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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7/05 10:47:45瀏覽1156|回應7|推薦113 | |
第四章 《前世孽》 華霜將胭脂煞遺體平置在地,找來枯枝乾草,大把大把堆在洞口。墨貍吃了一驚,搶步上前,將草堆撥至一旁,怒道:「咱們死裡逃生,妳還要趕盡殺絕?」 華霜哼了一聲,正色道:「姑娘向來行事果絕,該消失的,一個也不能留在世上。」 墨貍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妳這麼做,不怕天誅地滅麼?」 華霜慍道:「你好一副慈悲心腸,那麼適才在洞裡,我不也殺了上百條毒蛇,你為何卻不來教訓我?」 墨貍被她一頓搶白,一呆之下,隨即道:「當時的情形逼不得以,總之妳不能殘害生靈。」 華霜道:「你少跟我正經八百的,我華霜要做的事,從來沒人能夠阻擋,快給我讓開了。」展開崑崙派擒拿手法,便去拉墨貍手臂。 墨貍「哎喲」一聲,踉蹌退了兩步,但華霜手掌來得好快,墨貍側身一閃,忽覺背後勁風颯然,華霜竟不知何時轉至背後。墨貍心頭一凜,箭步向左竄出,只奔了幾步,華霜又已攔在面前,墨貍連換了幾個方向,始終擺脫不開。華霜料得他內功深厚,便以花樣繁複見長,引得他眼花撩亂,不知所措,畢竟墨貍只學了兩式逍遙劍法,幾乎毫無臨敵閱歷,又乏應變之才,不一會便已左支右絀,腳步一個顛簸,登時一跤坐倒在地。 華霜「哼」了一聲,運指如飛,封住他胸口第十一根肋骨之端的「章門穴」。她料知墨貍內力渾厚,這下點穴全以畢生功力,教他一時間也無法自解,墨貍登時半身酸麻,軟綿綿的臥在地上,眼睜睜的瞧著華霜將草堆重新歸位,找了兩顆小石打出火花,登時火舌亂舞,烈焰蔽空,一陣陣濃煙順風往洞裡吹入。 華霜喃喃的道:「胭脂煞,妳作夢也想不到吧?妳那一窩寶貝蛇兒,全都栽在冷月雙劍手裡了。」語氣說不出的痛快,但卻隱含淡淡的惆悵與失落。 墨貍只覺她行事當真出人意表,閉上雙目,不去瞧那熊熊烈火,只聽華霜冷然道:「你為什麼一眼也不瞧?莫非是怪我對這群畜生趕盡殺絕?」 墨貍睜開雙目,咬牙道:「妳冷月雙劍武藝超群,在武林顯赫有名,在谷裡呼風喚雨,我一介無名小卒,怎敢指摘妳的行事所為!」 華霜聞言,也不動怒,幽幽的道:「我一生活在刀光劍影中,也不知自己所作所為是對是錯,你初履江湖,看不慣腥風血雨,原也怪你不得,要是妳知道胭脂煞的惡行,一定能理解我此刻的心 墨貍氣頭之上,重重的「哼」了一聲,不去睬她。華霜又找來乾草枯枝,堆在胭脂煞遺體之旁,點燃了火,霹靂啪啦,轟烈焚燒。 火舌迅速便吞沒了胭脂煞的遺體,華霜凝目而視,喃喃自語:「胭脂煞,妳等著,我要將妳的骨灰撒在大道上,任行人牲口肆意踐踏。我為師哥報仇,也為自己雪恥,我雖不能親手殺妳,卻要令妳死不安息。」 墨貍一直怔然聽著,突然覺得她言語中隱有無限的憤恨、無限的淒涼,實是不可思議,心想胭脂煞究竟造了什麼惡孽,竟讓一個妙齡女子深恨乃爾?他好奇心起,忍不住道:「妳如此恨她,卻是為了什麼?」 華霜怒道:「你是我什麼人,干你什事?」 墨貍心平氣和的道:「有道是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咱們也算相識一場,我當然關心妳哪!華姑娘,妳這麼恨她,一定有原因吧。這幾日我見妳總是魂不守舍,飯不知味,寢不安息,往往午夜夢迴,便是深情款款的喚著一個人的名字。我之所以這麼問,只是想幫妳分憂解勞,如此 華霜呆了半晌,微微咬牙,道:「這般說來,你對我倒是一番好意了!」 墨貍道:「是啊。」 華霜沉默片刻,不由得心為之軟,喟然道:「前塵往事,也該撥雲見日了。」緩步他身旁,抱膝坐了下來。 墨貍道:「華姑娘,在妳說故事之前,是否先替我解了穴道?」 華霜一怔,道:「你不說,我倒忘記啦。」伸指在墨貍胸口推拿幾下。 