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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3/04 23:34:56瀏覽887|回應0|推薦22 | |
人,都是有顏色的。 再說的精確一點,人是可以用顏色來分類的。 我這裡說的可不是政治的那種藍色綠色,那種東西每天在新聞上看見就夠煩的了,我指的是代表那個人的顏色。等等,講到這裡你一定又誤會了吧?這也不是那些氣功大師所宣稱的、經由特殊攝影可以看到的圍繞在人體周圍的色光。我對這種玄之又玄的論調向來敬而遠之,更別提去倡導它了。 每當我看到一個人的時候,我都會反射性的替他找出一個代表色。不是依靠直覺那種沒有根據的東西,而是歸納了那個人的神態、小動作、肢體語言、眼神、說話方式及心理狀態的綜合評估。 為什麼我能夠在短時間內做到這種事呢?答案很簡單,我是個心理醫生。 打完最後一個段落,年輕的醫師推開鍵盤,慵懶的打了個呵欠。他留著一頭中規中矩的黑髮,白袍上的識別證寫著他的名字:卓立韜。這裡是他的診間,不大的房間裡擺了一張書桌跟幾張椅子、兩個櫥櫃之後,就幾乎沒有空間放別的東西了,可憐的盆栽被逼到角落,只能從窗戶的邊緣吸收一丁點漏出的陽光。在日光燈的光芒之下,四面牆壁呈現一種冷硬的白。 從小成績優異的他應屆考進醫大,在醫學院熬了七年,出來以後進入家附近的市立醫院做一個駐院醫師,人生一帆風順,有時甚至覺得好像少了什麼。這樣的生活也不能說不好,但他心中的某處始終有著不滿足。 他剛剛才送走一個鮮黃色的躁症病患,趁休息的空檔藉著書寫來撫慰他自己的心靈。隨著兩聲敲門聲,護士從門後探出頭來,通知下一個病人已經到了。 隨手翻看了病歷資料,他不禁皺起眉頭,這名病人先前完全沒有精神科的相關病歷,顯示她是初次求診,這種沒有前例可循的病人在他看來最是難辦,一個不小心誤診,就會拖延對方的治療進程!偏偏精神疾病的診斷,向來又是極為複雜繁瑣的,不同的疾病有時也會出現相同的病徵,此時醫生的診斷經驗便有了舉足輕重的影響。 在他低頭苦思的時候,病人已經進來了。他只覺得眼前一亮,目光頓時被牢牢的吸了過去。 那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染成硬木色的頭髮刻意修剪成如同蓬亂羽毛一樣的造型,上半身穿著愛麗絲藍的襯衫跟皇室藍的毛線背心,下半身則是天青石靛的百折短裙,但是在這之中最深的藍色其實是——他嚥了口口水,驚訝的想著——其實是她本人。 普魯士藍。 那是極為抑鬱的顏色,以一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女而言,她的沉靜實在太過內斂,不管是動作、神情都不是這個年齡應有的,平靜的眼神像是一潭不起波瀾的湖水,深的望不見底。 「你好。」少女輕輕的點了下頭,面無表情的在椅子上坐下。 「午安,妳近來有什麼不舒服嗎?」瞄了一眼病歷,得知這個少女的名字是鍾滿幸,他拉回心神,照慣例問道,同時心裡隱隱期待著一個出奇不意的回答。這個少女到底是為何而來?他可是好奇的不得了,這種感覺就像是千萬隻螞蟻一齊在身上爬來爬去,任誰都恨不得早日除去。 「醫生…」少女將身體向前傾,顯示出她對這個答案的迫切渴求,語氣卻很不協調的沒有任何變化。「…請告訴我,我到底有什麼問題?」 「妳什麼症狀都沒說,要我如何診斷?」果然有趣極了,他勾起一抹微笑,溫和的問。「可以的話,不妨再說的詳細些。」 在這幾句對話之間,他又有了新的發現,與會因情緒起伏而在主要顏色裡混入雜色的一般人不同,少女的藍十分恆定,從未因為情緒而改變……反過來想,或許是這段時間裡她完全沒有產生任何情緒,這又是另一個奇特之處了。 貌似考慮了一下,少女停頓半晌才開口。「有變態在跟蹤我。」 「什麼?」這是實話還是妄言?醫生一時陷入了思考,遲疑了起來。「妳能不能再說詳細點?」 