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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1/02 12:36:32瀏覽882|回應1|推薦6 | |
《之一》 我的字一直都不太有藝術氣息。方正平板,規矩得近似於小學生的稚筆。飛舞的狂草磅礡,雲步的行書流水,曾是我渴望企及,卻只能仰望的神乎其技。我的手似乎永遠管不住那管飽蘊的墨毫。於之一揮千載的安然大氣之前,我的年少與笨拙顯得更加地手足無措,無所遁形。甚至,連最入門的楷書也承載不了。我的字,徒有死規矩,卻無楷書自有的莊重正氣。那是正道於心的不怒自威,沉默而穩當地鎮立下方塊字最終的準繩,叫世界第一眼就震懾。於是我終是苦笑著退居讚嘆的角色,可於所見不多的字帖裡,總是有那麼一幅,彷彿,銘刻於心的揮之不去。 那是掛在四姨家的「心經」,通篇小篆。短短三百五十字,於圓轉古樸的刻行之間,年幼,尚不明其義的我驚聞一腔蒼老的梵音低吟,「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很久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那幅字出自於三姨丈之手。 《之二》 美術課需要作一個代表自己的木盒子。 不自覺地用轉印法印上了稿紙,印上了狼。我想表達什麼?我到底是個甚麼樣的存在?關乎這種種,我幾乎都只是支吾著難以回答。我寫些東西,想來稿紙的出現該是適切的。可那立於方格上仰天長嚎的狼又該如何呢? 究竟是愛狼,敬狼,亦或是我其實就是一匹狼? 『一匹活在文字之中,卻又為文字所束縛的狼。』 我知道我不會再說甚麼了。我甚麼都不用說。 盒子的下方還有一方空白,我明白該是完成它的時候了---完成這幅我的狼圖騰,寄寓於文字中卻也困於文字中的狼圖騰。試圖追求某種原始的生命力,可我的字依舊承載不了一點關於古風的期待。注視著黑夜中炯然的狼眼,自千年前窺伺至今,不曾泯滅。即便你漢人的槍叫騰格里都破碎了,你現代的吉普叫以赫奧仁都皮開肉綻,掀起棄械的黃沙送一切回天去了,那傲然的圖騰依舊活著。 活在我的心裡,活在我的文字裡,活在我用文字和想像構築出來的蒙古大草原裡。那兒沒有逆天的人,上膛的槍,碾碎草原的吉普,沒有悲泣的砂風暴,沒有垂死的大地。只有狼,只有騰格里的慈愛蒼茫。 古老的歌,古老的夢,我深信,只有古老的文字得以傳唱。 是故記憶深處的梵音又低低地於耳畔響起,吟哦不絕,引領著我走入了三姨丈的書房。我不知道他對大陸的鄉愁與我同蒙古的魂牽夢縈是否有著相似之處,可小篆裡的狼,於遠古的祖宗同今日的我般和那炯然詭譎的眼相視瞬間---- ----「狼──狼!」那是穿越時空,亙古不變的呼喊。 三姨丈略微顫抖的手下,我屏息著彷如千年的洪流倒流甚或不曾存在,「狼圖騰」三字,自墨筆中悄然走出,彷彿只是小睡了一會悠悠醒轉,千年如一日。而我壓抑著某種掙扎和顫抖,三字篆體行畢之際---- ----「狼──狼.....」 它凜然如風,昂首而立,而我落淚,自齒縫間強擠出了這睽違太久的呼喊。 時空重疊。 《之三》 朔風呼嘯,藍天蒼茫,野長得半人高的牧草中一陣窸窣。 愕然回身,猛地一匹大狼虎躍而出,銀灰的狼毫御風挺立,飛馳如豹。 「狼──狼!」我如夢初醒般地呼喊著追去,竟也疾馳著恍若乘風而行! 可那狼還在好遠的前方奔跑,堅實的狼腿舒緩地躍動著彷彿永遠不會疲倦。好害怕追不上牠,好害怕穿梭千年卻只是驚鴻一瞥,我不顧一切地疾奔飛奔狂奔....只求再靠近些,再讓我正視著一次你傲然的雙眼。 不知過了多久,牠的背影終是漸漸地近了,我壓抑不住滿腔狂喜地欲大喊「我來了!狼──我來了──!」 張口。 「嗚──」 耳中竟是滄桑悠長的狼嚎! 牠停步回身,於那雙安靜的眼中,我看見了我的倒影。陌生卻又熟悉的倒影。 我也是狼。 一陣朔風襲來,狼毫根根分明地舒展開來,牠微微地露出了一個狼式微笑,扭頭又順著風跑了起來,我驚愕未醒,卻不由自主地追了去了。風越來越大,我們一前一後的兩匹狼也跑得越來越快。最終的一陣大風降臨,恍然間我覺得那是一雙大手,騰格里的大手,稍一分神,四腳竟輕騰騰地飄了起來! 我們飛起來了。於風中自在地飛著奔著朝天去了。 那是全然的鋼藍,純然的蒼茫。無邊無際的騰格里慈愛地笑著,伸手擁我們入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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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雜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