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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的絕對值
2010/04/20 22:10:23瀏覽668|回應0|推薦12
  第一次見到那個人,是在射箭社的期初大會上。

  他在學長姐的行列之中引弓、勾弦、瞄準、伸展、放箭,整個過程一氣呵成,優雅的餘姿在過午的陽光下鍍上一層金黃色,耀眼得宛若非人。靶上得點引起了觀眾的歡呼聲,遠遠看見被崇拜者包圍在中央的他,馮萊寂然牽動嘴角。

  好一個得天獨厚的傢伙,才剛入社就可以跟學長們一起進行展演。

  那個人轉頭,不期然與角落的馮萊視線交會,短短一瞬間,他又忙著招呼那些搶著與他交談的人。馮萊小口啜飲杯中的汽水,感受著甜膩的氣泡在自己的舌頭上破裂,在家人壓迫下他好不容易考試進來,小康的家境光是要供他上這所私立高中便已相當吃緊,家裡人八成是想出頭想瘋了才會將他送進這間充滿富家子弟的私校,甚至絲毫不顧慮他個人的意願。

  但是成績不突出、也沒有特殊才能的自己,怎麼可能受到這些人青睞呢?就算娶個千金可以少奮鬥二十年,也不該拿自己兒子的未來這樣開玩笑吧!對此,馮萊多少心懷怨懟,這也是他出現在弓道社期初大會的原因——既然事已至此,總要替自己的高中生活添些色彩,參加一個外頭少見的社團便是他計畫中的第一步。

  「學弟,覺得剛才的表演如何?」一個還沒將護具退下的學長湊了過來,靦腆的在他身旁坐下,左眼下的愛哭痣像是嵌在白玉裡的鐵砂,卻讓他的皮膚看起來比原本更加白皙,整個人從裡而外透出一股閑靜。

  「很精彩,我已經開始期待第一次的社團課了。」雖然這個學長的身材在同儕間略顯單薄,但馮萊注意到剛剛的成績結算中他也排上了前三、實力不弱。見馮萊表示出恰到好處的興趣,學長些微下垂的眼角帶著笑意,輕拍他的肩膀表示稱許。

  「我覺得你應該會很適合這項運動,以後練習或是在學校裡遇到甚麼問題都可以找我商量。」將手指上的護套卸下,他對馮萊伸出手,「我是二年級的沈子瑤,叫我子瑤學長就好。」

  「我是馮萊。」與學長的手相握,他才發現乍看之下如玉般的修長手指內側居然長了一層薄繭,對沈子瑤的好感又增一分。

  「你看,剛才的榜眼上台致詞了。」周圍突然安靜了下來,兩人的目光一齊聚集到了台上那個人的身上,那名少年氣度雍容地站在麥克風前,看不出絲毫緊張的樣子。

  「感謝學長姐承讓,我是一年級的尚方鞍,請多指教。」

  他一鞠躬便走下臨時舞台,看著這一幕,馮萊跟著人群機械性地拍手,因為不管是尚方鞍還是那個位置都太過遙不可及,很難與自己產生關聯。

  只能遠觀罷了。



  第二天,那個“遙不可及”突然來到了馮萊面前。

  「你也是射箭社的。」

  「昨天才剛加入而已,尚方同學的展演真厲害。」

  「是吧,從國中開始練的。」俐落的一點頭,尚方鞍一臉無所謂地看向窗外,「我姓尚、不姓尚方,雖然這也不是甚麼大事,不過這樣叫會誤導別人,麻煩你好好記住。」

  「真抱歉、我下次會注意……」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操場上人群紛擾,馮萊根本找不到他的焦點放在哪裡;雖說似乎是個奇怪的傢伙,不過打好關係的話或許能成為不錯的助力,「等下我想去靶場見習一下,你也來嗎?」

  「不。」

  簡潔有力地被回絕了,這讓馮萊的表情產生了微妙的改變。

  「但如果只是陪你過去的話,那就無所謂。」他像是隻好整以暇的貓,在陽光下舒展著自己的身體,似乎注意到馮萊的異常,無聲地竊笑。

  結果兩個人一起去了社辦跟靶場,正巧沈子瑤也在,馮萊便在他的指導之下認識器具與基本的練習方法,尚方鞍還真的甚麼都不做,只在一旁跟學長姐閒聊。

  他確實也不怎麼需要練習,這在第二次段考後的期中成果賽得到了體現。除此之外尚方鞍的各方面表現幾乎無從挑剔,家境也屬上乘,相當受女孩子歡迎……跟他比較起來,沈子瑤唯一的缺點恐怕就是沒有異性緣了,雖然經常成為女孩子私下討論的話題,奇怪的是卻沒聽說過有甚麼人想跟他交往。

  一邊這樣想著,馮萊臉色鐵青的拿著段考成績單,他已經大致了解了自己要出線的難度遠比原先的估計得更高。沈子瑤也就罷了,但是與尚方鞍完全沒有可比性不禁讓他感到有些洩氣,難道這個人真的沒有缺點嗎?

