評論|雜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