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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2/01 20:29:09瀏覽664|回應0|推薦8 | |
風與海的聲音交織出一篇合諧的樂曲,細白的沙子中散落著零星的貝殼,海鷗在天空滑翔,展現出一派悠閒的景象,湛藍的海洋美麗而遼闊,一直延伸到天際得彼方。 少年就是在這種狀況下醒來的,並且很快的意識到自己倒在海灘上,起身四處張望,眼前的景物美麗又陌生,一個人也沒有。 怎麼回事呢……?剛剛明明就還在塔裡的,大學士他們又到哪去了? 他撥開黏在額前的頭髮,試圖想起所發生的事情。靈光一閃,思緒突然通過了他的腦袋。 是了、我請“他”帶我離開那個鬼地方。哪裡都好,只要不是那裡的地方。雖然不知道怎麼辦到的,不過“他”真的做到了!撇開驚奇,少年認真的考慮下一步該怎麼做,畢竟他好久沒到外面的世界了,在塔裡甚麼都有人幫他決定,自己下決定對他而言是件很新鮮的事情。 首先,先去問問這裡是什麼地方吧!他拍去衣服上的砂粒、打起精神,搖搖晃晃的沿著海岸線走下去。幸運的是,不久就在散落的船骸間看到了人影。 那是一個正在海邊收網的漁夫,看起來收穫並不好,整個人瘦的像是由小樹枝拼裝起來的玩偶,黝黑凹陷的雙頰讓略微凸出的眼球更加突兀了,衣衫東一塊西一塊的補丁,似乎修補了很多次還捨不得換。 「先生,請問這裡是哪裡?」少年走近,用一口字正腔圓的標準語問道--異大陸上的標準語,除了少數民族以外多數都能通用,因為挪魯厄斯派遣學者到各地教學的緣故,即使是鄉間的人也能聽懂。 「喝!你是哪裡來的小少爺?怎麼一個人在這種地方閒晃?」漁夫像是嚇了一跳,看了看四周才確定是這個少年跟他說話。「這裡是對面海岸,距離港口可是有好幾哩啊!」 「對面海岸……」少年表情一變,心裡知道自己已經遠離塔了,就算是想回去也沒那麼容易,“他”果真是言而有信。 「是啊,對面就是諸神大陸了,所以才叫做對面海岸。」漁夫沒發現他的異樣,兀自說了下去。 略為思索後,他開口問道。「叔叔,可以請你告訴我港口的方向嗎?」 「當然可以,你看、就順著那邊那條路一直走就是了。」漁夫指向遠方綿延的丘陵地,綠色的草坪生機盎然、一路延綿到天邊,但是他卻沒看到話中所說的路。 「沒有啊,那條路在哪?」少年忍不住踮起了腳尖,想要看得更遠。 「你再看仔細點……」漁夫的聲音從他身後悠悠傳來,在他遠望的同時、腦後突然傳來一陣劇痛,使他不由自主的倒在沙地上。 他轉頭一看,只見漁夫手上捧著一塊大石頭,上面還有著些許血跡。逆著光,漁夫的面孔被陰影模糊了,只有那對眼睛閃動著異樣的光彩,這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你、你想做甚麼!」他掙扎著想爬起來,但是暈眩感卻讓他感到使不上力。 「小少爺,是你不對啊……半個隨從都不帶,就一個人跑來這種荒涼的地方。」漁夫露出一口黃牙,缺牙的地方留下了黑色的窟窿,看起來就像個深邃的黑洞。「我已經好些天沒有收穫,再這樣下去就要餓死了……您說說,您領口上的寶石能值多少錢呢?您這嬌貴的身體如果賣去奴隸市場,能賣幾個金幣呢?」 「做壞事……會得到報應的!」少年咬了咬牙忍住腦後的疼痛,奮力從地上打起一片沙塵,趁著漁夫措手不及的時候拔腿朝向船骸奔去。 「報應?那麼您說說,對岸那些在戰火中殺人如麻的貴族們,他們得到報應了嗎?」漁夫揉去眼中的沙粒,從容的走進船骸,一邊嘴上還叨念著。「雖然我們這裡沒有貴族那種東西……但即使是在這裡,官員跟有錢人可以做盡壞事、成天遊手好閒,一輩子純樸誠懇、努力工作的人卻要餓死了!這有天理嗎?」 「真神真的在看顧我們嗎?如果祂看見了,為何世界還如此不公!」殘破的船骸中到處都是折斷、斜插著半裸露在外的木板與零件,漁夫一個一個的巡視,終於在一張桌子的後面看見了少年,高高舉起了手上的石頭。 