  雖說一開始確實有過想要利用對方的念頭,不過這兩個月來馮萊並沒有刻意去接近尚方鞍,反倒是尚方鞍總是有意無意的跟他混在一起,有時就連馮萊自己也會產生已經跟他成為朋友的錯覺。

  並不是那樣,馮萊清楚的很。對於選擇他這件事,尚方鞍並沒有「好」或「不好」的觀感,只不過是一種慣性而已。就這點來說,他無可無不可的淡然性格過於超脫現實了,時常使人搞不清楚他真正的想法。

  但馮萊並不討厭他,尚方鞍是個好人、只不過性格有點怪——

  「我說你,那張紙有甚麼好看的?不就是一串數字而已。」當事人大喇喇的從前面的座位轉頭過來,嚇得馮萊差點就把成績單給撕了。

  「你有好成績當然不在意。」相處了一陣子,馮萊也摸清楚了他的個性就是這樣,便也省事不跟他裝模作樣,「你被選入校隊了吧,下週不是要跟別校進行友誼賽嗎?」

  「就算搞砸了也無所謂,對我而言一點意義也沒有。」

  「怎麼說?」

  「零的絕對值毫無意義,不管是否放入甘斯符號中零只能得出它自身。不放進任何數字,得證的過程就不會被正負所影醒。勝負只是測量自身能力的必然結果,為此汲汲營營、特地去付出努力甚麼的——你不覺得那很愚蠢嗎?」

  面對口若懸河的尚方鞍,馮萊雙手撐在桌面上猛然站起。

  「我去上個廁所。」

  他無視於尚方鞍的疑惑,頭也不回的走出教室。

  他真的去了廁所,剩沒幾分鐘就要上課了,男生廁所裡空無一人;獨自站在洗手台前,馮萊看著鏡中的自己,臉上慘白的平靜早已崩解,眼前的髮梢還留有洗臉時留下的水滴。

  簡直就是胡言亂語!雖然尚方鞍平常就很喜歡講一些似是而非的論點,但他這次的想法馮萊完全無法認同,那根本就是否定了他至今所做的一切!原來他也只不過是個不食人間煙火、自以為是的大少爺罷了。

  果然自己與這個地方格格不入,就算再努力與他們之間始終有著無法消除的區隔,而且那也並非努力就能解決的。

  「混帳!」將手按上冰冷的玻璃鏡面,馮萊不甘心的低聲咒罵,咒罵著無力的自己。

  一定要讓他們看看……一定要讓尚方鞍那傢伙看看,甚麼絕對值、在證明前都無法確定裡頭的數字究竟是正是負,人定勝天的例子是存在的。只要做些甚麼,就不會毫無意義。

  努力——這是平凡的自己唯一能依靠的武器,他跟不需要做任何事就能得到一切的他們不同、絕對性的不同!

  整理好儀態、將自己的呼吸調勻,他若無其事得返回教室上課。



  「一起走嗎?」放學時分,尚方鞍將書包隨意的斜掛在肩上,一如往常笑嘻嘻的走到馮萊身旁。

  「抱歉,我今天有事,你先回去、不用等我了。」馮萊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低頭收拾著書包。

  「你怎麼了?」雖然想到了之前的談話,不過尚方鞍覺得那也沒甚麼大不了的,那個念頭一秒也沒停留在腦中。

  「我已經跟子瑤學長約好時間,現在要去靶場練習——接下來的兩個禮拜都是如此,因為我要在半個月後的部內挑戰賽贏過你。」

  尚方鞍只是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渾然不把他的挑戰放在眼裡。

  「不可能的,別白費心思了。」

  「我會做到的!」馮萊突然激動的提高音量,吵雜的教室頓時安靜了下來。

  說完,馮萊離開了教室。在其他人好奇的視線中,尚方鞍愣在原地,他從未看過向來自持的馮萊露出那種表情——與其說是憤怒,那更像是受傷了卻拚命忍住眼淚的樣子。

  「為什麼要這樣?我不明白……」蹙著眉頭,他輕咬嘴唇,難得的陷入困惑。

  尚方鞍不疾不徐得走到靶場外頭時,沈子瑤正在指正馮萊的站姿,看見他們有說有笑的樣子,胸口似乎有些刺痛。他不知道這突然其來的變化到底是為什麼,原本以為能夠成為朋友的……