「不是第一次遇上了,信箱裡的信被無故拆閱,上下學時被人尾隨,樹叢中不時發出小小的閃光,電話答錄機跟語音信箱有著滿滿的無聲留言……最近還收到了一整份寫著奇怪的話的照片,完全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被拍的。」少女扳著手指細數這些噁心的行徑,絲毫沒有驚訝的樣子,彷彿這些惡作劇還不夠嚇倒她,但輕揪的眉頭明顯的表露出她對此感到困擾。「這些事情即使犯人被抓、搬了家仍舊一次又一次的重複,我已經感到疲倦了。」 聽著她的敘述,醫生不由得同情起了這個女孩,小小年紀就得應付這種醜惡的愛慕,難怪她的顏色會如此暗沉。 「不管到哪裡,我好像都會吸引到同樣類型的人……」低下頭,少女的目光緊盯著自己弧度優美的指尖。「這樣的我,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別自責,我相信這並不是妳的問題!」醫生堅定的說著,雖然疑慮還沒有完全去除,但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先消融病患的不安,再慢慢查證事實。「如果真的很嚴重就去報警,這不僅是為了妳自己好,也是為了不讓下一個受害者出現。」 「我沒有錯嗎?」愣了一下,少女喃喃自語般的說著。「謝謝你、醫生,如此一來我就放心了。」 「嗯!」目送她走出診間,醫生感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有種飄悠的滿足感,這不怎麼好的一天一下子變的完美了起來。 此時他還不知道,這無心的一句話竟將事情的結果導向了怎樣的方向,造就了未來詭譎的變化。 或許,這就是命運也說不定。 昏黃的光線透過百葉窗的縫隙透了進來,將昏暗的診間染上了一層黃漬,卓立韜獨自在群影的環繞下收拾桌面,今天的看診時間已經結束了,卸下白袍,他很快的又要變回混在人群中誰也不會多看一眼的平凡人。 他一臉索然無味的將桌上散落的紙張疊成一疊,一張紙不經意的滑落,飄到了桌子底下。 嘆了口氣,他彎下身將那張紙撿起,發現這是一張護士忘記帶走的病歷單。看到那個眼熟的名字,卓立韜馬上想起了那個特別的女孩。不知道她現在正在做些什麼?是否正在回家的路上?而她所說的跟蹤狂,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呢? 好想知道答案。雖然當上醫生的這些日子以來也看過了許多稀奇古怪的病人,但是能真正引起自己興趣的人卻是屈指可數。 想著想著,腦海裡全是那名叫做鍾滿幸的少女,他將病歷對折兩次,放進了自己的口袋。雖然把病歷帶出醫院是違反規定的,不過只要不被發現就沒什麼大不了,就算被發現了只要說是無意間帶走的,靠著家裡的關係這個責任也不會算到自己頭上。 「呵……」自己的行為簡直就像個初戀的少年,想到這點卓立韜忍不住笑出了聲音,他是愛上那個顏色了吧! 「唷,要下班了吶?」經過轉角,他與一個身材瘦小的白袍老人不期而遇,對方率先打了招呼。「看你笑的很開心的樣子,怎樣?剛升上駐院醫師,還習慣嗎?」 「多謝院長關心,目前還沒遇到什麼困難。」卓立韜點了點頭,遊刃有餘的回答。 「多注意點啊,精神疾病是相當複雜的。」轉動著像是金魚一樣的凸眼睛,被稱作“院長”的老頭拍了拍他的背,語重心長的說道。「為了不被病人的幻覺與妄言矇騙,我們必須擁有分辨虛幻與真實的能力,整個治療過程就像是一場戰鬥一樣,但病人卻不一定會站在我們這邊喔。」 停頓了一會兒,他又繼續說了下去,儼然有一發不可收拾的趨勢。「現在比起以前算是好很多了,要知道,在我們那個年代啊……」 啊,院長又來了。卓立韜在心裡暗忖,想到自己又要晚個幾十分鐘回家,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 帶著禮貌的微笑聽完院長的長篇大論,他這才離開醫院,走進捷運站。現在正是下班時段,捷運站裡人潮洶湧、各種色彩斑斕的顏色混雜在一起,看起來有種無秩序的迷亂感。 