看準了他揮下的時機,少年猛力一撲,抱住了他的小腿。 「滾開!」漁夫為了甩開他而踢腳,手上的石頭更是毫不容情,好不容易甩脫少年的糾纏,身子卻失去了平衡。 他向後倒,好死不死正對準了地上一隻斷掉的鐵杆,立時將他的胸口穿了個透心涼。漁夫慘嚎著作毫無用處的掙扎,表情驚恐而扭曲,他的聲音逐漸微弱,最後一動也不動--傻楞楞的看著這一切過程,變故來的太快,少年一時間還沒弄清楚到底發生了甚麼事情。 『這便是人。』 『人會死,人有邪念,人生來就背負了罪。』 『人是邪惡的。』 少年看著眼前的慘狀,不知怎地想起了這一段話,很久很久以前,曾經有人對他這樣說過,比進入塔之前還要更久遠的過去。他的胃裡一陣翻攪,溫熱湧上喉頭,忍不住彎腰吐了個淅瀝嘩啦,身上的傷兀自疼痛不已。但對於漁夫的死,他並沒有多餘的感傷,做壞事的人應當得到報應--這是理所當然的。 抹去臉上溫熱黏膩的血,眼前一片通紅的世界讓他有一種好懷念、好熟悉的感覺……那是誰呢?少年拚命的回想著自己的過去,但不管他怎麼努力,進入塔之前的記憶依舊是空白的,像是擦去鉛筆線的紙張上留有的凹痕,他知道那曾經是存在的,但卻無法重現。 為什麼自己會在塔裡呢?他皺起眉頭,忘了。這個事實頓時讓他恐慌了起來,接連而來的問題,他沒有一個知道答案;但是少年還記得,他在某個濕冷的夜晚中,手指滑過『論古代魔法陣結構』書脊的觸感,還有那本書裡的每一個字句與墨暈的位置。 我是誰?他狂躁的搓揉著自己捲曲的短髮,潮水般的記憶中除了書本之外還是書本,無盡的知識之海中居然沒有片羽和他相關。少年忍不住羨慕的看向漁夫的屍體,他已經再也不需要煩惱任何事情了。 一句話突然閃進他的思路--「吾名乃潘索菲.普羅芬特。」在甚麼時候,他曾聽過自己的聲音變得如此冷硬、毫無感情的這樣宣告著。 「我的名字…」他看著沾滿血汙的手掌,蒙塵的碧綠色眼睛亮了起來。「…我的名字叫潘索菲‧普羅芬特。」 這是他唯一記得的自己的事情,除此以外甚麼都沒有了,就連與那個人有關的記憶,都像是空氣中的餘溫一樣正在漸漸消失。 不快點不行,得在全部忘記前想起來。 那個人說過,要到海的那一邊去。 潘索菲拖著混沌的腦袋,一拐一拐的朝著海中走去,突然一腳踩空,整個人摔進了海中。他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卻被繁瑣華麗的服飾拖著向下,海水從四面八方湧來,他無聲的喊叫化成了泡沫,徒勞的在水面上破裂。他覺得自己就要死了,在冰冷的海水中,他記起了那些話的後半段。 『即使如此,人也會為了保護重要的東西而挺身而戰。』 『人會對有困難的人伸出援手,人懂得如何去愛。』 『人也是善良的。』 那是真的嗎?即便自己的事情不記得了,他還是依稀記得那個人曾經給他的溫暖,從眼角流出的溫熱液體,轉瞬間便消失在海水的冰冷中。潘索菲疲倦的閉上眼睛、放棄掙扎,讓身體在海水的包覆中慢慢下沉,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想去看看,人真正的姿態究竟是邪惡抑或良善……到那個人所前往的地方,一定能再回想起來,他與那個人最初的樣貌,或許所有的一切都將得到解答。 「聽悉汝願。」 一個細小、彷彿石頭一般冰冷的聲音從腦中傳來,隨即異變驟生,潘索菲知道“他”又出現了--那個帶他逃離挪魯厄斯之塔的聲音。很快的,他的意識就被黑暗給吞噬了。 海水因為某種原因而震動,但隨即又恢復寧靜,而此刻紅髮的少年已經不知所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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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