墨貍身得自由,笑道:「這手法可真厲害,幾時妳也教一教我。」 華霜凝視他片刻,道:「現下我要說了,可不許你嘻嘻哈哈。」 墨貍連聲道:「是!是!不敢!不敢!」 華霜緩緩吸了口氣,道:「那胭脂煞,本名林代奴,乃是貴州一帶的苗女。故事便發生在二十多年前,家師那時尚未出家,姓蘇,單名一個清字。當時晉室南遷已久,滿朝文武流連山水,百姓茍於安樂,誰也無心收復北方故土。家師身為漢人,滿懷凌雲壯志,空有一身本領,苦於懷才不遇,只能眼睜睜瞧著北方子民輾轉呻吟於胡虜騎下,惆悵無限,浩嘆萬千。」 「當時有志之士不只家師一人,尚有少數武林豪傑,一次風雲際會,在杭州松鶴老人的抱琴居開設英雄大宴。那松鶴老人年高德劭,年少時以『封雷手』馳名江湖,晚年深居簡出,寄情山水,終日撫琴為樂,不問俗事,倒也逍遙快活。」 「群豪難得齊聚一堂,彼此志同道合,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酒過三巡,話題便從來不離國家大事,從八王之亂說到永嘉之禍,當中不免加油添醋的說上幾句叛上作亂之言,只因北方無望收復,人人都是激憤已久,才會這般口沫橫飛,把南朝皇帝十八代祖宗罵得興會淋漓。唉,群豪自不知已著了人家的道兒,幾杯黃湯下肚,罵了一陣,漸漸神智不清,便在此時,筵席上突然出現大批官兵,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群豪紛紛起身離席,兵刃尚未脫鞘,便一個個癱倒在地,全身虛脫,家師自也不例外。」 「迷糊之中一覺醒來,家師只道自己被捕入獄,誰知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花容月貌的妙齡少女。那少女身穿鵝黃緞面印碎花衫褲,自胸及膝圍著繡花圍裙,頭帶大紅螺旋帽,腰間佩著一條五彩飄帶,耳上垂著一對黃金耳環,項上掛著月牙色項圈。瞧這裝束,絕非漢家女子。她,便是林代奴。」 「林代奴笑吟吟的坐在床緣,道:『少俠醒了,可有哪裡感到不適?』家師只覺頭昏腦脹,給林代奴攙了起來,只道:『我……我怎會在這兒?』林代奴格格一笑,道:『還說呢!那松鶴老賊心懷鬼胎,早暗中與朝廷勾結,你平白無故赴了場鴻門宴,不給官兵抓進牢裡,也算是鴻福齊天。』家師聞言,如何肯信?正色道:『妳休得胡說八道!松鶴前輩何等人物?豈會跟朝廷鷹犬私通!』」 「林代奴伸了伸舌頭,笑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罷!總之你的命是我救的,這一生一世,你都必須聽我吩咐。』家師瞪眼道:『妳救我性命?那……那其他人呢?』林代奴格格一笑,渾若無事,道:『都死啦。』家師心神一震,怔然片刻,道:『妳說什麼?』林代奴道:『我說他們都死啦!』」 「家師急道:『妳騙我,我不信,我不信。』林代奴瞪眼道:『真的死啦!我騙你幹麼?』家師兀自不信,道:『姑娘既有本領救我,想必其他人也能平安無事。』林代奴嫣然一笑,道:『我救了你,實是純粹出自一片私心,其他人嘛,早給朝廷抄家滅族啦!』家師一顆心涼了半截,道:『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信,我不信。』 「林代奴道:『此事千真萬確,眾所皆知,你若不信,不妨隨便到路上捉個人問問。』家師聽到這裡,驀地一骨碌下了床來,一個箭步飛奔出室。林代奴也不跟去,低頭細細把玩著髮辮,靜悄悄的等家師回來。果然家師臉色蒼白,踉蹌返回屋內,想是林代奴所言非虛。家師一跤跌在椅上,抱著頭顱,中心栗六,其亂如絲。林代奴走到他身旁坐下,輕聲細語道:『你難過麼?』家師悽然道:『妳問這哪裡的話?我若不難過,豈非禽獸無異?』林代奴柔聲道:『人人有生必有死,生固欣然,死亦天命,你再怎麼難過,也於事無補啊!』」 「家師沉默片刻,突然動念,道:『姑娘,此中情由,在下一無所知,相煩姑娘見告。』