  沒有打招呼,他默默的離開了那裡。



  第二天的午休,尚方鞍很自覺的拿著便當離開座位,卻被身後的人叫住了。

  「你要去哪裡?」馮萊停下正要將菜送進口中的筷子,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我以為你討厭我了、所以——」

  「我是說過我要贏過你,這跟討厭你是兩回事吧?」

  尚方鞍愣了一下,然後跟平常一樣將椅子轉向,兩個人一起吃便當。

  「練習還順利嗎?」飯沒吃幾口,他還是忍不住問了。

  「還好,」像是在說著別人的事,馮萊慢條斯理地咀嚼著菜葉,「站姿基本上是抓到訣竅了,但是引弓跟勾弦的動作還不夠流暢。」

  「根本就不可能的,你接觸射箭才兩個月多而已……」強自壓下心中的起伏,尚方鞍一臉索然無味的看向窗外。

  「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如果你答應我不做傻事。」尚方鞍壓低的聲音隱隱透出不耐,「過量的練習與錯誤的方式對你沒有好處,不要太過相信沈子瑤那個人。」

  「這件事跟子瑤學長沒關係吧!」馮萊放下筷子,固執的與他對視,「跟我對決的時候,拿出全力將我擊潰,那我就放棄。」

  「我答應你,就算這毫無意義。」嘆了口氣,尚方鞍終究還是點了頭。

  他還是覺得麻煩,但這若是馮萊真正的願望,他不介意早點將之實現。

  從此之後,尚方鞍偶爾會去看馮萊練習的樣子,一天一天,他看得出來馮萊有在進步——雖然速度並不是很快。

  真傻,明知道是無意義的卻還要堅持,只有笨蛋才會那麼努力。

  他轉身將背倚在牆上,心中五味陳雜。



  「你已經吃了三天的麵包了,怎麼了嗎?」瞄到馮萊用來勾弦的手指上的突起,尚方鞍在午餐時間狀似隨意地詢問,向來開著門的靶場這幾天大門深鎖,這讓照常去探視的他感到有些不安。

  「只是因為便當吃膩了而已。」馮萊垂下眼簾,用力吸吮著鋁箔包的吸管。

  尚方鞍沒有再問下去,沉默一下便又把話題轉開。

  一門心思放到了牆上懸掛著的時鐘,馮萊只是順著他的話唯唯諾諾。



  夕陽斜照,靶場內的光與影越發濃烈。

  深吸一口氣,他舉起手上的弓、嘗試著用顫抖的手指引弦瞄準。在加重施力的同時,疼痛電流般通過神經、馮萊手上一鬆,箭矢鬆軟無力的在面前掉落。

  「不要勉強自己,這樣根本沒辦法練習啊。」接下他手中的弓,沈子瑤彎身撿起地上的落矢,「現在開始休息一陣子,或許還趕得上部內挑戰賽。」

  馮萊倔強得抿嘴不語,只是搖頭。

  「這樣下去,會追不上他。」

  「你啊……」長嘆,他的固執讓趨前關心的沈子瑤也無可奈何。

  原本應該關著的大門被推開了,尚方鞍的身影逐漸顯露,不知道甚麼時候開始就站在那裡,他急促的走到馮萊面前,臉上瀰漫著怒氣。

  「說甚麼便當吃膩了,其實是連筷子都拿不起來了吧!繭沒有適時磨平,練習得太過火導致底下長出水泡——我不是叫你不要太過勉強嗎?這種狀況、我是絕對不會跟你比試的,贏了也是丟臉。」強硬得拉起馮萊的右手查看,尚方鞍印證了自己的猜想,將憤怒的砲口轉向,「沈子瑤,你居然沒有提醒他!」

