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07/11/25 23:58:57瀏覽481|回應0|推薦8 | |
黎披著披風、十足外地人的樣子在這個窮困的小鎮裡閒晃;他漫不經心的目光掃射四周,在旁人的眼中似乎只是在觀賞風景;其實他是在為今晚的工作探路。 每一條街、每一條巷,甚至是牆上凹凸不平的位置,對他而言都能夠作為任務完成時,安全脫走的助力。 走到了鎮中心附近時,他看到了一座華麗的不像話的大宅院,有著高聳的兩排圍牆,跟周遭的殘破形成強烈的對比,這次的目標就在裡面。 沒錯,他是個殺手。 只不過是一個土財主也要勞動自己來殺,工會那群傢伙真是越來越不長腦了!黎的腦中浮現出介紹員親切的提議:『反正並不是什麼辛苦的工作,您可以當作是去渡個假再回來嘛!』 這種窮鄉僻壤的邊境地帶,能渡什麼假?分明是沒人想接才找他來做的吧! 一般而言,殺手都是很有格調的,有自己的作案方式,有自己選擇目標的權力。 黎有工會最高的任務完成率,卻總是隨便介紹員給案子;有時間挑案子,還不如多殺幾個人——這一向是他的不二信條。誰也不知道為什麼黎要賺那麼多錢,其實他也是有個目標的。因為他的命運早已注定好了——在二十歲前,找到一個能夠讓他承認的“主人”,或者,在二十歲結束的那一刻死去。 找到只屬於自己的光芒才能延續生存,而自己往後的人生也將成為那個人的影子、為那個人而活,是“影之一族”不可違抗的宿命。 但黎又不願意屈居於自己無法認同的人之下,所以如果在二十歲的那一年還沒找到主,就乾脆把自己存的錢揮霍殆盡,過一年奢華的人生吧!他是這樣想的。 今年,他已經十九歲了。 繞著圍牆的邊緣走了一圈,確認完了今晚的路線之後,正想回破爛旅店一覺睡到晚上再出門的黎感覺自己的腳撞到了什麼東西。 低頭一看,是個身高只到自己腰際的小孩子,黎皺起了眉頭;小孩看到他的表情,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跑向旁邊一棟雖然老舊、但勉強還看的出來是個教堂的房子裡,黎跟在後面也走了進去。 「如果這孩子對你做了什麼不禮貌的事,我代替他向你致歉。」採光良好的玻璃窗下,一個米色短髮,身著制服的年輕傳教士握著小孩的手走過來,彬彬有禮的向他道歉。「請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沒關係,把錢包還我。」黎的眉頭還是緊皺著,上半句是對教士說的,下半句是對小孩說的;早在撞到的那瞬間,他就發現自己的錢包被摸走了。 「阿留!……會帶給別人困擾的,快還給人家。」那名年輕的教士彎下腰,對著小孩認真的說。 「因為穆烈塔先生最近很窮……」阿留絞著自己的手指,很為難的樣子。 「即使這樣也不行。」教士眨了眨綠色的眼睛說道,那對深綠的眼睛很罕見的有著黃色的斑點,就像從樹葉之間透出的陽光。 靜靜的看著他們兩個商量,黎對於這個小鎮的困難完全無動於衷——關他屁事!要生存,就要自己想辦法!因為他自己也是這樣過來的,為了生存無論什麼手段都可以用上。 「真的非常抱歉。」將錢包還給黎,這名年輕的教士微微一笑。「不介意的話,請在這裡坐一下再走。」 很介意,這裡的椅子看起來隨時會倒的樣子。當然這只在心裡想想而已,黎沒有說出來。 「請用。」