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防任命  政治算計知多少

美國總統奧巴馬正式提名前共和黨參議員海格爾（Chuck Hagel）接替即將卸任的藩內達（Leon Panetta）執掌美國國防部，美國國家廣播公司（ABC）稱其為「唯一一位以士兵身分親身經歷戰爭的國防部長。」奧巴馬認為「他明白戰爭不是想像，只有絶對必要時才會派美國人浴血戰鬥。」從海格爾的提名，可以看出奧巴馬未來國安政策走向，非不得以不會出兵海外，而且預料將在第二任期中，完成美軍從阿富汗撤軍與大幅刪減國防預算的競選支票。然而如今在美國政黨分裂嚴重、國會問政激進、外交政策分歧、民生議題癱瘓的氛圍下，國防部長的提名與任命，自然成為兩黨必爭的議場，再加上海格爾過去在擔任國會議員期間的立場備受爭議，預料在通過任命前的聽證會上，將會有激烈的強詞交火。華府分屬不同立場的政客與智庫學者們，正絞盡腦汁、磨刀霍霍地準備在國會殿堂與媒體網路上，展開一場的虛假的唇槍舌戰。

美國國防部長的角色是擔任總統的主要國防政策顧問，並負責規劃與執行總統認可的國防政策。國防部長由總統提名，並且必須要經過參議院冗長的聽證與投票通過，才能獲准同意任命。國防部長屬於內閣成員，根據憲法必須是至少在十年內未加入任何現役武裝部隊的平民。國防部長和國務卿、司法部長與財政部長通常被認為是內閣中最重要的四位官員，俗稱「Big Four」。而中華民國臺灣在雙首長制的憲政規矩下，國防部長是由行政院長任命，一般有關國防外交兩部會的人事任命，則以尊重總統的”建議”為原則。最大的不同是無需經過立法院的同意(真是慶倖不必遭到惡質問政環境的淩遲…)，所以臺灣立院的委員們無法用內閣提名的人選，當做政治交換的酬碼。

誰是海格爾

今年六十六歲的海格爾，1946年生於美國中西部大平原區上的內布拉斯加州（Nebraska），父親是德國移民，母親是波蘭與愛爾蘭裔。1966年高中畢業後即加入美國陸軍服役，參與越戰，官拜士官長(E5)，與親生弟弟(Tom)在同一步兵單位一起奮戰殺敵，並因作戰受傷兩度獲得紫心勳章，當時在軍中傳為佳話。越戰後返回國內繼續完成大學學業，畢業後擔任共和黨國會議員助理七年，1980年加入時任加州州長的雷根陣營，協助雷根競選總統的智囊團隊進行社區工作，並順利將雷根送入白宮。選戰有功的海格爾入閣擔任退伍軍人協會副執行長，兩年後因為反對國會刪減退伍軍人協會的預算與福利，與當時保守的主管意見不同，主動辭官。離開政府機關的他加入私人電信公司工作，並因投資管理得宜獲利數百萬美元，並成為公司董事成員。1990年間擔任許多私人機構顧問並主動資助民間非營利組織，例如美國紅十字會、艾森豪國際事務基金會等等，他也是美國知名智庫外交關係協會的執行董事成員之一。

1996年海格爾爭取內布拉斯加州參議員席次加入選戰行列，並順利成為該州24年來第一位共和黨藉的參議員。6年後的連任競選中，又以高達83%的支持率再戰成功。海格爾在國會議員的工作上表現出色，連續獲得國會保守黨聯盟與國家納稅人聯盟等國會評議機構終身成就獎。雖然佳評如潮，但海格爾並不戀棧權位，2008年第二任參議員任期結束後，主動宣佈退出續任競選。退休後的他在喬治城大學(Georgetown University)擔任國際關係教授，同時兼任華府智庫大西洋理事會主席(The Atlantic Council)、白宮情報顧問委員會成員與數家私人國際企業的國際安全顧問工作。

