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宇收斂起平時愛玩的個性，一副正襟危坐地模樣，這等認真的表情可把孫老夫人給逗得開心不已，眼前這位應對得體、斯文有禮的年輕人是一個月前說要贈予她仙桃祝壽的頑皮孫悟空嗎？

 「小伙子，你說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孫老夫人緩緩開口問了靖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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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一早，張班主醒來便叮囑著所有人趕緊準備，趁著天色尚早好趕路，否則時間一耽擱，怕是走不到下個城鎮便要天黑，屆時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一大夥人可是相當麻煩的一件事。

 交待李平一切細節，張班主帶著靖宇便往前廳走去，一進到廳堂裡就見著已有幾個小廝和ㄚ鬟正在打掃內外、擦拭桌椅，他們見張班主，也客氣地行禮如儀。

 「張班主，早上好」

 「小兄弟，早上好，我是來向孫員外、孫老夫人道別的，不曉得是否方便幫忙通報。」

 「張班主，容我向您稟報，咱們員外今兒個一早已經出門，他要到鄰鎮參加王員外兒子娶親的喜宴。老夫人倒是已經醒來，我這就去幫您請來。」

 回話的是得喜，他趕忙回頭叫一旁的迎秋去請老夫人，忙不迭地延請張班主落坐。

 等待的時候，張班主仔細地端詳了孫府大廳，來到孫府個把月，這還是第一次這麼仔細地瞧瞧這大戶人家的廳堂。

 孫府的大廳布置得相當樸實雅致，一入大廳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幅蒼勁有力的書法，寫的是「忠孝」二字，「忠孝」二字底下便是二張大椅子，想來是孫員外及孫老夫人平時坐的地方，而分列兩旁的椅子雖不若主椅的大氣，卻也不失大戶人家的風範，椅背上的花紋雕刻細緻、椅墊上的刺繡靈巧精細，看得出來孫員外是個很用心的人。

 等不了多久，ㄚ鬟迎夏、迎秋雙雙攙扶著老夫人進入前廳，而後頭跟著的是孫府小姐如絮。

 張班主趕忙起身迎接孫老夫人，卻只見老夫人手一揮，示意張班主坐下。

 「張班主，別忙，您就請坐吧！咱們家裡不時興那一套繁文縟節的，又不是皇室貴族，見面還得磕頭答禮，免了。」

 張班主這麼一聽更加慌了手腳，走遍大江南北，什麼樣的人沒見過，達官貴族、販夫走卒都有各自不同的規矩，但是富貴如孫府卻沒有大戶人家的驕氣，張班主還真是沒遇見過。

 看出了他的窘態，孫老夫人笑了開來，示意張班主坐下，自己也由著迎夏攙扶入座，整了整衣冠，老夫人開口說話。

 「張班主，咱們家以前也是窮苦人家，靠的是咱夫婿做點小生意，受到鄉親捧場照顧，日積月攢才有今日這一番小小成就，所以也別分什麼你尊我卑，就當自家人一般即可，別客套了。」

 眼前的孫老夫人是真的沒有一般官夫人或員外夫人般的貴氣，反而如鄰家婆婆般地親切。

 孫老夫人將眼光移向張班主身旁、站得直挺挺的靖宇，開口問了他姓名，說真的，除了看他們戲台上的演出外，孫老夫人少有機會跟戲班子的人說上幾句話，今日慶餘班就要啟程離開孫府到下一個城鎮了，趁此機會認識也不算遲吧！

 「稟告老夫人，我叫周靖宇。」

 「今年多大歲數啊？」

 「今年二十二歲。」

 「那裡人氏？」

 「………。」

 這是一個連靖宇自己都想知道答案的問題，現在被孫老夫人問起，他一時怔住也不曉得該如何回答，怯怯地望向師父，他和孫老夫人一樣想聽到答案。

 張班主沒多加思考，他緩緩地回答了老夫人和靖宇。

 「靖宇是北京人。」

 「難怪這小伙子長得高頭大馬、氣勢不凡，那天他從戲台子上翻身躍下送我仙桃時，雖然一時給嚇住了，倒也十分開心，那逗趣的表情和動作，我特喜歡啊！」

 孫老夫人沒察覺靖宇的神色有異，仍然開心地談著那天晚上的孫悟空是如何地詼諧逗趣、如何地搏她歡心，說到興起還轉過頭跟身旁的如絮交待事情。

 「如絮，妳現在去帳房那裡領二吊錢，待會兒讓張班主他們帶在路上，這一路上帶著盤纏方便些，出門在外總是要用到錢的。」

 張班主一聽到孫老夫人又要打賞，心一驚連忙站起來直搖手拒絕。

 「老夫人，您就別再給咱們賞錢了，那天晚上您已經打賞靖宇十兩錢，昨天晚上孫員外也把這一個月來的唱酬給了咱們，不能再收您賞錢了。萬萬使不得啊！」

 孫老夫人聽得笑顏逐開，她還沒看過有人會嫌賞錢多的。

「張班主，您別慌，這二吊錢是要讓你們路上好使的，跟唱酬是兩碼子事，您就收下吧！下次有經過杭州再來給我唱回戲便行。」

 就在老夫人和張班主客套時，如絮已經自後方的帳房取了二吊錢過來，她杵在那裡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最後還是老夫人硬是作主把賞錢給靖宇。

 「如絮，妳把那二吊錢就交給靖宇吧！算是我答謝他的仙桃，呵呵。」

 如絮依著奶奶的指示將賞錢拿到靖宇的面前，她一雙手舉得老高，因為嬌小的她與高大的靖宇還是有段身高上的差距，但是這個看傻了的周靖宇卻只顧揪著如絮清澈的眼眸瞧，全然沒注意到如絮高舉的一雙手，直到師父乾咳一聲才醒轉過來。

 伸手接下如絮手中的賞錢，張班主再次跟孫老夫人謝過，也沒耽擱就帶著靖宇退出大廳。

 該上路了，梨園生活本就是奔波不斷，唱過這鄉去到那城、別過霸王再扮貴妃，這就是唱戲人的宿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