教士拿出了水壺跟茶杯,倒了一杯給黎。「我的名字是穆列塔.尤斯罕,請問先生大名?」 「黎。」反正名字不重要,黎很乾脆的報出本名;喝了一口杯裡的飲料,意外的發現是甘水。 甘水是一種用魔法將水加工以後製成的飲料,會依製作者的魔法造詣跟特性而有著程度不同的味道,每一個法師都有不同的味道;在大陸上算是中等家庭才喝的起的飲料,而高級的甘水更是要價不菲,只有王公貴族才能喝到那種極品美味。 黎對這種飲料所知不多,但他絕對可以確定這個味道是他所有喝過的甘水中最好喝的! 冰涼純粹的口感、甘醇敦厚的韻味、還有一股清新淡雅的香氣——正如同自己眼前這個人一般,即使在劣質的杯子中仍舊保持它的獨立風格。 「我建議,你把這些甘水拿去拍賣場競標。」將杯中的甘水一飲而盡,放下杯子;黎絲毫不拖泥帶水的轉身離開。 「那個,有點突然……」留下錯愕的穆列塔,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離開了教會,往旅店前進的黎開始覺得自己有點多管閒事;平常的他是絕對不跟人多說廢話的,今天卻破例給人建議……可能,是因為甘水真的很美味吧! 以後,還有機會喝到嗎? 黎搖了搖頭,反正也不過是一次平凡無奇的邂逅而已;任務完成之後他就要離開這個小鎮,不可能再見面的。 而且他也快滿二十歲了。 深夜,他伏在第一道圍牆的屋簷上,耐心的等著守衛交班的時間;沒想到這個暴發戶手下的守衛還真是意外的多,雖然程度都不怎麼樣,雇這麼多人還是很花錢的。黎在等著不會引起任何人注意的那一個瞬間,以一個殺手而言他是很功利的,不想在目標以外的人身上花時間。 有另一個人爬上了圍牆,黎轉頭過去,發現那個人也是一身黑衣蒙面,看來目的應該跟自己差不多;但是那副笨手笨腳的模樣實在讓他看不過去了,給他弄出聲響自己的行蹤也會敗露,衡量利弊後伸出了手把他拉上來。 「晚安,閣下也是來這家光顧的嗎?」那個氣喘吁吁的笨賊很有禮貌的向黎打招呼,那聲音有些耳熟。「謝謝你的幫忙。」 「嗯。」想想應該差不多,黎點頭應道。 「如果不介意的話就一起去吧,我只想拿回裡面的一樣東西而已……」說到一半,後來的一個沒抓好,從屋簷上摔了下去。 看樣子他是不可能平安著地,那個落地的聲響絕對會讓自己行蹤敗露……身形一動,黎躍下圍牆、接住了那個似乎沒什麼經驗的賊,他的身體還挺輕的。 「謝謝,剛剛一時沒力就……」賊很不好意思的跟黎解釋道。「很久沒吃一餐像樣的了。」 「……」難怪你會做賊。看著手上輕飄飄的這個人,開始覺得自己遇上麻煩的黎皺起了眉頭,不過今天喝了美味的甘水心情很不錯,帶一個人進去也不是什麼難事,就幫他一把好了。 躍回屋簷,賊有一搭沒一搭的跟黎說話,好不容易等到了守衛換班的時間,黎拎著那個賊從守衛的視線死角閃進了兩層圍牆中的高樓;站在胡亂擺了一堆珍品的走廊上,黎無聲的邁開了步伐。「找吧。」 「我知道路,之前來過一次……」拉住了他的衣袖,賊對他一笑,指了個方向。「他的臥室要往這邊。」 「……」本來是想分頭行動的,但既然他知道路就可以節省很多時間。黎默默的跟著他熟稔的在迷宮般的龐大走廊中左拐一個彎、右繞一個圈的前進,有好幾次都險些撞到守衛,不過黎總有辦法躲——大不了就拉著那個賊攀上天花板,影子一晃就沒事了;走了好一會,終於看到了那個門前站著四個守衛的房門。 