林代奴眼珠一轉,笑道:『我叫林代奴,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我才來告訴你。』家師一怔,道:『在下蘇清。林姑娘,現下妳可以告訴我了吧?』林代奴嫣然微笑,道:『瞧你急得像什麼似的,好吧,我也不吊你胃口,那松鶴老賊貪慕權貴,早在朝廷秘密當差,這些年來,不知已有多少武林人士死在他的陰謀詭計中。但偏生有人卻對他敬若天神,我說,他根本就是表裡不一的老狐狸,你們都是睜眼的瞎子麼?一個人是好是歹,姑娘一眼便看穿了。』這番話辛辣諷刺,自也將家師罵進去了。」 「林代奴又道:『你定要問我,為何我知道這驚人內幕?有一年,我娘出門辦事,陰錯陽差的撞見這老賊行那不義之舉。松鶴老賊惱羞成怒,擔心東窗事發,於是便想殺人滅口。我娘洞燭先機,還沒等他動手,便在四周悄悄佈下蛇陣。霎時成千上萬條蝮蛇源源不絕的向他湧來,松鶴老賊的『封雷手』固然了得,但在這種情況下卻是無濟於事。不多時便跪地求饒,滿嘴阿諛奉承,當真忝顏無恥之至。我娘心想松鶴老賊享譽江湖,若是殺了他,不免招來不必要的麻煩,於是在他『靈台穴』種下金蠶蠱,命他洗心革面,封劍退隱,那麼解藥每年必當差人送達,若是獨善其身,必當性命無憂。松鶴老賊一口答允,不久後果然宣佈金盆洗手,隱居杭州,我娘暗中觀察,那老賊倒也行己有恥,成日撫琴為樂,十幾年來江湖中再無莫名被抄家滅族的慘事發生。」 「家師聽到這裡,尋思:『莫非她母親便是二十年前銷聲匿跡的菩薩蠻韓依?聽說韓女俠當年以蛇陣、巫蠱、劍術三絕縱橫江湖,後來封劍退隱,豹隱南疆,想不到松鶴老賊竟是著了她的道兒。』只聽林代奴道:『之後我娘得了怪病,大限將至,於是遣人將松鶴老賊請來,當下便給他拔除蠱毒,否則我娘一死,那老賊也必死無疑。我娘拔完蠱毒,當下便撒手人寰,那老賊怕極了我們苗家,一刻也不敢逗留,快馬加鞭的趕回家中。嘿,金蠶蠱一除,松鶴老賊又原形畢露了。他只不過略施小計,一招『請君入甕』,很快便將武林豪傑一網打盡。然而他自己也假裝受傷,棄家逃亡,不惜給官兵一把火燒了抱琴居,便是為了掩人耳目。」 「『那時我隻身趕赴現場,松鶴老賊已不知去向,我見你給官兵五花大綁的抓了起來,心想你一表人才,氣宇軒昂,將來定要給我當作丈夫,給人殺了多麼可惜?於是趁亂救你脫險,將你帶回苗疆。』家師聽她直言不諱,面色微赧,心想苗女果然不同漢人女子這般矜持避忌,當下轉移話題,恨恨的道:『那松鶴老賊呢?我若不把他碎屍萬段,枉自為人。』林代奴道:『我娘怕她一死,從此松鶴老賊又再為非作歹,於是給他拔完蠱毒,立即又命我悄悄給他種下碧蠶蠱,要是他膽敢興風作浪,立即便受蠱蟲萬囓而亡。那時他體內蠱毒一除,我才正要告誡他呢!誰知這老賊走得太急,我一句話都還沒說完,他便已不見人影,唉,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這句話說得一點也不錯。』」 「家師凜然道:『多行不義必自斃,幸虧老天有眼,令那惡賊遭得此報。』林代奴嘿的一聲,道:『你當松鶴老賊死了麼?』家師拍案而起,憤然道:『那殺千刀的惡賊還在世上苟且偷生麼?』林代奴道:『我早料到你會如此憤愾,是以沒讓他死得恁地爽快。』說著掌擊兩下,高聲道:『把他押進來。』隨即兩個侍女押著一個蓬頭垢面的老漢走了進來,家師一瞧,不由得義憤填膺,一個箭步衝上前去,當下便賞他兩記清脆響亮的耳刮子。」 「林代奴笑嘻嘻的瞧著家師,道:『蘇大哥,剛好藉這機會,讓你見識我們苗家蠱術的厲害!』語畢從懷中取下一串銀鈴,『叮噹』『叮叮噹』一板一眼的搖了起來,同時口裡嘰哩咕嚕的唸起咒語,家師一句也不明白,只覺得匪夷所思。忽聽身旁松鶴老人哎喲一聲慘呼,抱著肚子滾倒在地,額上冷汗淋漓,五官糾結一團,全身抽搐,猶如身受凌遲。家師瞠目而視,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林代奴巧笑嫣然,道:『我下了咒術,老賊肚裡蠱蟲作祟,把他折騰得死去活來呢!』