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高中導師制消失吧

某次班會時學生抱怨團膳不好吃，問我為何不能自訂外食？我知道說為你們好，你們聽不進去；說團膳有營養，你們也不領情。其實你們有些人不止不愛吃團膳，還不想學這些專業科目；甚至不想上課、不想來學校讀書。但在現行制度中這些都無法實現，除非我們能成為制度改革的先行者。

其實我一直有個想法，就是取消高中導師制。與其說我對導師一職感到無力，不如說我認為應該讓學生學會抉擇，並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擔任導師超過十五年，這些年社會氛圍不同以往，再加上108課綱推波助瀾，我覺得是時候做出改變了。如果要落實108課綱選課精神，應該導入美式高中制度，不僅能讓課綱確實執行，還能為學生帶來五項自由，相信一定是課綱委員和學生所樂見的。

一、生活自由

首先就是去導師化。

現在校園內學生自主性大大提升，尤其在管教權一一被教育部閹割之後。如果你在教學現場，就知道現行對學生的生活管理早已動輒得咎，前有學生投訴反彈，後有教育部補刀。不一定是師長觀念老舊，而是學生自主權力已被無限放大。例如校服問題，其實校園內穿便服者比比皆是，師長也都睜隻眼、閉隻眼，因為根本無法可管，其實也沒人想管。再如學生無故缺曠，即使曠課累積到一百節以上也無法可罰，道德勸說只是狗吠火車，學生來不來上課全憑自由心證，只好任其「自由發展」。我無意批評學生的自主性，但有權利就有義務、想選擇就要肯負責，顯然導師的存在會讓學生只想對抗又學不會負責，乾脆順水推舟讓學生自由。去導師化後，學生直接面對行政單位，學生活動不必再靠導師「施捨」同意，學生可以自主辦理，相信更能拉滿學習自由度。

二、選課自由

現行108課綱裡有很多彈性課程、空白課程、加深加廣課程，理應讓學生自主選課，但實際上學生只有選課動作並無選課自由。或許前段學校能落實一部分這樣的觀念，但是我相信對中後段學校而言是窒礙難行的。也就是說，當學生不想上這門課卻又不得不選時，他留在教室要嘛睡覺，要嘛跟老師衝突。即便他不選課，除了他可能也不知道要在校內做什麼之外，同時也無處可去，因此不選課對校方跟學生都是困擾。可是108課綱卻設計了選課制度，意謂著我們希望學生應自主決定要上或不上哪些課，而不是統一由學校餵養。然而即使有了彈性課程、空白課程、加深加廣等課程，學生的選課自由仍只是滄海一粟，絕大多數依然由教務處包套安排，因此每個班的同學有九成時間還是一起上課，所以學生選課只是假議題。

其實在畢業門檻當中，必修課程只要達成85 %就能畢業，亦即連必修都有15 %的空間，代表學生可以選擇哪些課上或不上。但為了便於校園管理，學生還是只能全選，即使不想上也必須在選課後繼續坐在教室內和老師四目相望，最後再以不及格來放棄學分。我期許真正讓學生自由選課，放過學生和老師吧，青春已經如此短暫，不要虛耗在沒興趣的教室裡了。

三、制度自由

在電影中我們知道美國高中生可以自己選課，自己決定上哪些課，也沒有固定教室和同學，儼然就是我們大學上課模式。校內不需要導師、不必穿制服、自由選課、自己決定每一餐，然後學會為自己負責。在108課綱後，其實我們似乎越來越接近美式教育，雖然我不確定這樣好不好，但教育改革的確往這個方向前進。以前教務處排什麼課，學生就上什麼課，因此我們沒有條件去進行這種美式教育。但自從108課綱實施後，學生理應有很多選修課程，也為整個高中教育改革創造出更多空間。

四、飲食自由

回到團膳問題，如果學生可以自由選課，當然也能自由用餐。學校不再需要提供「顧人怨」的團膳，只要提供學生餐廳或開放校外餐廳進駐即可，想吃什麼自己決定。目前團膳一餐只要50元，廠商還被拗要幫學生洗碗盤，結果學生要不是嫌棄難吃，就是抱怨雞腿只有一隻。我倒想看看學生自己去外面買，50元究竟能買到什麼？要喝飲料也不必再讓導師畫押，達成天天手搖飲成就，愛怎麼喝怎麼喝，因為健康和荷包也要靠自己把關。

五、選科自由

目前公私立技術高中均未有上述做法，因為家長還是期許有像保姆般的導師看著學生才放心，所以沒人想碰這個區塊。但是教育部有責任去改變這個現況，因為你們已經打開潘朵拉的盒子了，既然要自由選課，甚至是跨校選修，就該把這些限制給鬆綁了吧，否則108課綱的理想永遠只是空談。這個理想不僅在教學現場執行困難，也造成學生選課或對生活規範的抱怨，實非明智之舉。

我強烈建議由國教署主導成立公立實驗學校，直接導入美式教育，結合目前選課制度跟課綱精神，讓學生真正做自己的主人。甚至可以讓學生選科的決定更具彈性，例如只要在三年內修滿某科的規定學分，就授予技術高中某某科的畢業證書；如果你的能力所及可以不只是一個群科，只要符合規定，亦可同時授予另外一科的畢業證書，讓雙主修在高中就能實現。也就是說，直接拆了技術高中科與科之間的藩籬，只需要看學生修課結果來認定他的群科，學生也毋需再因讀錯科而感到懊悔。他可以在三年內去選擇任何他想修習的課程，甚至可以選修策略聯盟的他校課程，如此將讓進到教室的學生更具主動性，至少比現在全班綁在一起聽課來好吧。由國教署主導的公立實驗學校或許不會領導潮流，但它得以真正落實課綱精神，而且可以給家長、學生多一個選擇，甚至能藉此看清教育改革真實利弊。讓學生在高中階段開始為自己的任何行為負起責任，而不必再有一位導師媽媽幫他瞻前顧後，惹學生討厭不說還可能限制他的發展，以致進到了大學、出了社會還像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

其實上述五大自由並非為討學生喜歡而存在，是因為整體社會對老師的觀感已大不如前。沒人喜歡老是扮黑臉，某某基金會和教育部總喜歡把第一線老師當敵人，我們何苦來哉？再加上108課綱不斷強調適性發展、多元選修，既要鬆綁，就應直接從制度下手。虛假式的選課其實是反教育的做法，現在卻普遍存在於現行高中教學現場，這真的是我們要的嗎？

一定有人認為孩子還沒成年能負什麼責任？問題是當你不斷提倡高中生的自主權時，擺明就是要老師和校方放手；怎會一方面要我們放手，一方面又要我們為學生負責？如果連每次檢查學生書包都要有兩位家長代表在場，我會說不必麻煩了，let it go吧！我們的社會已經賦予高中生越來越多的自主性，只是有些事情開了頭就回不去了。凡事都由自己選擇，身為老師的我覺得ok，但別忘了選擇容易，負責才是重點。如果能由此培養出學生的責任感，那不正符合我們的108課綱的教育目標嗎？何樂不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