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達摩要走的時候說,你嘛,學到我的皮。你嘛,學了我的毛。真正得精髓的是神光,這樣下來,沒有參話頭。好啦,中間還很多很多很有趣的,你要研究這一些啊,太有趣啦!在禪堂裡可以自己研究,也可以笑,發瘋一樣。又可以哭。真到了南宋以後,剛才講到大慧杲,才提倡參話頭。參話頭,你說是不是一心不亂?不是的。這個參字,什麼意思呢?研究、思考、審查、反省、觀照,等等的意義,綜合攏來叫做”參”。那麼什麼叫話頭?話頭是昨天給你講過,有些話頭有義語的。所以無夢無想,主人公何在?有道理可循的。父母未生以前,本來面目是什麼?有些話頭是無義語,毫無道理的。那麼南宋以後,大慧杲看看時代變了,這些人才…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不行啦!所以叫修禪的人,參一個話頭。集中思想、研究、追尋,找一個問題。所以參話頭不像念佛,不像修定。修定念佛,只求到一心不斷。參話頭,為了一個話頭在那裡,就是追。念佛是誰?是誰?換句話說,念佛是誰?我是現在想要找那念佛是誰的那個又是誰?就是一路,所以叫做疑情,是懷疑,是追尋的。是否定的,一切都否定。在否定裡面,找一個絕對的,肯定的東西是什麼?這叫參話頭。如果把話頭拿來,抱著一個話頭,念佛是誰?念佛是誰?這樣就是禪宗。那不如去念佛好。阿彌陀佛,一心不亂,成功了。如果講淨土宗念佛呢?以信為主,一信就到家,好好唸佛下去,不要懷疑。如果講禪宗,參話頭。以疑為主,處處在懷疑。連佛的話都要打個問號,他講對了沒有?對與不對,我要去求證啊!什麼「淨極光通達,寂照含虛空,卻來觀世間,猶如夢中事。」對嗎?好像很對。但是我要求證它。做到了那個叫真信,就對了,否則這還是迷信,假信。所以參話頭,後世的事。到了明朝以後,禪宗更衰落了,就是死死的抱著一個話頭在參,就是這個道理。那麼參話頭的方法,你最好參考什麼呢?那麼你們這裡叫教務長幫你,指月錄上,大慧杲的第四卷最後,大慧杲的那些書信提出來參話頭的辦法,他是參話頭的方法,講的最清楚了。不准思量,參話頭不准用思想,不准卜度。不要去猜,不准將心等悟。不可以拿一個心,我話頭參了三年,大概下個月可以悟道了。拿個心來等著開悟,也不行。不准這樣、不准那樣,什麼都不准。最後連那個不准之心,也不准。這樣參,如此參下去,參到一點味道都沒有,怎麼都參不通。他說,沒滋味時,你感覺到灰心到極點,一點味道都沒有的時候。不可放捨,正是好時候。我啊,那個時候專學這一個。看這個大慧杲那個信,白話、文言,一氣呵成。那個文章的氣勢漂亮極了。答覆的真好,講參頭話。這好幾處都提到參話頭的方法是這樣參,參…參到後來,大慧杲禪師講參話頭,參得那麼高明,他本身經驗太多了。大慧杲是圓悟勤的書記。你要知道,中國現在用書記。書記這個名詞是佛教裡頭出來的啊!政府叫秘書啊!佛教裡頭那個叫書記。語錄也是佛教裡頭來的。大慧杲是他的師父,圓悟勤的書記啊!年輕學問好,在旁邊坐秘書長,叫書記。朱元璋政府裡很多官,都是用佛教裡頭,叢林的職務,拿來做官的名稱。現在我們的這個政府,很多官名也都是佛教。譬如中華民國的總統,總統是佛教明朝的和尚官。一省裡頭管和尚,宗教局長那個名字叫總統。所以我們蔣老頭也剃的光光的,是總統。這個歷史,你們不懂。一懂了,我們懂得看的,對這個時代哈哈大笑。真奇怪,這麼一個時代。大慧杲是圓悟勤的書記。