「要引開他們才進的去……」賊從轉角探出頭看向走廊盡頭的那道門說道。 「不難。」黎冷冷的吐出兩個字,從身上拿出火柴盒。 嚓的一聲點亮火光,黎將它丟向遠方的昂貴窗簾,沒兩下就熊熊燒了起來。 「有燒焦味……」 「失火了!」 很快的就達到了預期效果,兩人趁亂進了房間,暴發戶依舊睡的渾然不覺。 「快拿。」囑咐了一聲,黎逕自走到暴發戶的床邊。 像是在作著什麼美夢,那個肥頭肥腦的傢伙正露出貪婪的微笑……多麼讓人憎惡的樣子!黎毫不猶豫的抽出短刀、對準他的咽喉刺下,暴發戶還來不及發出哀鳴就痛的昏死過去了;噴出的血濺上了他的臉,每次都是這樣,黎已經很習慣了。 「找到了!閣下……你在做什麼?」賊好像找到了自己要找的東西,很高興的回過身來,卻剛好目擊到這驚人的一幕,有些遲疑的問。「這…這樣就變成殺人了……」 「我本來就是,來殺人的。」黎不帶任何感情的回答,這本來就是他的目的。如果賊有想要大聲呼喊或者妨礙他的意思,黎也打算將賊一起宰了。 「快離開那附近,那個傢伙請人在身上下了魔法詛咒!」出乎意料的,賊並沒有上述的反應;像是感應到什麼一樣,反而壓低了聲音發出警告。「就要發動了……」 「詛咒?」眼看暴發戶必死無疑,黎飄然退開;他還沒聽過有人請別人詛咒自己的。 「那是為了讓殺害自己的人受到反噬所發明的一種罕見呪術……現在沒時間解釋了!」賊似乎對魔法很有研究,閃身擋在黎身前,平舉一手,開始詠唱咒文。 現今所存的魔法多數是由太古時代傳承下來的,因此咒語也是古語發音;除了魔法師以外,在一般人耳中是聽不出什麼端倪的,就像是毫無關聯的音節一樣晦澀難解。 而暴發戶淌在地上的血跡開始產生了異變,鮮紅的液體漸漸轉變成了紫色,不安分的蠕動著……紫血不斷的湧出,覆蓋了將近一半的地板,多到連經驗豐富的黎都開始懷疑這傢伙哪來這麼多血給他這樣流。 賊還是專心的在詠唱咒語,說也奇怪,居然沒有血流到他身前一呎的範圍。 僵持了好一會,紫血凝聚成了一個歪七扭八的怪異形狀,高高的立了起來,像是傾盡全力一般朝兩人撲了過來。 「……淨化一切吧!光耀之堂!」賊一聲大喝,從他身周發出了一陣強光,一個複雜的法陣從他腳下擴展開來,瞬間包裹了整個房間,那妖異的紫血在光芒中漸漸潰散、溶化。 在這陣強光中,黎瞇起了眼睛;他明瞭的眼前這個賊的身分了——不同於魔法師的光魔法一般只有輔助或微弱的攻擊性質,教團能夠掌握更多光屬性的法術並且進一步持有驅邪、淨化的技術;這個賊應該就是早上遇到的那個教士沒錯! 黎這才想起來賊的眼睛也是雜著黃色斑點的綠色。一個教士為什麼會淪落成賊?還是個手腳一點都不乾淨俐落的笨賊…… 直到紫血完全消退,房間裡用來淨化的光芒才消失。 「閣下快走,接下來我……」話聲未落,教士已經無力的倒了下去。 黎很自然的一把接住,他知道那應該是因為幾天沒吃東西加上施展範圍淨化術法,造成精神跟體力的雙重過度消耗導致的後遺症。看來,魔法師的身體都很差的傳言果然屬實。 而發現房間中有異狀的衛兵們也趕到了。 「別擋路。」破例……就破到底好了!黎一手抱著虛脫的穆列塔,一手握住短刀,一路直接殺出了大門,沿路橫屍遍地,血花紛飛。 爬窗回到旅店的房間,先處理掉了身上沾血的衣服,換上了平常的打扮,黎這才走到床邊查看穆列塔的情況——他已經睡很久了。 掀開了他的面罩,米色的短髮散落在枕頭上,安祥的睡臉一點都不像是去偷過東西的樣子。 