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楊子忱《紀曉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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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生大駭，問其何人？對曰：『余本姓胡，與蒲松齡先生所著《聊齋志異》裡所記狐女同字。』書生更是驚異。那狐女道：『不必驚駭，人狐一樣，皆有情者也，亦可結友，亦可通愛，乃天下常理。余今既然說與汝知，就有好意於汝，豈可怕乎？』聞此，書生才漸漸不怕。心想，夜逢此類，也算造化，願足矣。於是問道：『敢問姑娘如何脫化為人形？』

「那狐女道：『余感念人世情態過重，遂先以塵世美女摹化為本身之意。當知潛心修煉五百年者，得美女型態；潛心修煉千年者，得美女神韻；潛心修煉萬年者，得美女永在。若是姿色非凡的女子，得其形神需要費雙倍歲月；若是絕色奇佳的女子，雖越萬年，也摹化不得其形骸的十之四五。余乃歷萬年之風月，終成正果，於是由狐而人，由人而仙了。』那書生問：『如此說來，汝當識西施了？』

「那狐女道：『余生於吳宮之中，曾與吳王長女朝夕相處，其舉手投足，無不嫻熟於胸。西施登靈岩，余曾前來進修；其一顰一笑，莫不應用自如。所以余早脫胎換骨，由狐而人了。但余並不滿足，立志博採眾長，及百韻於一體，為天下群狐之冠。於是履跡天下，雲遊四方。每逢麗人出世，必前往朝拜，甚至不惜風餐露宿，千里尋師。如此虔誠修煉，迄今已二千餘年。余尋訪的麗人，多如繁星；有時，傾國傾城也未能遇上一個這樣的女子，可說是鳳毛麟角了。』

「書生又問：『這麼說，汝當識天下美女之眾，通美女之情了？可否列舉一二，也算滿足余之願望了。』那狐女有不避諱，遂侃侃而談。她說：『名不虛傳的佳麗，固然不乏其人，但確有許多女子，雖然名震遐邇，實際卻平淡無奇。面面俱到、通體透明的佳麗，更是未曾一見。歷代佳麗，總是各有所長，西漢郉夫人、昭帝之上官后、劉備之吳后、晉穆帝之何后、宋哲宗之孟后、遼道宗之蕭后、蕭后之女蘇克滴公主、明武帝之夏后、太康伯張國紀之女 …… 她們都以端莊柔麗著稱，雖算不上國色天香，但確有淑女之風範。』

「那狐女又道：『魯昭夫人吳孟子、秦武王之后魏貞姬、漢成帝之許后、蜀國李摯之女、晉帶石崇之妾綠珠、北齊李希宗之長女瑩娥、文宣李后之女溫慧公主、陳後主之寵妃張麗華、周世宗之蔡后、宋欽宗之后朱淑貞、金衛王之女岐國公主、元泰定帝之后薩都巴、明代之費宮人、福王之后徐瑤英，她們都以明豔秀麗見長，雖算不得傾國傾城，卻也嫵媚動人，讓人見之生情。漢代之魯元公主、公主之次女佩琬、哀帝之后傅黛君、平帝之王皇后、三國孫翊之妻徐氏及吳景帝之后朱佩蘭，她們都以窈窕纖麗著稱，淡雅絕俗，舉止大方。至於西楚之虞姬、漢武帝之李夫人、司馬相如之卓文君、帶父從軍之北魏女將花木蘭以及隋朝之紅拂女，她們都以富貴華麗著稱，體態修長豐腴，眉宇英氣逼人，既有女子之柔美，又兼男兒之瀟灑。』

「狐女緩了一口氣，說：『以上三十五位名姝，均為山川靈氣所聚，其豐質豔容舉世無雙，堪稱冠絕一時佳麗。而更高一層的佳麗，則有以下十位：楚平王夫人伯嬴，面如鵝蛋，明眸皓齒。其女季芊，繼承了其萬種風情，若輕雲蔽月，若流雲飛雪，飄逸無匹；漢景帝長公主之女陳阿嬌，雲髻峨峨，修眉娟娟，所以『母兄憐愛無儔侶』，漢武帝即位時為皇后，貯之黃金屋，可惜因嬌妒而失寵被廢，只好『獨坐長門愁日暮』了；三國曹植的夢中情人、洛水女神甄宓，遠望如旭日東昇時之滿天彩霞，進看如倒映水中的含露荷花。因為如此燦爛，難怪曹丕竟冒天下之大不諱，橫刀奪愛，將內定為父親寵妃的甄宓據為己有。

「『三國二喬，雖深居簡出，仍與甄后一樣光焰萬丈，毋須時時誤拂弦，已專擅椒房，被周郎所踞。隋朝宣華夫人之瓊姿花貌，唐朝楊貴妃之嬌嫩豐盈，崔鶯鶯之色藝雙全，也令人心曠神怡，嘆為觀止。以上十位名姝，既非凡胎，也不僅僅是山川靈氣所聚，而是天地間的菁英薈萃，孕育數百年後才脫穎而出，堪稱冠絕一代了。』書生聽得癡了，不發一語。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