他自己本身太聰明了,圓悟勤就逼他參話頭。圓悟勤叫別人不用參話頭,就逼他參。結果大慧杲參話頭,然後做了書記以後,看師父的人太多,名氣太大了,有時候來不及啊!圓悟勤就叫大慧杲兼做知客師,陪客人吃飯。他一邊陪客人吃飯,一邊請他吃菜。拿起筷子想挟菜,筷子就停在中間了。碗端著,幹什麼?他心裡參話頭,忘記了。想去挟菜,剛好師父過來。有一天,慧杲啊,你怎麼啦?這個樣子?其實他知道,師父說,慧杲啊,你怎麼這樣?師父一講。他說,師父啊,這個時候啊,用功到這個參話頭。他說,好比啊,狗舔那個熱油鍋。那個狗啊,看到一個油鍋出來了,熱的、燙的,又要舔嘛,舌頭拉那麼長,不敢下手。不舔嘛,口水儘滴,捨不得。他說,我用功參話頭,參到時候,像狗舔那個熱油鍋一樣,你要我不幹啦!我放掉嗎,捨不得。要參下去嘛,悟不了。好難受啊!就是這個樣子。圓悟勤一聽,你好,比方得好,用功得好,參下去。就這樣。但是你聽,我看你們要多學學,你們這一班同學跟到老和尚。大慧杲又是他老和尚前面的書記,又是知客、又是首座。真是當權派的,還得了。有一天,站在旁邊,叢林地下的那個茅坑,叫東司,都修在東邊,左邊的。以前的老茅坑一排的。你們沒有看過叢林下茅坑。成都當年寶光寺就有了,你們去參觀。茅坑裡頭一個木板一排,大家坐在那裡,彼此的白白的、花花的屁股,都很清楚的,沒有什麼了不起。也沒有草紙,也沒有什麼。他,我們這個師兄看到過竹片,毛竹片,一片。削得光光的,然後一片曬得乾乾的,丟在那裡,放在那裡。屙了大便以後,拿一片,後面卡噠一刮。刮完了以後,一個水桶”咚”進去了。管茅坑的叫東司頭,種菜的叫園頭。這個東司頭的人,每一天來。把這個每一個竹片子拿來洗乾淨,再曬。曬好了,再放在這裡用。所以我成都四川有個師父,叫光厚老和尚,是個活的羅漢。有機會,我講他的故事給你聽。他就在寶光寺做了三年的淨頭師。我說,師父啊,你這個真了不起。他說…應該的啊!後來我問他,你那個竹片子又臭,洗了以後…我啊,洗了乾淨以後,還在臉上刮一下,就怕把人家屁股刮破啊!你看這個心思,這個作風。所以大慧杲啊,在這個圓悟勤前侍…有一天陪客人吃飯。師父看到大慧杲指甲那麼長,沒有剪。圓悟勤這些大老師的教育,你看厲害吧!慧杲啊,我看東司頭,你都沒有擔任過職務吧?指甲留那麼長,又做書記,在方丈房的旁邊挨著,又寶貝一樣好啊!悠哉遊哉的,可見勞務都沒有做。廁所,你從來不會去看的,不會洗的。就是這麼一句話,大慧杲把指甲剪了,向師父討工作。淨頭師,去洗廁所去。做了三年、一年多啊!所以,你要知道啊,不像你們哦,真的叫你做一點,這個勞苦一點的事,那個時候,你絕對無我。勞動的時候,無我。吃包子的時候,絕對有我。你們的佛法是這樣。勞動的時候,學空。吃東西的時候,學有。不得了的啊!你看大慧杲是這個樣子。所以後來大徹大悟了以後,文章也好、品德也好,樣樣好。他的老師教育好。參話頭,他這個以後,以後的留下來,到了清朝,現在。現在禪宗留下來,就是一個話頭啦!念佛是誰吧!「神尼傳」。看看過去比丘尼,成就的人好多。當然都是古代。過去的高僧是真高,現在的高僧是身高。過去的神尼,真神。現在的神尼,泥神。所以自己要發心,為了佛法、為了佛教,大家發心,好好修持。於後代,把佛教重新振興起來,於後代做一個榜樣。改變一個時代,改變一個佛教的歷史,那是你們了不起啦!「神尼傳」,你看了知道唐、宋以前的歷史,受這些了不起的比丘尼影響的,好多事。你們曉不曉得歷史上有個隋煬帝?他是個壞皇帝,對不對?