家師撟舌道:『是……是妳搗的鬼?』林代奴笑道:『照啊!這會子可叫你大開眼界了吧?』將銀鈴還入懷中,又道:『蘇大哥,現下我把這人交給你啦!你怎麼處置,都與我無關。』家師大喜,道:『在下受恩不淺,當為姑娘一拜。』說著深深一揖。林代奴嬌笑道:『好,做人便要懂得知恩圖報,你記住啦!以後我要你做什麼,你都不許違拗,這樣,就算是報答我啦!』」 「家師一時間也不及細思她話中含意,居高臨下的睥睨著松鶴老人,咬牙痛恨,道:『狗賊,你惡貫滿盈,今日便是我蘇清替天行道之時。』長劍出鞘,直指著他的鼻子。松鶴老人給林代奴整治得奄奄一息,委頓在地,平日威風全都蕩然無存,眼見一柄銀晃晃的利刃迎面刺來,在這生死關頭,哪還顧全什麼尊嚴?當下一跪到底,抱住家師小腿,道:『蘇大俠俠骨仁心,大人有大量,我,不!不!小人還不想死啊,求蘇大俠饒了小人一條狗命,小人家中尚有一箱珠寶,價值連城,包蘇大俠一生享用不盡。』大俠前、大俠後的。家師面色鐵青,慍道:『姓蘇的雖還稱不上大俠兩字,卻也不是財迷心竅的不義之徒。』」 「松鶴老人急道:『該死,該死,小人不是那個意思,蘇大俠,你大人不計小人過,瞧在小人一把年紀的份上,讓小人得以苟且偷生,今後必當洗心革面,蘇大俠的大恩大德,小人甘作犬馬,自當效勞。』家師見他厚顏無恥,皺眉道:『所謂江湖道義,替朋友兩肋插刀,那也在所不辭。江湖上被你害死的英雄豪傑不計其數,其中有一半是我蘇某人的朋友,難道便要他們死不瞑目麼?』說到後來,目眥盡裂,滿臉悲憤之晴。松鶴老人叫道:『蘇大俠,冤枉啊!冤枉啊!那些暗渡陳倉的勾當,都是有人羅織陷害的啊!想我松鶴老人一世英明,豈會趨炎附勢,奉那豬狗不如的昏君狗官?』」 「家師臉色一沉,冷聲道:『事到如今,你還滿口抵賴?常言道:知恥近乎勇,我還不至於一生瞧你不起。』松鶴老人急道:『小人……小人句句屬實,蘇大俠,你切不可聽信苗女片面之詞,她們會下蠱作法,手段高深莫測,你適才不也見識過了?說到勾心鬥角,實是莫此為甚!』林代奴聞言,花容變色,呸的一聲,道:『我南嶺苗家與世隔絕,哪有你們漢人一半城府?你嘴巴不乾不淨,休怪我心狠手辣。』當下便想無所不用其極的殺了他,但她不久前才把松鶴老人交給家師,自是不得干涉他的死活,只恨得牙癢癢的。」 「松鶴老人眼見勢頭不對,連忙眉開眼笑,道:『是!是!小人拙於言辭,尚請姑娘恕罪則個,姑娘美若天仙,就算西施轉世也望塵莫及,苗族英雄天下第一,漢人個個是烏龜王八蛋。』林代奴笑道:『你拍了一方馬屁,卻不免得罪另一方。』說著偷眼向家師覷去。松鶴老人笑道:『小人正是那殺千刀的烏龜王八蛋。蘇大俠,林姑娘,求兩位寬宏大量,別讓兩位的金手沾上小人一滴污血!別讓小人的穢氣染上兩位!再說,嘻嘻,孤男寡女共處一宵,又是這般郎才女貌,不如乾脆拜堂成親,在這良辰吉時,可不宜血光之災哪!』這油腔滑調的老賊善於察顏鑒色,眼見林代奴笑語晏晏,目光脈脈含情,一刻也捨不得離開家師,料想她孤身犯險,長途跋涉趕來抱琴居,誰不救,偏生救走了家師,兩人間必有異乎尋常的關係,卻哪知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家師凜容道:『你休得胡言亂語,我與林姑娘之間清清白白,半點苟且之情也沒有,你這樣說,豈不玷污了她的名聲?』松鶴老人一怔,突然叫道:『啊哈,我懂了,我懂了!』家師聽他言語不倫不類,索性哼然不語,林代奴奇道:『你懂什麼?』松鶴老人料定兩人有過露水之情,只道家師為了顧全女方清譽,才會矢口否認,於是笑道:『林姑娘,這位蘇大俠對妳十分體貼入微啊!知好色則慕少艾,男女之事,原是稀鬆平常得很,有什麼不敢承認的?想當年小人曾經一夜睡過七個姑娘,隔天可神氣活現了,直教小人身邊的哥兒倆個個是佩服的五體投地。正所謂一日夫妻百日恩,小人在此恭祝兩人白頭偕老、百子千孫、百年老合……』」 「家師聽他愈說愈荒誕離譜,心頭腦怒異常,大聲道:『給我住嘴了。』松鶴老人嚇了一跳,用手遮嘴,已知其中必有一句話說得不對,可卻不知錯的是哪一句,表情猥瑣可憎,似乎心中正思量著什麼骯髒齷齰的念頭。