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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8/06 17:29:02瀏覽2668|回應3|推薦13 | |
比壽潭的試鍊 比壽潭山,在德基水庫的上方。自從中橫公路中斷後,要造訪這裡只能走台7甲線(中橫蘭陽支線),行到底至梨山;或是從埔里走台14甲(中橫霧社支線),越武嶺、大愚嶺,續行一段台8(中橫公路)至梨山後,再繼續深入近20公里,才能到這山深處的祕境。 行至山窮處 昨晚,我和弟八時許從桃園出發,和夥伴們從台中會合後,緊趕著夜路走台14甲,一路幾乎不曾稍停,也直到凌晨一時才得以在梨山賓館的廊下躺下。今晨,又經過半個多小時的山路迂迴,才好容易見著德基水庫那汪碧綠的潭水。算算,從昨晚至今,車程已近六個小時,同樣的時間若走花東線,大約也可到台東的富里、池上。說這裡是目前台灣公路所及的最深處,大概也不過分吧。 感覺上也確然如此。雖然921地震已過了近十年,雖然再次給予嚴重傷害的七二水災也已過了五年餘,但地震、水災留在這裡的傷口還是很駭人的,曾經的警察局、曾經的明隧道、曾經的中橫公路……,如今全只剩大片的土石崩壁,以及一堆堆如「古來戰場無人收」的枯木骨骸,若不是熟悉此處的阿億一一告知,你根本無從想像這處窮山的本來面貌。 但也或許是少人跡吧,這裡反而有了生機勃勃的自然生態。當我們的車在登山口前的台電宿舍停下來時,耳朵立刻就被鳥雀的噪鳴聲所盈滿,不大的山谷裡,竟滿是被老弟戲稱為「飇車手」的小燕子,在空中「飇」下一道道急速且優雅的動人身影,而宿舍簷下,幾十個燕雀巢中,尚有許多探頭探腦的小燕正在那裡高聲喊著肚餓,這種種的喧鬧,真讓人懷疑宿舍裡的人如何「晝寢」得了? 相較於燕雀的鬧噪,山谷裡的山卻顯寧靜。晨曦在高大的樹影邊上留下一道金黃的光影,而夏天的山儘有的無邊翠綠也逼仄人來,展目四顧,但見山深深而默默,鼻息間還有股夏山才有的「熱燥」陽光氣息,而我們這些行人在幽谷裡整裝待發,不久,將走進更深幽的比壽潭山裡。 山風滌塵思 比壽潭的登山口在台電宿舍後方,標高約1480公尺,由此順著比壽潭向東北方向伸出的一條長稜往上走,還要再爬升逾1000公尺才能登臨比壽潭(標高2485公尺)。由於爬比壽潭的人不算多,所以山徑多半不明顯,但幸好稜線上的植被狀況尚佳,所以也不用一路辛苦開山覓路。 往比壽潭的稜線雖陡,但多半走在深密的樹蔭子裡。登臨那日,從大甲溪谷徐徐而來的山風送爽,猶如有人拿著絲手絹時不時的替你拂去微汗,讓人全身膚觸無不感怡然暢快,所有的毛細孔彷彿也全在大口呼吸著,山友小陸龜發出讚歎:「這樣的風,實在舒服,實在享受。」走這樣的山路,吹這樣的風,又有何塵思?有何煩憂呢?腳步越走,心越沈澱,這是段洗滌心靈的山徑。 群山裡的綠寶石 除了膚觸上的享受外,視覺亦是。一路上許多鐵杉奇形的幹影已然偉觀,幾處山林鏤空處,更是鳥瞰德基水庫的極佳所在。從高處往下看,這座高逾180公尺,號稱世界前十的大壩也顯得渺小,只有其建在河谷逼仄處的地理形勢更加顯明,讓人不禁為之讚歎。 在更上方處鳥瞰,但見台灣中部最豐沛的大甲溪水源,為山陵及高壩圍堵成碧波萬頃的一汪深潭,像是山間一墬晶瑩的綠寶石,兀自在夏陽中璀璨著。 相較於大壩上方「溪」面的寬廣,德基壩下卻僅只剩不成比例的涓涓細流,溪床上沙石裸露,順任細流輕緩流過的「青山壩」更像個沒有作用的擺飾。再仔細看,溪谷上方不遠處有條蜿蜒如帶的細窄公路,那是已中斷的中橫公路青山德基段,不知何時才能再有機會徜徉在那裡。 再往上瞧去,「綠寶石」邊上鑲嵌著一座座青綠大山,北邊的是雪山山脈的尾稜,太木、大小劍、佳陽……龐大的山體依序排去,在其雄偉深綠的山影上,還不少見灰白的崩壁斷崖,騁目神遊其上,又憑添幾許危險氣息。 東邊更遠處,則是中央山脈北段的南湖、中央尖,那裡是大甲溪真正的源流處,在很古早很古早的遠古時,櫻花鉤吻鮭的先祖們即是順著這一路水脈,游向那遙遠的群山懷抱裡,從此把那裡當成了家,再也回不了大海。 「雪山西稜」屏風 山徑上,除了綠寶石外,北方隔著大甲溪谷,一路伴行的雪山西稜「屏風」也極為好看。