他的爸爸是個好皇帝,叫隋文帝。他的爸爸名字叫楊堅。生下來,孩子的時候,是個比丘尼,一位尼姑帶大的,養大的。他生了這個孩子以後,這位比丘尼就在他家裡附近。當然很熟了,楊家的家庭很了不起了。那天生了以後,這個比丘尼,這個尼姑師父。尼姑,兩個字同和尚一樣。在過去是比丘尼,中文把它拿出來一個尼字,姑,就是姑媽的意思。等於天主教裡頭叫出家的,修女。在外國人,還是叫姑媽,媽媽,是這個道理。所以現在人家講和尚、尼姑,好像變成不好聽。是非常尊重的名稱,就是比丘尼姑媽,就是把你們看長一輩,所以中文叫做尼姑,是這個意思。所以楊堅一生下來,這位比丘尼就過來了。一看,這個孩子,你們家裡福氣不夠,不行,送到我那裡,我來帶。他們父母都很相信這位尼姑。我們那邊土話叫師姑,就是師父姑姑。就送到這個師姑庵去了。這位神尼啊,她真有神通的喔!不准他媽媽…等於說,交給幼稚園裡。過幾天來看一次,你少來看。你講他的生他的媽媽,福氣壓不住。不過,家裡父母對這位比丘尼都很恭敬,很相信的。不准你來看。多看。過幾天來看,我會帶。然後這個,她也沒有告訴他父母這樣,都是她照顧。有一天這位比丘尼出去,有事,或者化緣去了。楊家的生他的生母來了。一下給孩子洗澡,洗個澡,幫忙這個師父。洗了澡,一不小心,把孩子滑到地下,跌了一下。這位師父剛好回來。比丘尼就講他媽媽,你怎麼搞的?你把我的孩子跌了。遲了十年當皇帝啊!她就告訴他媽媽,這個孩子將來當皇帝的。所以中國的佛教唐代,唐以前是隋,隋煬帝嘛!就是楊堅創業叫隋朝。所以隋煬帝的信佛,他在佛教廟子裡長大。像過去多少?這些歷史,你們要看看。佛教界,甚至廟子培養出的人很多啊!在文學史上有名的,不大漂亮的也蠻多。比如,另外講一個,唐代有一個年輕讀書人,很窮。在中國歷史好多了不起人,都在廟上讀書出來。你看誠信師、了法師,就是我那個小地方。像我小的時候,我們南家有個家廟,現在也沒有了。我也在廟上讀書。我南家家裡很怪,一代總要出一個人出家的。所以那一代,那個和尚,是我叫公公,只有一個。廟子裡冷廟孤僧,就是一個和尚。另外有個和尚很有名氣,經常出去了。太虛法師的大弟子,芝峰法師。就是我們那個小廟上出來,你倆個還不知道。那麼這個廟上,小廟啊,一個和尚,我叫他公公的,也是姓南出家。我的父母啊,有一年過年,陰曆過年,都不准我回來,在廟上讀書。最麻煩,那個廟上後面堆的都是棺材。其實是空棺材。可是我膽子小得不得了。到了夜裡啊,哪裡有這樣?青油燈一個,後面是棺材。碰到我那個公公和尚,又是個跛子。眼睛嘛,看不見。晚上去做功課,念完了。那個腳啊,走在後面,"南無阿彌陀佛”…。我就拉到他衣服,又怕鬼,公公啊!他”阿彌陀佛”,我說,快一點,公公你念快一點。所以他念他的,我念我的。這個故事,我那些孩子們都不知道的現在想想那個味道蠻好。怕鬼嘛,所以他在前面念阿彌陀佛。我拉住他,那個和尚袍子,反轉來看,不要鬼跟來。所以他”阿彌陀佛”。我說,你快一點公公啊!阿彌陀佛,快一點,就是這樣。這是講當年,中國古代很多讀書人在廟子上讀書。有個年輕人叫王播,在和尚廟子讀書的。我們中國過去這些寺廟,對於社會做了什麼貢獻?大家都沒有留意,一般研究歷史的。中國這個民族歷史上,沒有社會福利制度的。都靠一般人,自己做慈善事業。沒有一個法令規定的社會制度,福利的制度,所以所有這些和尚、尼姑的廟子啊,就是代表了政府,做了社會福利。這是一個真實的事。這一本書,這一篇論文,沒有人看出來,沒有寫出來。真可惜,我也沒有時間。