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覽現代書文《茶道散話》之一
2011/11/17 09:04:51瀏覽105|回應0|推薦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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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茶有趣 
 
四海之內,可稱文化者,多如恒河沙數。每一文化皆有其淵源,也有一定的受眾,或如《陽春白雪》,其和者寡,或如《下里巴人》,其和者眾。唯有中國的茶文化為雅俗所共賞,無論何邦何國,無論信何宗教,也無論身屬社會哪一個階層,或繁忙,或閒適,或焦躁,或沉靜,一體欣賞茶之芬芳。一杯清茶之後,各事其業。端的是:名播宇宙三千里,香溢華夷四百州。    

與番人對茶的追捧相異成趣的是,在國內不時有“品茗”與“喝茶”之爭。今人談起茶來,必先言茶能奏解毒、清火之功,再說茶有生津、提神之力。其實,茶固然有此功力,但其效不彰。古人雖有“神農嘗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茶而解之”之說,但茶終究未成藥石之選。其後,之所以茶事成風,實因茶事之中意趣良多。故雖然茶用不彰,但茶以趣怡人,以藝化人,更以道渡人,這才是茶文化之精髓。“品茗”者雖始於茶趣卻已幾於茶藝,彷彿日月經天,而“喝茶”者則始終耽於茶趣,又若江河行地,二者所論,實為一體之二面,大可不必一較長短。    

今天,端起茶杯的人,不論是細啜名種,還是牛飲茶湯,都能夠自得其樂,這就是茶的真趣。但是要說能找到多少樂趣,那就要看個人的修為了,孫悟空雖然神通廣大,也不過是個太乙散數,沒修成大羅金仙。想當年,茶聖陸子概嘆茶事“九難”,把一口茶喝到嘴裡,即費工夫又費時間,想不品都難。在那個朝代,烹泉瀹茗可是既有技術又有藝術的勾當,所以,古代把在茶館裡打工的,都叫“茶博士”。    

如今,時代的進步,已經讓陸子的“九難”之恨化解泰半。曾幾何時,“文人七件寶,琴棋書畫詩曲茶”的說法,不經意間,早已變成了“百姓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以今天茶質之優,品種之多,茶器之精,文化積澱之深厚,早已令九泉之下的陸子、坡仙、陶庵艷羨不已。上天所錫,何其厚也!我輩叨蒙蔭庇,若不能於茶事中盡得意趣,真乃暴殄天物!    

茶之趣,在色香味,欲得茶之趣,須循精燥潔,故請為君說明茶事之要隘。先說水。陸子曾有“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之說,此為至言,為歷代瀹茗者所重。歐陽修曾評論:“羽之論水,惡渟浸而喜泉流,故井取多汲者。江雖云流,然眾水雜聚,故次於山水,惟此說近物理雲。”在工業化社會,用的都是自來水,幾無選擇的餘地,龍泓、惠山之泉可望而不可及。但在南方,以江水為自來水源的城市,貯自來水於陶瓷之器,內鋪白石子,靜置一天,則差強人意。    

次說器。自明以降,瀹茗之法由烹煮法改為沖泡法,茶器就由烹泉之器和泡飲之器組成。前者無非瓦釜、鐵罐或銅銚,銅腥鐵鏽及泥土之氣所在多有,實為憾事。惟近卅年來,賴技術之進步,不銹鋼電熱釜誕世,終於一掃陳陋,成為烹泉之極器。泡飲之器自古以來,既有金銀銅鐵之器,又有玉、瓷之器,但茶本南方之嘉木,彷彿五莊觀鎮元大仙之人參果一般,與五金之器相迕,僅與玉、瓷之器相宜,而玉、瓷之器豈百姓之家所能擁有?明正德年間,金沙僧首創紫砂壺。紫砂者,陽羨石之精也。山茶者,草木之菁也。茶之極品,必生於爛石之間。紫砂壺泡新茶,恰似稻草捆秧,父抱幼子;又如竹籃提筍,母懷嬰孩。紫砂壺配白瓷甌,將茶之色香味發揮到極至,五百年來再無可替之物!    

再次言泡茶之法。茶之瀹泡,首重滌器,雖然茶如明月,無貧無富家家皆有,但茶貴潔,無論是油膩葷腥,還是奇嗅怪味,皆傷茶香。所以,陸子曰“羶鼎腥甌非器也” 。其次選壺。以沖泡法泡茶,最重壺,堪稱中樞而係成敗於一身。一人獨啜,壺不宜大,以200毫升左右為宜。泡綠茶,壺宜扁。甌不宜深,亦不宜廣,蓋碗最相稱。白蓋碗,深淺適宜,最顯茶色。旋衝旋啜,則茶之芬芳,不絕如縷。    

最後說喝茶。如今,人們整天在紅塵浪裡翻滾、騰挪,凡事開門見山,直奔主題。與人們浮躁的心情相契合,一切追求快速、誇張、震撼的效果,更把強烈的感官刺激混同於愉悅的美感。口之於味,觸之以嗅,皆求濃香。然何者為“香”?肥濃甘脆之佳餚,其嗅腴香;花生、果仁炒炸之後,其嗅燥香;各種瓜果,其嗅甘香,諸般佳釀,其嗅醇香。惟茶者,採天地之靈氣,奪日月之光華,乃草木之菁,其嗅芬芳。常見

有“嗜茶”者,唯恐茶香不濃,其發不速,持繁雕華飾之紫砂柱杯,投以半握 ​​之佳茗,沸水猛砸。其乖如斯,可惜了好茶!其實,茶之芬芳,氤氳而出,如孟春之初,草色遙看近卻無;又若潺潺春水,汩汩清溪,可令其速乎?    

屈指算來,我喝茶的歷史也有二十五年,於茶趣中頗有感悟,每每於獨啜時,拜讀前賢論茶之華章,總有一吐為快的衝動,奈何諸如清鮮爽口、滋味甘香之類的辭藻已被用盡、用濫了,且別尋荒徑,搖枯淡禿筆,將喝茶的感受敘出,以搏方家一哂。    

論及茶趣,眾皆稱道二泡之茶香,予亦重初泡之茶,其芬芳若有若無,誠為“清露晨流,新桐初引”,欲識茶趣之“新”,此其時也。    三泡之後,人皆以茶味枯淡而輕之,予以為,一人獨啜,至此時心如止水,茶湯澄澈,似有暗香浮動,其茶宛如新葉,毫末畢現,令人頓生風塵外物之感。    

“風含翠筱娟娟淨,雨浥紅蕖冉冉香。”此飲春茗之思。    

“千里江山寒色遠,蘆花深處泊孤舟。”乃啜秋茶之感。    

品蘇杭平原之茗,彷彿異卉初綻,日麗風恬;飲歙、睦、婺高山之茶,如見 ​​怪岩勁松,下有明漪。    

啜碧螺春恰似如玉可兒,緩步探幽。    

品雲霧茶卻若九皋鳴鶴,綠野白駒。    

清紫砂壺大師陳鳴遠曾制一壺,其銘有形而上之意,曰:    

“汲甘泉,瀹芳茗,孔顏之樂在瓢飲。”     

予形而下之,亦謅一銘置之座右:    

啜新茗,讀《世說》,陶庵之趣稱仙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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