  「是我自己不注意,這跟子瑤學長沒有關係。」

  「何必這麼費盡心思維護他?你知道他這個人私底下被怎麼說嗎?」冷哼一聲,尚方鞍露出了一個玩味的眼神。

  「既然尚學弟都這麼說了,看來我不能置身事外吧……這樣好了,我代替馮萊跟你比一場。」聽了那些話後,沈子瑤也顯得不大自在,被當面說了這種話、就算脾氣再怎麼溫馴也不能坐視不管。

  「很好啊,早該這麼做了。現在就比、標的七十公尺,兩分鐘內射出三箭,上下兩局共六箭,馮萊負責計分。」

  「真是急性子。」聽完他連珠砲般的發言,沈子瑤莞爾一笑。

  兩人進儲物室整頓了各自的裝備,回到靶場的準備線上預備。事態變化得太過迅速,手上抓著尚方鞍丟過來的遙控器,馮萊兀自有些搞不清狀況。尚方鞍跟沈子瑤不合?從甚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

  「沈子瑤為什麼到現在都沒有女朋友,馮萊你不想知道嗎?」一邊將平衡桿組裝到弓身上,尚方鞍語帶譏諷的問道,明顯是說給沈子瑤聽的。

  「尚學弟,比賽過程中故意擾亂對手射箭是違規的喔。」將調整好的弓身放上弓架,沈子瑤和煦地笑著,「不過這倒也沒關係,我不認為你現下這種浮躁的心理狀態能夠取勝;如果無法由內而外的放鬆,就無法維持姿勢的平衡與穩定,你還是小心點得好。」

  「我長這麼大,比賽還沒輸過。」不悅的瞇起眼睛,尚方鞍對他的說法嗤之以鼻。「馮萊,按下燈號開關吧。」

  燈號轉綠的同時,比賽開始了。

  因為入秋的關係,此刻天光黯淡,在這樣的情況下遠方的靶紙更難被看清。看準了靶心的位置,尚方鞍屏氣凝神、行雲流水般接連射出三箭。反觀沈子瑤並不躁進,力求穩定,兩人都在剩餘三十秒的黃燈亮起前將三箭射完。

  馮萊上前計算靶上得分,尚方鞍得了一個十分、一個九分和一個七分,沈子瑤則是一個十分,兩個八分;表面上總分是一樣的,但沈子瑤射中了內十的區域,照規則來說同分的時候會優先判定為勝者。

  「今天我狀況比較好呢。」衝著尚方鞍擠了擠眼,沈子瑤從容不迫地挑選接下來要用的箭矢。

  狠瞪了他一眼,尚方鞍臉色不大好看。輸給誰都好,他唯一不想輸的就是眼前這個男人,如果不將這個傢伙解決掉的話……

  抬頭一看,馮萊站在他的座位前、一臉複雜地將水杯遞上前。

  「你為什麼討厭子瑤學長,我結束之後再問。」馮萊突然兩手捏著他的臉頰,用力向外拉,痛的尚方鞍都忘了自己上一刻到底在想些甚麼,「你給我差不多一點!平常的水準根本不是這樣子的吧?」