你們這些大教授們動動手哦!替佛教界申申冤。做了好多好事,不知道。當然佛教界也有不少壞事,不要客氣啦!這位在廟上讀書,讀了好幾年,很窮。大概跟小和尚們、大和尚搞不好。大家也看他沒有出息,這個…廟上多一點人啊,敲板、打鐘吃飯。大概年輕和尚那些鬧了彆扭了。就先吃飯,吃完了,啪…打鐘。他也跑到齋堂去吃飯,大家已經吃完了。他這一下有警覺了,不行,不能再在廟子上,已經給出家和尚們看不起了,就出來。後來考取狀元,做了宰相。這個人離開這個廟子的時候,在牆壁上很感嘆寫了兩句。古人喜歡”題壁”,就是等於現在的人啊,年輕人到哪裡,樹上亂刻字。我老大爺到此一遊那個味道,你看到。古人喜歡”題壁”題的。「上堂已了各西東」,上堂吃飯,大家吃完了。每個和尚都回寮房去了,各自。「慚愧闍黎飯後鐘」,很慚愧。這些大師們吃完了飯才打鐘,他上了一個當。到時沒有飯吃,就寫了兩句在牆壁上。二十年後,做了宰相,回到這個廟子上來。廟子裡也知道他當了宰相。他回到廟子上一看,他原來寫在牆壁上這兩句詩,這個和尚們,把它用最好的紗子,把它裝起來。拿現在講,最好的水晶玻璃把它鑲起來。這兩句詩擺在那裡。「上堂已了各西東,慚愧闍黎飯後鐘」。他看到這個和尚們把這兩句詩,給他這樣一來。這下子和尚,他拿起筆就接下去,「二十年來塵撲面,而今方得碧紗籠。」講起來,我們看看好像和尚廟裡頭啊,宗教教堂裡頭都很勢利的,只向錢看,只向權力看。並不是這一回事。你說一個不長進的人,老是廟子,救濟院也要趕人出去的啊!這首詩很有名的,歷史。「上堂已了各西東,慚愧闍黎飯後鐘。二十年來塵撲面,而今方得碧紗籠。」但是你說王播這個人,他會恨這個廟子?絕對不會。可見出家人跟他有感情,深得很,你趕他出去也應該。如果廟子上的飯再給他吃下去啊,他大概功名還考不取,宰相也當不了,太現成了嘛!廟子這個環境多好啊!你們所以年紀輕輕,幸而出家,飯來張口,茶來伸手。我知道啊,廟子我也住過啊!這個師兄,我呀,你看我都欠他的情,來生要還他的債。是很可怕的啊!換句話,你們年紀輕輕,何德何能受十方的供養?要注意啊,自己要警覺自己。所以剛才一個年輕人,老和尚正講完了話,慢吞吞進來,上座。好像…假使我的學生的話,一啾下來,啪啪兩下,就把他甩下去了。要不要來試試看?還要老功夫給你看看。但是罰他跪,磨鍊他,我還正好…等他給老和尚叩個頭,懺悔了。很親愛的話,年輕人,既然發心出家,應該不要自欺了,當勤精進。可惜,他連我的這個字都拿不到,我那字拿到,保持十來年,還可以賣一萬塊錢。說南某人親自寫給我的,一萬塊錢一定賣得起的。講王播,你說他在廟上有恨嗎?沒有。他還有一首詩,「二十年前此院遊」,他回到這個廟子一看,心裡很難過,他並不是為了吃不到飯難過。這個和尚們在廟子那麼多年感情。「木蘭花發院新修」,這個廟子剛剛蓋好。「而今重到經行處」,二十年後,自己這個院子、廟子到處轉一下。「樹老無花僧白頭」。你看他的心情,他的感情,多難受啊!他對於這個廟子。你看我們這位通永法師,我們倆師兄弟,五十年前,峨嵋見。五十年前的事,見面。你看同樣的,親如兄弟。「二十年前此院遊,木蘭花發院新修,而今重到經行處,樹老無花僧白頭。」樹老,樹長大了,不能開花了,衰老了。老和尚呢?少年時候,那些老和尚朋友呢?僧白頭,變成老和尚了。你看他多大的感慨啊!收拾起大地山河一擔裝,四大皆空相。兩句告訴你,記得。他聽了這位小姐這個好句子,就是這兩句就夠了,下面的不能…我看你們那麼愛好這個文學,也是好事。