支持與反對

儘管海格爾過去在政商界所擁有的各種優異表現與豐沛人脈，而且在離開國會議員的工作前，幾乎不分黨派地深受各方肯定。但如今一但再重新踏入政治的是非圈，即使是往日好友或國會同僚，也會因政黨的立場與利益的衝突，而遭受公開的質疑、抹黑與撻伐。政治圈的現實與殘酷，可見一般。

當去年底海格爾可能獲得國防部長提名的消息一曝光，在新保守派當中立即引起了軒然大波，因為他曾質疑針對伊朗的制裁和軍事行動，還曾宣稱“猶太人遊說集團”恐嚇美國國會。許多民主黨人也對哈格爾獲得提名感到不快，因為他是共和黨人。而且曾公開批評克林頓(Clinton)時代的一名外交使節何梅爾是個「公開而又有點放肆的同性戀」，又說同性戀怎麼能當大使。何氏的任命案還是通過了，但同性戀團體對海格爾當年的談話，一直不能諒解，即使海格爾不久前公開道歉，但同志們認為他遲來的道歉缺乏誠意。除此之外，來自傳統右派勢力的批評尤為嚴厲，親以色列的保守人士給他貼上了“反猶太”的標籤，並暗示他很可能做出大幅削減國防預算的危險行動。曾是他國會同僚的好友，國防事務擁護派議員林塞•格拉漢(Lindsey Graham)也表示不支持，因為他認為海格爾對以色列抱“敵視”的態度，對於所有支持以色列的人士而言，歐巴馬提名海格爾是一種公開的挑釁行為。

不過，支持海格爾的人士也大有人在。資深共和黨人美國前國務卿鮑威爾(Colin Powell)在NBC的新聞專訪中，公開宣稱海格爾是「極其合適的」人選。稱讚他擁有非常傑出的公共服務記錄。外界對其過去言語的評論，他將會在確認的聽證會上進行完整的回應。華府智庫專家與新聞評論者指出，共和黨籍的海格爾在外交政策上以不干涉的立場著稱，強烈反對以武力解決伊朗的核子計畫問題。鮑威爾認為他知道戰爭是什麼，會在必要時出戰，但他也會極度謹慎與小心。多位大使與國防及情報界人士認為海格爾是個真材實料、心口合一的人。海格爾與奧巴馬政府首任國防部長蓋茨（Robert Gates）擁有許多相同理念，他們都支持須以全球性外交手段化解區域衝突，並強調利用所謂的軟實力來支持弱小國家，包括經濟與政治援助。民主黨大老級參議員舒默（Charles Schumer）先前擔心海格爾對伊朗和以色列的態度，經過會面深談後，海格爾釐清有關過去立場和發言的問題，並承諾「盡一切可能」阻止伊朗發展核武的保證下，舒默同意力挺這位前共和黨籍參議員擔任歐巴馬第二任期的國防部長。並鼓勵參議院的民主黨同僚一起支持這項任命案。戰略暨國際研究中心（CSIS）副總裁大衛．貝爾托（David Berteau）也認可海格爾的提名，它代表美國政府有意且承諾持續尋求兩黨都能同意的方法來維護國家安全。

為何需要他

歐巴馬在總統的第二任中選擇了海格爾，其實是用比較宏觀的眼光處理政治上的阻礙。這項任命未來將會對美國外交與國防上的三個迫切的議題產生重大影響。

一、.國防經費支出：現任國防部長藩內達一再警告美國國會，目前在國會通過的財政自動削減方案(Sequestration)實施之下，將可能掏空美國軍備，會是一場國防安全的大災難。對於藩內達的主張，海格爾的反而認為美國國防部已經「臃腫不堪」，需要有計畫的「減肥」，這正是執行歐巴馬削減軍備計畫的不二人選。歐巴馬試圖削減軍費的目的，不只是為擴張後的社會福利支出籌錢，也認為美國在全球扮演世界員警的角色也要調整。