也在山林的開闊處,你可以看到小雪、拾丸、志摩、中雪、大雪、大雪北、奇峻、頭鷹等雪山西稜群峰,就在對面不遠處一字排開,由於距離如此近,以致於許多山頭的特徵也依稀可見。 最明顯的無過於大雪山上的草原,既使最不會認山頭的我,而且也僅在書上看過這山頭及其上寬廣的草原,但也一眼即認出它來。日本人以其峰頭酷似北海道的大雪山而名之,從這裡看大雪山,也彷彿有些北國的氣象,如果草原上突然竄出一隻熊來,也似乎理所應當,絲毫不讓人驚奇。 不僅是大片草原,往西邊看,小雪山上如小火柴盒般的轉播站,以及北三錐上林立有如牙籤的枯倒木,在這裡都能歷歷在目,雖然都是不曾親歷的山頭,但卻是那樣地可親,都說雪山西稜路途遙遠,但在這裡,卻有如一座生動的翡翠屏風,那樣地宛然目前。 巨木奇岩行處有 比壽潭山徑在過了1961峰後,明顯地陡峭了起來,再加上箭竹的現蹤,令人更加難以攀爬及行走。但也在此時,山稜上的鐵杉、檜木幹影漸顯得巨大,常讓人有意外的驚喜。這時,平坦的稜有時也不見了,代之以須辛苦攀爬,或是須迂迴繞行的巉岩巨石,可說越是行到高處,越能見比壽潭的原始崢嶸本色。 也在這時我的腿腳酸了,漸落在隊伍的後頭,彷彿一個人迷失在荒山野徑裡,可心情卻是沉潛到底的自適怡然。有時,我聞到了某些不知名植物的怪異氣味;有時,我略抬頭眼前驚見一簇耀眼的粉紅小花;還有時,我悵然自失在山林的靜謐裡,卻為一疊聲的鳥雀噪叫給驚唬得不覺啞然失笑…… 啊!許久不曾徜徉在這樣的山林中!也許久不曾這樣地迷失在自然裡!輕踩著二葉松的落葉,繞過許多小花小草,心裡默數著自然保護區的牌子(從八十幾數到一百多號),我漸走進了比壽潭的深處,雖然身體很疲累,但很慶幸能在這裡,在那當下,我和山林彷彿有了新的共鳴,也更加確信:人,不就應該活在這樣的山林自然裡。 崖上的基石 比壽潭的山徑較預想來得長,也或許是身體疲累過甚,最後一段山徑漫長的彷彿永遠也走不到盡頭似的。 在中午時,終於登臨2485公尺高的比壽潭山,山頭上有一日本人埋設的三等三角點基石,比較特別的是這基石是淺埋在一塊巨岩之上,如此方式放置的基石,據說是很少很少的,如基石界的前輩張賀融先生印象所及,不過僅有遙拜山、肯杜爾山、比壽潭山,以及西阿里頭山四座而已,而比壽潭山,則是我目前唯一僅見的「不牢靠」基石呢。 比壽潭山的試鍊 午後一點,我們告別了比壽潭山頂上的兩株枯木,踏上了下山的歸途。可以說上山的路有多陡峭,下山的路就須半分不少地還回去。而我,更是感受深刻。 每親近一座山,都彷彿和山進行一場對話,我在許多山裡,都傾聽了大山媽媽對我的許多告訴及教誨,但卻少有如比壽潭媽媽那樣嚴厲的。 在來比壽潭前,我已有三個多月不曾親近過山了,老是坐在電腦前工作、發呆,卻沒想體力變得如此之差。在下了峰頭低鞍,再要上對面小山頭時,上坡時腿酸腳軟的我,幾乎連一檔都快進不了了; 好容易走完上坡,但那陡急的下坡又讓我的膝蓋幾乎廢了,我忍痛抓住樹幹、箭竹,近乎依賴的將全身重量交付給他們,雖然一如往常,我沒少了道謝,但這次所有的樹幹及箭竹卻全然地不領情,不是突然斷折了,就是不時地勾跘住我的腳,尤其是那些軟箭竹,簡直像全說好的,故意地跘住我的去路…… 是我太依賴了吧,所以他們才會不但不幫忙,而且還給了我一些教訓……體力差了、體重重了、膝蓋太缺乏保養、該帶卻忘了帶登山杖、許久不曾上山身體失去了對山的記憶……這些,都是這段山行會如此痛苦的原因吧。總之,比壽潭山的下坡道給了我太多的提醒及警訊,雖然是極痛苦、極嚴厲的試鍊,但我還是感謝比壽潭媽媽,感謝她給予我的美好,也感謝她給予我的試鍊。 明日還上山 五點多,撐著鐵腿,在小陸龜的協助下,我終於下到了登山口。在拖去鞋襪時,我不禁感歎:「每次下山後,總時讓人高興十分;而每次上山,卻常叫人痛苦萬分。可我們為什麼還是會一再上山呢?」 極喜歡山的阿超回應:「或許我們每次辛苦上山,就只是為了下山後的快樂吧。」 但這解釋終究難以讓我釋懷,因為「痛苦一整天,快樂卻只是一下子,值得嗎?」 既便想不明白,可是當大家討論明天要去的武法奈尾山時,我可半點也不懷疑:明天,我依然會上山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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