對啊,每次你們一打坐,兩腿一盤,就是這個心境,收拾起大地山河一擔裝,四大皆空相。我講,你聽,這是觀音法門,耳根而入,也就是聲聞眾,用聲音說啦!佛怎麼說?居一切時。在平常的時候,不起妄想,不要亂想。第二句話,「餘諸妄心,亦不息滅」。妄想來了,不要另外用個心把它壓下去。又說這都是「圓覺經」上好好去研究。「知幻即離」,妄想本是幻,假的。你空妄想幹什麼?妄想來空你啊!哪一個妄想永遠在心中,能夠停留嗎?昨天的妄想,今天有嗎?明天的妄想沒有來啊!前一個秒鐘的妄想過去了,下一秒鐘妄想,你不要去引發它。所以知幻,知道妄想是幻化。即離,一知道妄想已經跑了嘛!你還要起個心來壓妄想。那不是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加上去了?告訴你不增不減。「心經」不是告訴你不增、不加,也不減。知幻即離,不假方便,不需要用個方法。用個什麼,念咒啊,觀想啦,止觀啦,用什麼方法去壓它。知幻即離,不假。”假”就是借的意思,不借用一個方法。「離幻即覺」,離開了幻,知道妄想,這個知道了,妄想已經跑了。知幻即離,你知道這個是妄想,妄想已經跑了。那個知道的,沒有動。「不假方便」,不需要另外借用一個方法。「離幻即覺」,妄想已經跑了,你知道妄想這個靈靈覺覺,這個非常靈光的、靈明的。它本來在,就是覺性嘛!就是眾生自己的覺悟,離幻即覺。本無次第,沒有說一步一步功夫來的。此所謂如來大圓覺也,大圓滿。這個就是禪。一門深入,一刀就進來,沒有第二個方法。知幻即離,「圓覺經」上的,不假方便,不要借用任何方法。離幻即覺,離開幻了,本身覺性就在這裡。本無次第。哪裡有個菩提道次第?菩提者,覺也。我的話,放狗屁一樣,講過了,屁用都沒有。懂了,就拉倒。此所謂自性本空。你看,我也不講了,你也蠻清淨的。『圓覺經』上,佛說的話,居一切時,不起妄想。於諸妄心,亦不息滅。知幻即離,不假方便。離幻即覺,本無次第。你把這幾句背來,一個咒子一樣的念,你就會到啦!不要念,念就是妄想。你們都說看過我的書,很多人說,老師啊,我看你的書啊,怎麼好,怎麼好。我說,哪裡…不敢…我亂吹的。他也騙我,我也騙他。世界上的人就是這樣,騙一堆。根本就看了,也沒有看,沒有懂。譬如我寫的「楞嚴大義」,上面都講了,我寫的有一首偈子,也就是詩,在「楞嚴大義」這個書上面,講妄想問題的。「秋風落葉亂為堆」,秋天到了,樹葉子掉下來,給風吹的一大堆,地下都是。「掃盡還來千百回」,秋風時候,秋天掃落葉,以前的深山裡頭,小和尚幹這個事。把院子的樹葉掉下來,掃乾淨。掃盡了,剛剛掃了。一陣風來,數葉子又咻咻,又掉了一大堆。一笑,哈…罷休,算了吧!閒處坐,拿個掃把,不要,丟掉,自己坐在那裡。「任它著地自成灰」,讓這些落葉,讓它落吧!落下來在地下,自己變成灰塵了,沒有了。它久了,就變泥巴,變灰塵了。所有的妄想在心中,你現在兩腿一盤,管它呢,「秋風落葉亂為堆」,不要去壓制妄想,想個辦法清理它。『掃盡還來千百回,一笑罷休閒處坐,任它著地自成灰。』誰說的啊?有一個姓南的那個傢伙說的。我初到台灣講佛法,說「禪」開始,後來台灣還有些朋友說,他不姓南的啦!姓南是他的假姓。因為他學佛嘛!所以跟到南無阿彌陀佛嘛!所以他故意弄個姓南的。他到處問人,他真的姓南嗎?後來我一聽,蠻好玩。原來跟南無阿彌陀佛兩個同姓。你看,正在這個時候,我在上面亂說,你也聽見了。外面車子叫,也聽見了。一切雜亂聲音都聽見了。同你的心中明白的心,有沒有妨礙?一點妨礙都沒有。