家師正色道:『天不佑惡人,今日便要你伏誅。』舉起長劍,便要往他頂門劈落。松鶴老人只嚇得魂飛天外,咚咚、咚咚咚的,一連磕了十幾個響頭,邊磕邊道:『蘇大俠,求你寬宏大量,饒了小人狗命,小人再也不敢了。』說到這裡,地上、額上已鮮血殷然。家師一劍懸在當空,但見他為了苟且偷生,不惜紆尊降貴,昔日的雄姿英發,全都拋到九霄雲外,此刻已非那萬人景仰的武林耆宿,這一劍如何劈得下手?他長嘆一聲,自忖:『人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廢了他的武功,諒他也不能為禍人間。』思及此,當下長劍一拋。」 「松鶴老人只道他網開一面,心中驚喜交集,只想多磕幾首,免得他改變初衷,自己終究性命難保。不料這一首磕到中途,忽見家師一掌追風逐電般襲來,驚覺不妙,已然不及,家師一掌已重重拍在他的氣海穴上。這掌內力沛然,登時打散他畢生內力,松鶴老人的『封雷手』在當世震古鑠今,不可企及,內力既廢,又見松鶴一條命已去了八成,只怕這套驚世駭俗的武學從此絕跡江湖。此後二十多年間,一直不見後起之秀使出『封雷手』這門絕學,家師時常耿耿於壞,追思再三,不勝浩嘆。當時松鶴老人只覺得渾身飄渺無憑,癱軟乏力,腦海昏昏沉沉,望出來猶如天旋地轉一般,忽然大叫一聲,暈了過去。」 「林代奴嘖的一聲,嘴唇微微下垂,甚是嫌惡,向侍女道:『給我抬出去了。』兩名侍女奉令,一抬手,一抬足,抬著松鶴老人的四肢退出室外。家師黯然一嘆,道:『想不到一代武林名宿,最後竟會落得如此下場。唉,一個人若是少了俠義心腸,就算武功再佳,名聲再旺,也不過枉然。』林代奴道:『可不是麼?多行不義,必遭惡報,這句話,娘時常叫我銘記於心。』家師嗯了一聲,道:『林姑娘,這回蘇某得以剷除此獠,姑娘功不可沒,大恩不言謝,蘇某在此代所有武林同道向妳一拜。」語畢一揖到地。林代奴輕呼一聲,叫道:『快別這樣,小女子受之有愧,萬萬不敢當。』家師恭然道:『林姑娘,妳的大恩大德,在下必定永銘於心,往後女俠有任何差遣,在下力之所及,當得效勞。眼前在下尚有要事,不能久留,下回定再來貴地造訪,向林女俠請益,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就此別過。」語畢,團團作個四方揖,轉身便行。』」 「林代奴吃了一驚,急道:『蘇大哥,你不能走!』家師回過頭來,道:『林姑娘有何貴幹?』林代奴道:『大丈夫一言九鼎,說過的話,算不算數?』家師順口答道:『既然是大丈夫,說話自然算數。』林代奴笑生雙靨,洋洋自得的道:『那就是啦!從這一刻起,妳便是我林代奴的夫婿了,嗯,既然你我已是未婚夫妻,那麼這兒便是你家,你可不許離開哪!』家師聽她說得理所當然,微微一怔,皺眉道:『姑娘開這玩笑,是何用意?』林代奴頗為驚訝,瞪目道:『玩笑?你瞧我像是開玩笑麼?』家師只覺眼前這女子簡直莫名其妙之至,道:『原來是在下想岔了,在下與姑娘相識不逾三日,也從未有過白首之約,請恕在下斗膽一問,姑娘憑甚麼這麼說?』林代奴俏臉一沉,冷冷的道:『你反悔了麼?』家師淡然道:『姑娘何出此言,請恕在下愚魯,不解妙意。』林代奴慎道:『我救你性命,是也不是?』」 「家師心想:『且瞧妳打什麼念頭。』答道:『是。』林代奴又道:『做人要懂得知恩圖報,是也不是?』家師道:『理當所為。』林代奴道:『我要你從今往後都只聽我一人吩咐,這句話我說過沒有?』家師恍然大悟,心想她拐彎抹角的說了一連串似懂非懂之言,原來是衝著這句話,當下一咬牙,道:『姑娘說是說過,但……』林代奴搶著道:『沒有第二句話,你的命是我給的,這輩子,我要你往左,你便不能給我向右。』家師又好氣,又好笑,揚眉道:『姑娘如此作為,豈非強人所難?』林代奴幽幽的道:『蘇大哥,難道我要你留在我身旁,當真是強人所難?』家師重言出口,立時便後悔莫及,柔聲道:『姑娘,鐘鼎山林,人各有志,誰也勉強不來,這兒不屬於我,我也不屬於這兒,我有自己的理想抱負,一直停留在原點,如何出人頭地?』」 