只是一種沒由來的預感,但黎卻有著這種感覺:這傢伙,搞不好有那個資格。 「哈——早安。」坐起身打了個小小的哈欠,穆列塔睜開了惺忪的雙眼,絲毫沒有發現什麼異樣的對身前的人打招呼。 在這個尷尬的時刻響起了尷尬的聲音……腸胃蠕動的咕嚕聲。 「……」黎一臉漠然的看向聲音來源。 「對不起,我肚子餓了……」穆列塔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承認。 下去叫了兩份餐點,黎很快的帶著食物回到房間。 「你偷了什麼東西?為什麼去偷東西?為什麼沒東西吃?」黎像在逼供一樣,冷冷的問。「為什麼要幫我?」 「什麼?喔……我只是去拿回他搶走的東西、教堂收藏的第七聖女御用過的玫瑰念珠而已。」穆列塔呆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有些委屈的抗議。「並不是偷,是拿!」 「第二個問題。」黎無情的打斷了他的話。 「雖然是古董,但是可以換很多錢…」聽到穆列塔這句話,黎握起了刀柄。 「…有了那筆錢,可以讓孤兒院的開支維持很長一段時間,最近收成不好已經快撐不下去了。」 「第三個問題。」鬆開握刀的手,黎接著問。 「因為……我把這個月的薪俸全部捐給孤兒院了。」穆列塔羞澀的低下頭,身為教區的教士居然沒東西吃確實是有點讓人匪夷所思,卻是不爭的事實;連忙轉移話題到眼前的食物上。「這盤燙青菜真好吃。」 「第四個問題。」不客氣的把盤子移走,黎一副“沒回答完就別想吃”的樣子;反正,這些東西全是用他的錢買的。 「那個,很正常的啊!」穆列塔一臉困惑的歪著頭回答,視線還是緊盯著盤子不放。 「我殺了人,哪裡正常?」這傢伙腦袋有問題嗎?黎按著自己的太陽穴,壓抑想要拔刀殺人的衝動。 「那個富翁並非善類,就算你是殺人者、身為光明神的教士…」將自己盤中的菜餚一掃而空,穆列塔滿足的續道。「…我不能眼睜睜的看你死在罪惡之人的術法之下。」 「……」看起來不過只比自己小一、兩歲的穆列塔,在普遍三十歲以上的教區傳教士中已經是很少見了。明明擁有高超的魔法技術,思想卻直線的可以;該說他腦袋簡單還是聰明呢?黎深深的開始覺得自己的閱歷不夠,現在才知道天才跟怪胎其實沒啥分別。 「那個……」穆列塔用他綠色又帶點黄斑的眼睛看著黎,欲言又止的樣子。 「什麼事?」黎不耐煩的催促,跟這個神經大條的人相處久了,自己好像越來越性急。 「你不吃的話,可以給我嗎?」穆列塔看起來真的很想要的樣子。 「……我下去再叫一份。」真的是被他給打敗了。黎轉身離開房間。 黎的風信鳥送回工會的字條上只寫了四個大字『我要辭職』,搞的工會會長差點沒把那個可憐的介紹員拖出去砍了。 而黎就這樣,在小鎮上的教堂住了下來;他想要親自確認,穆列塔是否真有那個資格讓他為之賣命,在二十歲之前還有近一年的時間給他觀察。況且,如此一來就能常常喝到美味的甘水了。 穆列塔倒也不反對,秉持著『神恩之下四海一家』的精神的他怎麼可能會有意見呢? 某天,他突然想到似的問了穆列塔一句。 「你到底幾歲了?」 「不多不少,二十一歲。」穆列塔微笑著回答。 「……」好個用娃娃臉欺騙世人的傢伙!原本以為他比自己還小的黎突然覺得有些懊惱。 |
|
(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