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被安排留在慶餘班的如善，他每天閒晃也不曉得要幹嘛！畢竟張班主並不打算留下他，只是難得在這般時節還可以在紹興市找到唱戲掙錢的機會，張班主心想，就讓他私心一次吧！他並沒有立時掉頭趕路回杭州，只差人送了封信函給杭州的孫員外，向他告知孫家少爺在他這裡的情形，並且請孫員外別擔心，約莫十多天後演出結束便會馬上將孫少爺送回府上。

既然不打算留下孫如善，張班主自然不會命他跟著其他人練功、學藝，只交待他安靜地跟著大家作息，哪裡也別亂跑，如此便罷。

只是這樣的日子過了幾天，怎麼能滿足事事好奇的如善，尤其不用背書、又可以每天光明正大地看大家練戲，看久了心也就癢了，他終於按捺不住地央求張班主也讓他跟著學功夫吧！

那天下午大夥兒練完了功，師兄弟們全都在收拾行頭，有的準備去用餐、有的準備晚上演出的東西，全有各自的工作要做，只如善一個人不曉得要幹嘛，看到坐在廊下的張班主，如善躊躇了一會兒還是朝張班主走去。

「師父…。」

張班主被這一聲師父叫得有些納悶，因為聲調中聽得出來是膽怯又不肯定的感覺，不似平常那幾個小毛頭的精神和確定。

張班主抬眼一看，眼前正是一個不該叫他師父的人，孫家少爺，張班主嘴角微微地揚著笑容，他拍拍身旁的板凳示意如善坐下。

「孫少爺，您坐下吧！叫我張班主便行，叫我師父似乎情理不合，我沒教過您任何東西，可是擔待不起如此的稱號啊！」

「師父，我就是想跟您學些東西，也希望您能夠讓我跟大家一樣幫慶餘班做些事，不能讓我鎮日無所事事、只是白吃白喝了你們的伙食，這些都是大家辛苦唱戲掙來的錢啊！」

張班主笑意更深了，他大手一舉緩緩地落在如善的頭上，疼惜自己小孩似地揉著他的頭髮，這個溫柔的舉動似乎不太熟練地生澀得很。確實，在那班孩子面前，張班主一向是嚴厲的象徵，從來只會是古伯安慰他們，而師父通常高高舉起的是棍子而不是溫柔的大手。

「孫少爺，您多慮了，離開孫府那天早上老夫人又多取了一些錢給咱們當賞銀，再加上那一個月老爺給的唱酬，夠多了，都沒能好好當面一起謝謝孫老爺和孫老夫人，您跟我客氣什麼呢？在府上叨擾了個把月，承蒙府上大家的照顧，現在換我們照顧您也是應該的啊！」

「可是我每天無所事事也不是辦法，請師父讓我做點事吧！」

看著眼前這個十來歲的小孩，論體魄、論相貌都屬中上，至於唱、作、唸、打等各式功夫就得靠學習，學不學得成也得看祖師爺賞不賞飯吃了，但是真要讓他學戲嗎？等紹興市這裡的戲唱完便會即刻轉回杭州，因此別讓他認真學戲了吧！

張班主心裡打定主意，他嗓門一拉開喊了李平過來，當下那一聲真是將如善給嚇住了，平時的張班主說話雖不是溫文儒雅，也不至於聲音大到這般程度，沒想到真把嗓門拉開的聲音竟是如此宏亮，在那當下，如善恍惚以為身旁坐的不是張班主而是水滸傳中統領八十萬禁軍的總教頭林沖。

那氣勢之雄偉、那丹田之飽滿，直有貫穿雲宵之勢，如此多少可以想見，當年張班主粉墨登場扮演將相霸王時，肯定必有其萬夫莫敵的氣勢。

這一聲把正在前堂準備東西的李平給叫回了後院。

「師父，您找我？」

「孫家少爺想幫忙，你看看有什麼輕鬆活兒可以給他做的，我就把他交給你了。」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工作，李平不禁發愣，師父都喊他孫家少爺、又交待得編派輕鬆的活兒給他做，那真難倒李平了，因為怎麼著都不對啊！

還不等李平發問，張班主大手一揮示意他們快去忙，李平沒再發問便領了如善往前堂走去，一路上沒多說一句話，那天晚上他只讓如善待在後台幫忙看管戲服和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