「林代奴妙目一轉,道:『那好吧!你想走,我也不攔你……』家師聽她答允得極是乾脆,微微一怔,正想開口言謝,林代奴忽然又道:『不過呢?你得和我拜了天地、同了洞房,作一對名副其實的夫妻,咱們在一道離開苗疆,你也未嘗不能一展鴻鵠啊!』家師見她一意孤行,只覺得頭痛欲裂,心想再說下去,必定無止無休,於是道:『林姑娘,在下絕非忘恩負義之徒,往後如有什麼難處,儘管遣人到蘇州府知會一聲,在下必當傾力所為,只盼姑娘盡早將我這山野莽夫忘了吧。』說著邁步便行。林代奴不料家師說走便走,臉色一寒,怒道:『慢著。』家師不予理會,腳步片刻不歇,便要推門而出,忽聽林代奴陰惻惻的道:『你嫌命長,便只管走得遠遠的。』家師悚然心驚,倏地回身,雙目射出兩簇精光,厲聲道:『妳做了什麼手腳?』」 「林代奴嘿的一聲,森然道:『我只不過在你體內下了『鎖情蠱』,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提及『苗疆巫蠱』,莫不令人談虎變色。家師只聽得冷汗涔涔,回想適才松鶴老人給毒蠱治得滿地打滾、呼天搶地之景,兀自心有餘悸,如今天道循環,這般千刀萬剮的酷刑總算降臨在自己身上。家師素來天不怕,地不怕,這回卻清楚的感到內心深深的恐懼,但家師卻寧可自己死了,也不願英雄氣短,兒女情長,是以只是冷冰冰的橫了林代奴一眼,振依出室。林代奴絕不料他竟連性命也不顧了,呆了一呆,很快便追上他的步伐,叫道:『蘇大哥,你回來,你回來啊!』家師頭也不回,心中餘怒難息:『我此時性命全在妳手,妳又要我做什麼?』」 「林代奴輕功遠不如家師,愈追愈快,愈快愈急,突然腳下一絆,咕咚一聲,伏地摔倒,眼見家師仍是頭也不回,心下一陣委屈,幽咽道:『蘇清,你這薄情郎,光會欺侮弱女子,我恨你,我恨你,你只管走你的路,放我自生自滅罷了。』家師哼了一聲,心道:『妳是弱女子麼?妳詭計多端,將一代武林泰斗整治得猶如喪家之犬,妳比十個男子漢還要厲害萬倍。』林代奴泫然欲泣,叫道:『蘇大哥,你別走,我是騙你的,我……我根本沒在你身上下蠱,我根本沒在你身上下蠱。』家師只作不聞,一逕長奔,驀見道上前方出現三男兩女,兩女夾在三男之中,由左至右,分著紫衣、藍衣、綠衣、紅衣、黃衣,五人橫眉豎目,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仗劍攔在當路。」 「家師停下腳步,抱拳朗聲道:『在下蘇清,請教五位朋友尊姓大名。』五人中一名紫衫青年道:『我五兄弟賤名,在江湖上實是不值一提。姓蘇的,你欺侮了我師妹,說走就走,未免太也目中無人。』林代奴站起身來,叫道:『東師哥,你誤會了,蘇大哥沒有欺侮我,是我自個兒跌倒,與他無關啊!』那東師哥名叫東勝宇,聽了林代奴的話,反問道:『師妹,這人如此對妳,值得妳替他好言?他若沒欺侮妳,為何妳臉上會有淚水?』林代奴一怔,一摸臉頰,觸手濕濡,道:『方才起了風沙,吹進眼裡,才會流淚。』綠衫青年江城子道:『林師妹,妳當咱們沒瞧見就作不得數了麼?適才妳一路從屋裡追將出來,口中喚著這廝的名字,咱們眾目昭彰,誰也沒冤枉誰。』林代奴叫道:『師哥,是我自己心裡拋不開,怨不得旁人,你別為難蘇大哥啊。』黃衫漢子葛雷粗聲粗氣的道:『這廝也不想這裡是誰的地盤,這般狂妄無忌,未免不把咱們放在眼裡。』」 「江城子道:『是啊,咱們就算不才,也不能給人瞧扁了。』藍衫女子李 「家師聽韓門五仙刺刺不休,將自己視若無睹,心頭微微有氣:『韓門自菩薩蠻韓女俠仙去之後,弟子乏人管教,以致這般目中無人,豈難道是天賜良機,要我大折這五人銳氣?』正思量間,韓門五仙已持劍在手,分駐五位,將家師團團圍在核心。家師拔劍出鞘,朗聲道:『正所謂名師出高徒,強將手下無弱兵。今日得見貴門奇功,實慰平生,五位師兄,請了。』東勝宇道:『我五兄弟學藝不精,五環劍陣只知皮毛,還請閣下手下留情。』