在流水般的人群中,他突然發現了一抹特殊的顏色。少女的硬木色頭髮出現在人群一角,隨即又被人潮吞沒,鍾滿幸也在這裡!他臨時改變了預定路線,循著剛才她出現的方向追了過去。一個、兩個……越過旁邊的行人,他執著的朝著那個方向前進,一句話也好,他想跟她多相處一會、多看那美麗的顏色一眼! 待那個穿著藍色學生制服的身影完全出現在眼前,卓立韜張口想要叫她,手機的鈴聲卻比他早一步響起,少女接起電話,過了一會又默默的放下,平靜的表情依舊波紋不起,完全看不出話筒的那一端對她說了什麼。 她的表情乍看之下沒有多大的改變,但是卻可以感受到整個人突然緊繃了起來,簡直就像拉滿弓的弦,只要似施加一點力道就會崩斷。 「鍾滿幸!」卓立韜喊出她的名字,小跑過去。「真湊巧,居然在這裡遇上了。」 「醫生,晚安。」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少女點點頭,看起來依舊跟早上一樣心事重重,兩手下意識的按在胸前。 「怎麼了?妳看起來臉色不大好。」注意到她充滿戒備的肢體語言,卓立韜將原本要按上她肩膀的手硬生生僵在空中,轉換成舉手打招呼的動作。「難不成就連現在都有人在跟著妳嗎?」 其實他只是隨便問問,卻沒想到鍾滿幸居然還真的點頭承認。 「——是哪個人?」他壓低聲音,小心翼翼的問。「請人制止他吧!」 「沒用的,我沒有證據,他也什麼都還沒做。」彷彿知道卓立韜在想些什麼,鍾滿幸緩慢而堅定的搖頭否定。「如果你只是想知道是誰的話倒是馬上就可以告訴你,請看看公共電話那邊、戴著耳機那個背對著我們的少年。」 卓立韜以眼角餘光掃過那個角落,真的有那麼一個人。看起來也不過十五、六歲,穿著一件亮海綠的連帽外套,外表跟時下的年輕人沒什麼兩樣,整體形象跟他腦海中的變態跟蹤狂相去甚遠,一時間還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 「接下來請配合我的速度走一段路,醫生。」說罷,她不由分說的踏出步伐。 看她開始移動,回過神的卓立韜連忙追了上去,那個少年的身影一下子就淹沒在人群中了。果然不是吧,他想著。而鍾満幸不發一語,腳步時快時慢、熟練的在人群中穿梭,似乎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一直到了捷運站內的附屬商店,她才在店裡停了下來,在冰櫃前面挑選著零食。 「那個人沒有跟來,妳想太……」“多”字還沒出口,他順著鍾滿幸指著的方向看過去,赫然發現那個少年就坐在對面咖啡廳的靠窗座,隔著玻璃看著這邊。最後一個字,說什麼也說不出口了。 到這一刻,他才真正開始相信少女之前所說的話。 「回家吧,醫生,時間不早了。」鍾滿幸看著他瞬間沉下的臉色,淡淡的說道。 「不……」不能這樣放著她不管。不知道為什麼,卓立韜有這樣的感覺,他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美麗顏色因為任何原因受到損傷。他抬起低垂的目光,讓銳利的眼神直接與少女的視線交會。「沒有證據的話,我們就來製造吧!」 「咦?」彷彿沒料到這樣的發展,鍾滿幸輕輕的發出一聲疑問。捕捉到她表情的些微變化,卓立韜忍不住牽動了自己的嘴角。 「但是我有個條件。」他止住正要說話的鍾滿幸,補充道。「一直稱呼全名實在有些見外,可以的話能否讓我直稱妳的名字呢?」 「可、可以的,叫我……小幸就可以了。」大概是因為還沒脫離驚訝的狀態,鍾滿幸很難得的像個普通的女孩子一樣,吞吞吐吐的說出自己的小名。 「我會站在妳這邊的,小幸。」露出一貫的和煦笑容,卓立韜肯定的說著。 少女獨自走在行人稀少的小巷中,夜幕已然降臨,循著有一盞沒一盞的路燈前進,她不時回頭探看,卻是一無所獲。 我對自己的跟蹤技巧可是很有自信的啊,妳是不可能輕易將我甩開的!在遠處觀看著她一舉一動的少年這麼想著,一方面緊隨在她身後。 結果在捷運站裡遇到的那個男人一下子就走了,這樣也好,他根本一點都配不上滿幸——能夠跟滿幸在一起的,只有我而已!