然後心裡頭也在妄想,妄想也跑掉了。同你有沒有妨礙?也沒有妨礙。就是這樣,一坐,這一剎那,一彈指,一彈指之間就了解了。此乃觀世音、觀自在之方便法門也。以道家的人來講,有兩句話,講修行,做功夫。開口神氣散,意動火功寒。這是道家的話,也蠻對的。一開口啊,神氣都散掉了。意動,心念一動。火功寒,做飯一樣。下面的火,就不行了。這個飯就做不熟了,這個火侯就不到家了。想當年,我的老師,袁先生,有一天,我們倆個人在重慶山邊在散步。他就拉到我說,懷瑾啊,你慘了!我說,為什麼?我沒有事了。我嘛,這一趟來,找到了你,我交代了,沒有事了。你呀,將來找你同樣的一半的人,都難哦!古人說,當時只是平常事,過後思量倍有情。我到現在也沒有一個真正的我的學生。我也不是老師,可也找不到那個學生。諸位都是我的朋友,不要把我當老師。要做我的學生,條件難了。世法,出世法,中國的、外國的,文的、武的,都要有一點。光學問也沒有用,還要真正有修持的功夫。光功夫也沒有用,還要真正的智慧。我也知道,找不到。你們的事,誰的事啊?諸佛菩薩,你們自己的事,我才不管呢!佛法也不是我的事,文化也不是我的事,我已經盡心盡力了。你們要講禪宗,剛才講到,聽聲音,觀音法門。又要禪宗,禪宗不是…話頭是最沒落的事囉!過去是參,不是一定給你參話頭。人生世法,隨時隨地都是問題。參就就在生活日常起居,做人做事裡頭,就是參。昨天提到大慧杲提倡參話頭,他曉得後代的人沒有辦法,智慧沒有那麼高了,用了這個方法。在大慧杲以前,參話頭的方法,元朝以後才開始真正的流行了。宋以前,大慧杲以前,譬如他的老師,剛才講昭覺勤,就是成都昭覺寺,也叫圓悟勤。三師兄弟,好像都是四川人。這一代,威風很大,聲光很大。可是圓悟勤怎麼樣參禪?怎麼悟道的呢?他的師父是五祖演。前天不是講過五祖演說法?說一個小偷的故事,比方嗎?就是他。圓悟勤年輕是追隨他的,跟在他旁邊做侍者好幾年了。五祖演的聲望很高。有一天,有一個做官的,過去做官,都是功名考起來,學問很好、文學很高。來問五祖演。當然,這個人在家裡都是用功參禪的啦!師父啊,佛法有沒有一個「直指人心」?禪宗有沒有一個很了當、很迅速、很快的方法?告訴我一下,師父啊!五祖演一聽,笑了。你有沒有讀過唐人的小艷詩啊?小艷詩現在講,就是黃色的詩。風流、黃色的風流詩。你有沒有讀過小艷詩呢?那個故意逗他的。這些人的書,都讀得很多。師父啊,那當然讀過啦!他說,古人有兩句詩,你讀過沒有?什麼詩啊?「頻呼小玉原無事,只要檀郎認得聲。」這兩句詩怎麼講呢?這個小姐跟這個表哥來講戀愛。是古代啊,不是現在。現在講戀愛很簡單,兩個人手一拉,一抱,五花大綁起來,兩個人抱在一起,手搭手,肩背搭肩背。我叫他說…當年綁上犯人,綁上法場那個樣子,五花大綁。現在那麼簡單,當年可不同。要見一面,還偷偷的看,不是那麼簡單。所以這位小姐啊,要通知這個表哥見個面,這個就難了。又不能通信,又不能打電話。就叫ㄚ頭,ㄚ頭的名字叫小玉。小玉啊!這一聲啊,不是真的叫ㄚ頭,叫小玉。是給隔壁那個表哥聽到,我已經在這裡了。就是這麼一個黃色的小故事。可是文學上很美的。這兩句詩,「頻呼小玉原無事,只要檀郎認得聲。」只希望那個阿郎,就是那個表哥,認得我的聲音,已經在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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