他慢條斯理的說話,忽然之間,韓門五仙同時移動腳步,江城子、葛雷當先向家師攻來。」 「那『五環劍陣』需得五人齊心,默契十足,方能將陣法之長發揮得淋漓盡致。韓門五仙各人實力普普,一旦展開劍陣,卻是威力大增,原來當年韓女俠知悉五位弟子武學修為始終有個極限,防身自衛雖是游刃有餘,遇上頂尖高手勢必吃虧,是以耗了一年心血悟出此陣法,為了便是彌補五人自身的缺損。『五環劍陣』中含五行生剋變化之理,五人結陣臨敵時,恰如一個武林高手,其中一人挺劍攻擊,其餘四人便相互補足空隙,以免被敵人避實擊虛,攻者攻得如驚濤駭浪,守者守得如堅岩屹立,相互間滴水不漏,便如闖入一個夢魘,無論如何掙扎,如何奔逃,都逃不出黑暗的籠罩。然而當敵人入陣之時,無論敵人如何硬攻巧閃,五仙必有兩三人出招擋擊,最少兩人,另三人以逸待勞,最多五人齊上,全係由敵人強弱。攻守之間必有破綻可循,守在陣周之人旁觀者清,自能針對這破綻後發制人,所謂相生相剋,便是這個道理。」 「家師立足陣中,眼見五人繞著自己飛奔快走,左衝右突,東西交錯,變幻往復,漸漸五而十,十而百,有時見東勝宇迎面攻來,中途卻又岔開,反而卻見他從兩側包抄;有時見李嫣和方岑前後夾擊,但將到近處,卻發現來人其實是江城子和葛雷,是真是幻都已分不清了,再看下去,非要頭暈目眩不可,若是一開始便先失利,那可吃定大虧了。不過一眨眼功夫,陣中一縷縷劍光流星飄絮,沁膚生疼,家師當下束手無策,只好展開家傳劍法,一遍復一遍的使出劍招,他卻也明白,這般舉止也不過是圖個暫時,若是不得破陣訣竅,最終仍會落敗,其實只要下手暗殺劍陣其中一人,五環劍陣便再也不成陣法了,但如此近於市井無賴之手段,家師便是寧可身敗,也不願因此名裂。」 「韓門五仙心頭詫異萬分:『這小子也真夠本事,竟能撐到這步田地。』不由得起了惺惺相惜之情。惡鬥正酣,一旁的林代奴五內如焚,搓手跺足,無論哪一方受創,都是她最不樂意之見,心想:『得想個法子,讓他們罷鬥。』任憑她絞盡腦汁,仍是毫無頭緒,突然腦海靈光一動,心道:『雖然冒險,但為了蘇大哥和師哥們,也只能孤注一擲了。』微微吸了口氣,飛奔入陣,夾手奪去方岑長劍,跟著身子滴溜溜的轉了一圈,倒轉方岑劍柄,將李嫣長劍擊落於地。她同門間平時相互切磋慣了,五環劍陣又是她母親韓女俠所創,自是熟悉異常,韓門二女不料斜刺裡竟會岔出此變,不禁一怔,便在五仙和家師鬥得難分難解之際,將近二女的江城子和葛雷自然而然便過來遞補,待瞧清所攻之人竟是林代奴,長劍去勢難收,一齊向她胸膛刺去。」 「這下變起倉促,人人均是意外之至,二女離林代奴最近,眼睜睜的瞧著兩柄長劍迫近林代奴胸膛,一時都驚得呆了。這一呆之際雖然短促,但在這情況之下卻是絲毫都不容遲疑,這時便是欲將她推開也為時不及。便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驀地劍陣中一條人影斜刺裡竄出,長袖一抄,林代奴登時身不由主的跌入他的懷中,林代奴一望之下,不禁甜甜一笑,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家師!」 「家師托著林代奴腰肢越陣而出,半空中血花飛舞,家師手臂已給長劍劃得鮮血淋漓。林代奴見狀,啊的一聲低呼,叫道:『蘇大哥,你流血了!』家師道:『不要緊,林姑娘,妳沒事吧?』林代奴見他臉上盡是關切殊殷之情,俏臉勻紅,低聲道:『你沒事,我也沒事。』唉,女孩家心思,家師如何能明白?當家師將這句話轉述我知之時,我便已想透了,當時林代奴言下實含生死相許之意,只是我卻沒向師父言明。這時韓門五仙均趕了過來,李嫣握住林代奴手掌,嗚咽道:『傻師妹,妳這是幹什麼?妳快把我嚇死了,妳知道麼?』東勝宇也道:『師妹,方才妳實在太衝動了,萬一妳有何閃失,我如何對得住泉下恩師?』林代奴十指輕絞,道:『師哥,師姐,小妹一時魯莽,讓你們個個為我操心,小妹可沒有下次了。』葛雷道:『唉,妳沒事就好,這回要不是蘇大俠,咱們千嬌百媚的林師妹便要香銷……香銷……』方岑接口道:『香銷玉隕。』