二、以色列問題：美國向來是最維護以色列利益的，由於美國政壇有異常龐大的猶太財團勢力，使歷來的美國總統都不敢輕易得罪以色列。近年來華府和以色列政客以及部分媒體一直在搖旗吶喊要攻打伊朗，要摧毀伊朗的核子設施，其中以色列的極右派總理內唐亞胡（Binyamin Netanyahu）叫得最兇。歐巴馬和擇惡固執的內唐亞胡很少來電，另因以色列自行在東耶路撒冷擴建定居點，使長期居中協調中東和平進程的美國相當沒面子，因此在歐巴馬的第一任任期內，美國與以色列的關係一直在冰點中。海格爾很早就表示，攻打伊朗絕非明智之舉，也是一項不負責任的選項。以色列的情報機構和軍方也認為即使伊朗核子設施被炸毀，過幾年還是會重建起來，但伊朗對以色列的報復卻是不堪設想的。海格爾堅持以外交手段解決以色列問題的想法與歐巴馬十分契合，因為這不是「示弱」，而是理智與明智的主張。

三、伊朗問題：海格爾反對軍事介入國外行動，這點就足以令他長期飽受兩黨議員的抨擊；他還反對一切片面的制裁行動。他相信外交斡旋可以解決大多數的爭議，他甚至投票反對把伊朗革命衛隊視為恐怖組織。歐巴馬提名他的意義與釋放出的外交政策訊息，已經相當明顯。

對台海兩岸的影響

海格爾在12年的參議員任內曾是外交委員會成員，對中國問題和兩岸關係涉獵極深。他也曾擔任「國會及行政部門中國問題委員會（CECC）」主席，曾於2008年訪問北京。他認為美方應堅持台灣關係法，反對中國大陸將飛彈瞄準台灣。

海格爾在2008年曾著書「美國下一章（America Our Next Chapter）」，他在兩岸關係中強調台灣仍是敏感議題，並認為加強兩岸經貿關係是區域中穩定發展的基礎，而中國大陸將飛彈對準台灣是造成台灣人民不信任感的主因。中國與鄰國關係(特別是美國的盟邦)如果產生衝突，最容易引起美中關係的劇烈變化。海格在書中也強調兩岸都必須避免挑釁，美方必須精準掌握局勢，支援兩岸以和平方式化解歧見，並繼續堅持「一個中國」政策和「台灣關係法」。

「紐約時報（New York Times）」曾引述海格爾的說法，他相當憂心美國政府關於台海局勢的發言。他認為如果美方公開表示要防衛台灣，這些內容極容易造成美中台三方誤判。美國如果讓中國認為對台發射飛彈，美國就要對中國宣戰，這是相當草率且危險的論述。海格爾曾兩度在越戰中受傷，戰場經驗使得他對用兵相當謹慎，不惜與共和黨同儕針鋒相對，這也反映在他對美中外交關係的態度中。

後語

從美國歷史上來看，民主黨總統提名共和黨人擔任國防部長不是第一次。2008年歐巴馬總統甫上任時，就請布希總統任內的國防部長蓋茲留任，長達兩年半後才交給現在的部長潘內達。除了用人唯才之外，其中的政治考量尤其重要。國會在兩黨分裂的競爭中，人事任命案經常成為政治交換的酬碼，先前歐巴馬放棄提名美國駐聯合國大使萊斯成為國務卿人選的案例，即為白宮政治角力之下的「讓步」。如今即使在爭議當中仍堅持提名海格爾，勢必已在檯面下經過相當算計與折衝，白宮對外宣稱有信心排除一切干擾，在參議 院由民主黨人主力護航、加上部分中間派共和黨議員的支援下，爭取到足夠票數通過任命。但是我們可以預見，在任命案正式通過之前，這項國防部長人選提名的攻防爭辯，仍是華府政客活躍的舞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