滿幸是為了我而來到這世間的天使!他陶醉在自己的世界裡,一不小心就讓滿幸走遠了,連忙藉著掩蔽物再拉近距離。 好險好險,差一點就要跟丟了。他抹去額上的汗,鬆了一口氣,又想道:但是今天的滿幸似乎跟平常有點不同,一直以來她都是把自己隱藏在人群中、保護的很好,現在卻一反常態的盡走些沒有人的小巷子……這代表什麼呢? 沉思許久,他恍然大悟的一拍手掌。是了!滿幸從來沒有看過我長什麼樣子,但是在人群中又不好見面,所以她是想到一個安靜的地方,兩個人好好相處啊!滿幸想要見我! 他感到胸中溢滿了幸福與喜悅,身體因為興奮而不可控制的顫抖。 啊啊,滿幸妳果然是我的天使! 又跟了一陣子,等她走進一棟未完工的廢棄大樓,少年終於再也壓抑不住激動的心情,直接衝了進去。看到他出現,滿幸的表情卻沒有預期中的開心,相反的,她立刻轉身跑上了階梯。 「別逃啊!滿幸、妳不是想見我的嗎?」他拔下耳機追了上去,失望的喊著。 樓梯間裡迴響著兩人急促的腳步聲跟少女驚恐的喘息聲,少年的腦海中依片混亂,他現在只想親耳聽見滿幸的回答。 「滿幸,妳逃不掉的……!」樓梯在到頂樓之前就到了盡頭,少年爬上最後一階樓梯,卻發現這裡除了他跟滿幸以外,還有另外一個人——那個曾經在捷運站出現過的男人! 「停止這種行為吧!」揚了揚手上的攝影機,卓立韜義正嚴詞的說道。「你的所作所為我已經用DV通通拍了下來,如果交給警察的話你的學校跟父母都會對你的行為感到困擾的。」 「滿幸,妳……」少年的臉因為極度的憤怒而扭曲了起來,被深深信賴的滿幸給背叛,這種事情他想都沒想過。不可能,滿幸是我的天使,她才不會傷害我,這全部……都是那個男人指使的!轉念一想,他將矛頭指向了卓立韜。「妳被那個男的給脅迫了對吧!」 「呃?」突然受到這樣的指控,醫生錯愕的指著自己;似乎是被當成了如同大魔王一般的腳色啊……自己明明就是正義使者的說。 「喝啊啊啊啊啊啊——」少年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了一把小刀,朝著卓立韜衝了過去。 「醫生!」滿幸情急之下,將卓立韜猛力推開。雖然她做出了即時反應,但是力道畢竟不夠,少年的刀子還是刺中了他的手臂,鮮紅的血液順著手臂流下,在灰色的水泥地上染上紅點。 他看著因手臂的疼痛而不慎摔落地面的攝影機,鏡頭已經彎成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藕斷絲連的連著攝影機主體,外殼也變成了七零八落的碎片。吃力的將手掌舉到眼前,他看見自己的血液正無聲的淌流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感情在心底醞釀著。 「吶、滿幸,我們回家去吧?從此以後兩個人一起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吧?我……比倒在那邊的大叔好用多了喔!」 聽著耳邊傳來的話語,想也知道少年已經把目標轉向了滿幸;那彷彿是打開最後一道鎖的鑰匙,將心裡深處那扇禁忌的門給打開了。一直以來只能在最底層蠢蠢欲動的那份感情,佔據了卓立韜的頭腦。 不管用什麼方法—— 這個聲音在腦中迴盪著,他緩緩的站了起來。 不管用什麼方法,都不可以讓這個女孩被別人奪走。 他轉身看去,背對著他的少年已經把滿幸逼到了角落。當兩人的眼神交會,滿幸卻沒有欣喜的神色,因為此時的卓立韜跟剛才完全判若兩人!冷冽鋒利如同刀子一般的眼神、歪斜的笑容,跟平常溫暖和煦的紳士形象大庭相逕。 這真的是那個名叫卓立韜的醫生嗎?感到害怕的滿幸心中不禁充滿疑惑,到底是什麼原因使的他變成這個樣子?她直覺的感受到,這個男人比眼前的持刀少年更加可怖。 他從地上撿起一根大小趁手的金屬水管,毫不容情的往仍然沉浸在自我世界中喋喋不休的少年腦後揮下。隨著一聲悶響,少年在滿幸的面前倒下,而卓立韜漠然的神情讓她彷彿被冰凍了一般,一步也不敢移動。 