  「煮、煮捨!你槓什魔啊——」尚方鞍滿嘴含糊得叫他住手,將馮萊的手抓住,卻不小心壓到了他的傷處。

  看馮萊痛得將手抽回,他忍不住感到歉疚。「對不起。」

  「你是想要獲勝才向學長挑戰的吧?」抬起頭,馮萊與尚方鞍對視。

  「嗯。」尚方鞍沉重地點頭。

  「太好了。」意想不到的笑容在馮萊臉上綻放,耀眼得讓他瞬間覺得有些暈眩。

  此時燈號轉紅,下一局比試即將開始,兩人回到預備位置。

  尚方鞍改變了站立的姿勢,整個人的氣質都沉靜了下來。

  「(從原本慣用的開放性站姿換成了閉鎖性站姿,是想要追求穩定度嗎?)」打量一眼,沈子瑤馬上發現了對手的變化,在心中暗自揣測。

  那也無妨,對手用平常不慣用的姿勢反而對自己有利。拋開這些想法,最重要的還是自己在賽局中的表現,他吁出一口長氣,在燈號轉綠之後俐落地引弓。

  做了個深呼吸,尚方鞍將心中雜念一掃而空,他從未遇見過這樣一個需要自己全力以赴的對手,在決定認真起來的那瞬間,心情頓時輕鬆了起來。

  馮萊正在看著,可不能丟臉啊。

  將動作放慢,而不是急著做完,更清楚的感覺到力量的流向,從背部的伸展一路集中到指尖。瞄準靶心、在夾箭器放下的同時鬆手,劍矢颼的一聲飛射而出。

  這種舒暢的感覺,是他以前從未留意過的。

  與上一次相比,尚方鞍射得很慢,他沒發現沈子瑤已經射完了兩箭,只是按照自己的步調、在黃燈亮起之後才將最後一箭射出。

  「怎麼樣?」他迫不及待的問拿著箭矢跟靶紙走回來的馮萊。

  「子瑤學長總分五十三、一個內十,尚同學總分五十五,兩個內十。」

  尚方鞍的腦內像是有甚麼爆炸般陷入一片空白,與內在得震撼相對表情顯得有點呆滯,不知情的人看到了搞不好還以為他是輸了受到打擊呢!殊不知他現在正感受著前所未有的喜悅。

  「贏了……」一陣無力感襲來,他癱坐在椅子上,神經卻亢奮不已;這是他第一次認真的想擊潰對方、第一次為了勝利感到欣喜。

  「我還是只能當第二名啊,真可惜。」無奈地嘆了口氣,沈子瑤聳聳肩,動手拆卸自己的弓身組件。「天色也暗了、把場地收一收快點回家吧!」

  夕陽隱沒在遠方的山間,在深紫色的夜幕鋪蓋下,不知從哪飄來了一股飯菜的香氣。



  「忍住别動,得先把繭剪開、刺破水泡之後擦藥才有用。」尚方鞍示威似的拿著剪刀在繭上頭比劃,看的馮萊心驚膽跳,「害我剪歪,後果自行負責。」

  他們現在正在馮萊的房間裡,除了散落各地的書本以外,大致上房間還算整齊,沒甚麼多餘的東西。以處理傷口為由,尚方鞍厚臉皮得跟到他家去蹭了一頓晚飯。

  「可不可以明天再弄?」小心翼翼地用左手護著右手,作著垂死掙扎馮萊顯得有些可憐。

  「之前說要繼續練習的時候不是挺硬漢的嗎,現在怎麼了?」

  「這跟那是兩回事……」提到這個,聲音心虛的弱了下去。

  「痛也只是一下子而已。」說罷,尚方鞍不給他反對的時間,立馬就是一刀。

  「噫!」馮萊痛得用左手摀住了嘴巴,將頭別到另一邊。

  「運氣還不錯、一次就把水泡弄破了,接著只剩下清理跟上藥啦!」

  他熟練地拿起藥箱裡的雙氧水、優碘跟繃帶,準備開使下一階段的工作,馮萊突然想起自己說過結束之後要他好好說明的事情。

  「你為什麼討厭沈子瑤學長?」

  「那還用說,是他慫恿你做這種事的吧!」說到這個,尚方鞍又流露出不悅。

  「你要我說幾次?跟他無關,是我自己想做的。」

  「就算是這樣好了,你跟他相處難道沒有發現甚麼奇怪的地方嗎?」

  「沒有。」

  「勾肩搭背甚麼的呢,沒有發生過?」

  「指導射箭姿勢會有身體接觸本來就很正常,勾肩搭那也只是學長親暱的表現,你想太多了。」

  「他曾經猛烈追求過上一任社長,老是跟他單獨相處會傳出很糟糕的傳聞,我不希望你遇到那種事。」

  「上任社長……是女的嗎?」

  「是男的。」像是吐出甚麼東西一樣,尚方鞍刻意加重了語氣,「我並沒有歧視或貶低同性戀的意思,也不是說你就不能跟他混熟,只是擔心你哪天變成八卦男主角,這樣就娶不到富家千金了吧?」

  一陣尷尬的沉默推展開來,一時間馮萊也不知道該說甚麼了,過了好半晌才想到還有不明白的事。

  「為什麼在意我的事?」

  「當然的吧,因為你是我上高中以來第一個交到的朋友。」尚方鞍幫打結好的繃帶藏起剩餘的長度,治療總算大功告成。

  「是這樣啊,太好了。」他真的把我當成朋友——原來都是自己想太多,馮萊忍不住笑開了。

  「笨、笨蛋,傻笑甚麼啊!」看見他的笑臉,尚方鞍猛然驚覺自己還握著馮萊包紮好的右手,連忙用力甩開。

  「你也是我上高中之後交到的第一個朋友喔!」

  嗚哇,真不害臊——彷彿忘了自己剛剛才講過一樣的話,尚方鞍在心裡毫不留情的吐槽。
( 創作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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