葛雷附掌道:『不錯,就是這句成語,媽的,我怎麼想不起來。』說著搔了搔後腦。李嫣啐道:『林師妹好端端的,沒來由說這不吉利之話,真是觸人霉頭。』」 「東勝宇道:『蘇兄弟,你仗義相救,我輩無不深感大德,在此伏乞恕罪。』家師大吃一驚,搶先扶起了東勝宇和方岑,另三人離家師較遠,已一拜到地,家師道:『在下不過舉手之勞,五位師兄向在下行此大禮,在下何以克當?』東勝宇道:『蘇兄弟真是太謙光了,我輩狂妄自大,有眼不識泰山,對你兵刃相向,真是汗顏無地。林師妹,妳還不好好謝過人家?』林代奴定定的瞧著家師,心頭有如刀絞:『我救你一命,你救我一命,這當兒誰也不欠誰了,我拿什麼理由,要你留在我身畔?』東勝宇見她魂不守舍,又喚了幾聲,林代奴恍然不聞,目光隱含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惆悵。李嫣和方岑面面相覷,心下驚疑不定:『莫非師妹對蘇少俠動了芳心啦?』家師雖與五仙冰釋前嫌,也感念林代奴救命之恩,但此地處處充滿詭異,家師卻不願多待,當下便道:『各位師兄,在下於此時尚有俗務未了,不能久留,下回定再來貴處叨擾,敬聆五位師兄教訓。』」 「東勝宇一再挽留,家師堅持要走,只得作罷,道:『山高水長,當圖後會。』家師抱拳便走,忽聽身後林代奴高聲道:『你不識得出路,我帶你離開。』家師長眉微斂,心想:『這丫頭還不死心。』一語不發,逕自前行。林代奴快步追將上來,比肩走在家師身畔。苗疆一帶盡是高嶺縱谷,騁目四顧,蒼翠蔽天,層巒奇岫。林代奴心中傷感,一路上只是在前領路,一句話也不啟齒。家師生怕她舊事重提,只盼她都不要發話的好,雖然一切盡如家師之意,但這一路走來,卻是尷尬異常,直教家師不知所措。山路千迴百折,林木縱橫,山石嶙峋,密密疏疏的錯成千百條羊腸小徑,竟是一座人造迷宮。林代奴對迷宮地形了然於胸,在林中穿來插去,有時明明無路可通,但她東一轉,西一拐,居然別有洞天。家師眼見周遭景物奇特,有別於一般林叢,忍不住好奇心起,一躍上了樹巔,但見四面八方離離蔚蔚,不知盡頭,只覺多瞧片刻,便是頭暈目眩。於是一躍落地,加快腳步,很快便跟上林代奴,就怕迷失方向,是以一路上都不敢掉以輕心。」 「家師當時不知,當年韓女俠行俠江湖,憑著三絕令武林人士避之唯恐不及,聞之不勝膽怯,名聲固然響亮,卻也結識不少仇家。後來金盆洗手,避居故里,生怕仇家登門生事,於是耗了寒暑之功,在故里四周佈下迷陣,若無韓門弟子接待,便永遠找不到出路。莫約半個時辰,林代奴才步出樹叢迷宮,回眸凝視,珠淚瑩然,唏噓道:『蘇大哥,我知道你跟我師哥們說客氣話,你不會再來了,對吧?』家師喟然道:『林姑娘,我明白妳一片真心,但我……』說到這裡,頓了一頓,瞧著她傷心欲絕、落寞不捨的神態,下半節之言忍不住縮入嘴裡。唉,女孩家總是心細如髮,林代奴何嘗不明白家師心意?舉袖拭淨眼淚,澀然道:『蘇大哥,無論你來不來,我都會在故居等你,只盼記住我今日這句話,千萬別忘了。』她淚雨闌干,傷心不已,家師雖然無心兒女,卻也不禁歉疚,溫言道:『在下只是過眼雲煙,不值得姑娘作賤青春,死心塌地的苦候。』林代奴只作不聞,指著東邊山坡一條捷徑,道:『蘇大哥,沿著這路便能下山,江湖中不乏爾虞我詐,你待人處事需得小心在意,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切不可重蹈覆轍。』家師道:『我理會得。』當下便離開這片與世無爭卻又不可思議的淨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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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武俠奇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