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天才剛透亮，孫府內外也安靜著，但後院已經開始有些許的腳步聲、談話聲和細微的聲響。

 昨兒個大夥兒都回來得不算太早，或許是難得到杭州城去逛吧！大家逛到興味盎然差點忘了張班主的交待，還好二師兄警醒些，戌時一到就開始點人頭算人數了，總算在師父規定的亥時前將大夥兒都找齊了回孫府。

 只是讓允文好奇的是，平常最愛玩的靖宇竟難得的很早就回到孫府，半刻鐘也沒遲到，似乎一回孫府就看到他在房裡了。
 

 「靖宇，你昨天是那根筋不對勁了啊？不像平常愛玩愛鬧的你，居然比大家都還要早回來。」

 二師兄允文趁張班主沒注意到他們，跟靖宇咬了耳根子。

 而正紮好馬步準備練套拳的靖宇，一臉不以為意的表情。

 「我昨兒個壓根就沒出去玩。」

 沒出去玩？這根本是違反靖宇的個性，好奇的允文還想多問兩句時，已經暼見張班主銳利的眼光掃向他們這裡，馬上噤聲不敢作語，而一旁的靖宇仍自顧自地練拳，但是嘴角卻一反常態地漾起淡淡的笑意，練拳會想笑？當然不是，是昨天近晚發生的一些事讓靖宇心頭不禁浮出甜甜淡淡的感覺，是這些事讓靖宇不禁暗自竊笑。

 昨天整個孫府後院除了偶爾經過的ㄚ鬟及小廝外，幾乎只有靖宇和古伯了，就連張班主也外出，所以整個後院顯得特別的空蕩。

 古伯練了幾首曲子後也特無聊的，便把一旁練功的靖宇叫喚過來。

 「靖宇，過來這裡，別老打拳，你也得練練唱腔吧！老學些拳腳功夫不長進的，過來我教你唱些調子。」

 「古伯，師父說了，我唱小生沒有二師兄的清亮、唱武生沒有大師兄的渾厚，他便沒讓我練唱功了，我還是老實些把拳腳練好就行了。」

 右腳挑起地上一旁的齊眉棍，古伯不偏不倚地擲向靖宇，再順手撈起一支矛，古伯出奇不意地縱身躍向靖宇作勢攻擊，毫無防備的靖宇完全沒有想到古伯會出手，基於尊敬及判斷來者敵意，靖宇只能採防守之勢，絲毫不敢主動攻擊。

 「你練了那麼久的拳腳功夫只有這點能耐嗎？如果是的話，我看你也不必練了，使出你的全力，讓我看看你練的功夫到底有多好。」

 本已節節敗退的靖宇，禁不起古伯的挑釁，他一轉手便反守為攻地步步攻向古伯，本來他還有點擔心會傷到對方，沒想到平常只是練練二胡的古伯居然有著一身的好功夫，對於靖宇的攻擊不僅防守得當，還能見縫插針地攻擊靖宇的弱點，這讓一向自恃拳腳厲害的他有受傷的感覺。

 後院的兩個人打得是難分高下，一旁卻也佇立了不少的觀賞人群，原來是剛剛經過的小廝發現今天的後院比起平常竟出奇地來得有看頭，平時看到的是一群人練功、紮馬、吊嗓，每天看久了也就不以為奇了，今天後院只剩兩個人在，卻上演著一場精彩的拳腳比試，於是小廝通知ㄚ鬟、後院通知前院，幾乎全孫府的人都跑來看了。

 或許是觀眾變多了，也或許是其中有那麼一雙眼睛正盯著他看，靖宇開始取得勝場，眼見局勢已經被自己控制住，他也知道該是劃下句點了，便一個翻身躍到古伯身後、將齊眉棍架到古伯的頸子上，只一輕靠絲毫不敢傷到對手。

 「古伯，承讓了。」

 一旁的觀眾這時忘情地鼓掌，幾個ㄚ鬟更崇拜地討論起靖宇的帥和靖宇的一身好功夫，似乎靖宇是眼下孫府裡面最有氣慨的男子漢似的，聽得一旁有人不悅地評論。

 「說穿了也不過是個戲子，會點拳腳功夫有什麼好得意的，了不起去衙門當差役罷了，還不是看門的。」

 說話的人是管家得忠，他在孫府的地位讓那些小廝和ㄚ鬟沒人敢反抗他，但是這群人之中卻有一個能夠叫他閉嘴的人，就是剛剛盯著靖宇的那雙眼睛。

 「人家不偷不搶憑自己一身功夫掙錢，應該被尊重的，什麼叫戲子？叫你唱兩句，你行不？拳腳功夫沒有什麼好得意的嗎？那請你和他們對上兩招，你能嗎？做人要厚道些，不要淨說些損人的話。」

 如絮不疾不徐地說出這一番話，解了靖宇的尷尬，也堵住了管家刻薄的嘴，管家看場面無趣轉身便離開，幾個下人也跟著一哄而散，只留下如絮和迎春。

 「真是對不住，得忠講話一向沒分寸，說了些不好聽的話您可別往心裡去啊！」

 這是靖宇第一次這麼近地看如絮，而且還可以和她說話呢！平常只能偷偷看著站在一旁的她，他從來不敢想像可以這麼近地和她說話，一向調皮的靖宇竟呆住了，只能定定地看著眼前的如絮。

 如絮被看得有些害羞，眼光也不敢望向靖宇而只敢看著自己腳上的繡花鞋，這兩個年輕人就這麼定住不動地你看我、我看鞋。

 古伯和迎春在一旁看得不禁要發噱，還是他老人家先打破這僵局。

 「如絮小姐，謝謝您的稱讚，剛剛那些拳腳功夫只是獻醜罷了，哪能跟你們讀書人學的東西比呢？我們這些都是不入流的東西，您不嫌棄了！」

 如絮一聽古伯這麼說又將頭抬起來，急忙搖頭想再說些什麼，一抬頭卻與靖宇的眼神直直對上，話還沒出口已經害羞地轉過身往前院逃回去，只是轉身太急兜裡的手絹不意竟飄落在地，如絮主僕二人急踩碎步回房，沒人發現地上的那一方手絹，但是靖宇早低身拾起捏在手心，手絹是那麼地柔、那麼地細，好似如絮的眼神一般，讓人只想輕輕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