「只不過是個小鬼而已,竟然還臉不紅氣不喘的說大話啊。」不屑的俾倪著地上那個抱頭蜷曲的身體,卓立韜咧開嘴笑道。「要聽長輩說的話喔,如果還愛惜自己的生命,以後就別再接近小幸了吧?」 「想都……別想……」 聽見他微弱的回答,卓立韜猛然一腳踩上他的胸口。 「你以為自己有權利拒絕嗎?」說罷,他對著已經沒有反抗能力的少年又踢又踹,冷冷看著腳下的人發出哀鳴,每一下都是重手、完全沒有停止的打算。現在的他,腦海中只有那個念頭,為了達到那個目的任何事他都願意做。 「住手啊!醫生!」面對突然逆轉的情境,一直張口結舌的滿幸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好不容易喊出了這麼一句話。這一句話,將卓立韜退居幕後的理智拉了回來,他這才意識到,腳邊的少年已經奄奄一息。 「我……?」汗水涔涔流下,他驚覺自己逾越了界線,掙脫了那個名為“人性”的枷鎖,已經彎曲變形的金屬水管從手上滑落,匡啷一聲掉在地上。 「別這樣,你不是這樣的人。」好像……恢復原本的醫生了?小心翼翼的接近他,滿幸這麼說道。 毫無預警的,卓立韜撫著額頭狂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我知道原因了,小幸妳真的是女神一般的存在、太厲害了!太偉大了!」 「醫生你在說什麼啊?我聽不懂你說的……」滿幸不安的將雙手在胸前交握,強自鎮定的問道。 「原因是妳啊,我們會變成這樣全都是因為妳啊!」卓立韜指著自己跟地上的少年,肯定的說著。「我跟他原本都不是這樣的人,是妳把我們心底深處最黑暗、最深沉的部份牽引出來的!」 「是我——造成的?」比起剛才表層的恐懼,這次滿幸的臉上佈滿了打從心底發出的驚愕,一向穩定的普魯士藍,終於在這一刻鬆動了。看著她的改變,卓立韜意外的發現比起凝視那片藍,他更喜歡現在這種感覺,將一直保護著的東西親手破壞,相較之下“獨佔”的意味更加強烈。 在昏暗的樓層裡,兩個人沉默著對望,卓立韜的眼神漸漸柔和下來。 「妳離開吧,這裡我來收拾。」將狂躁的那股衝動沉澱下去,他又恢復了平常的樣子,但是卓立韜很明白,即使如此,少女看著他的眼光卻不會再像從前一樣了。 慵懶的午後,卓立韜一如往常的坐在辦公椅上打了個呵欠,從那之後,他就沒有再見過滿幸了。應該是被刻意避開了吧!說的也是,做出那麼恐怖的舉動,自己八成被討厭了呢。 這樣一成不變的生活到底要持續到什麼時候?那一天之後,他總覺得心中那股狂亂依舊蟄伏著、不時衝撞著他的理智,雖然現在還能壓制住,但是那股慾望一天比一天強大。 想見到滿幸。 只有她,才能制止狂暴的自己。 即使沒有根據,但他就是有這種感覺,那個少年一定也是這樣的。 煩躁的用原子筆敲擊著桌面,他努力抑制著想要丟下患者跑出去的衝動。診間的門打開,一個意想不到的人走了進來。 數日不見,滿幸還是那身打扮,神情也如同初見面時一般沉穩,仍舊是暗沉的普魯士藍。 「小幸,妳怎麼來了?」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妳了。醫生暗自想著。 「因為我所能想到、願意幫助我的人只有你了。」她遞出一個深紅色的信封,有些不情願卻又無可奈何的說道。「看完這封信,請告訴我你的回答。」 迅速的將信的內容瀏覽過一遍,卓立韜露出了那個只有滿幸看過的笑容,瞬間從人類變成了露出獠牙的野獸。「有趣,我絕不會讓那個人得逞。」 滿幸低下頭、一言不發,雖然這是她預計中的回答,但她實在高興不起來。因為—— 「因為小幸……是屬於我的!」伸手絡起滿幸的頭髮,卓立韜憐愛的低聲說著。「無論是誰、都別想奪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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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