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份、在金瓜石、在水湳洞，甚至從我們學校的體育舘都能遠眺到無耳茶壺山（俗稱茶壺山），對於瑞芳地區的民眾而言，那是一項重要的天然資源。而茶壺山與基隆山（不位於基隆）對於這地方的人而言，那是他們一輩子總得要攀登一次的聖山。

日出茶壺山的美麗照片出自於我的學生佳媖。那天她一早出門準備上學時，抬頭一望茶壺山上朝陽隱約欲出，急忙趕回家裡拿起相機捕捉到這一幕難得的景致，據說還因此差一點遲到呢！佳媖這孩子跟時下追求時髦的年輕女孩不太一樣，是一個相當有主見的女孩，勤奮、認真、執著，唯一缺點大概就是節儉過了頭吧！她就住在金瓜石山上，所以，她天天都能見到茶壺山。

原本要從黃金博物館後方攀登茶壺山，但因該路線坡度關係，所以小舅子改帶我們從另一側攀登茶壺山。生活在金瓜石附近的人其實蠻有福氣的，因為這裡登山步道多，想要健身隨時都可以來上這麼一趟，重點是還能依自己時間選擇步道的長短與難度。而且這裡告示牌所提供的資訊相當完整，就算是無意間闖入，也能依照指示作最佳選擇。

在芒草掩蓋中時隱時現的步道中遠眺茶壺山，會隨著角度不同而呈現不同的樣貌。這一天天氣雖然還有點涼冷，但卻是相當適合戶外健身登山的，因為多雲時陰的天氣不時會有涼風吹拂，不但可趕走一身倦意，還有提神醒腦的功效呢！

雖然說這條登山路線挑戰性較低，但因為之前就聽同事說過要上茶壺山不是用「走」的，而是要「爬」的。果然一路上亂石堆疊，除了一開始還能依循前人足跡所踐踏出的路徑前進，到後頭這路就不是人所走出來的，而是要手腳並用才能順利前進的路線。不過，也因為常常有意料之外的奇岩、巨石出現，我也能趁機稍事休息欣賞一下這難得美景，眺望這一邊是山一邊是海的天然景致。

看看這夾縫中的山徑就知道我所言不假。突如其來的懸崖峭壁總會讓人心驚膽戰，走在壓迫感十足的山徑間，那侷促感更令人覺得不舒服，也因此七個人的隊伍竟然拉了好長的一段距離。我想，這路線的挑戰不在於腳力、體力，而在於每個人的勇氣與意志力；一個與自我心魔戰鬥的意志力。

每回在野外見到這樣子的繩索、鋼纜，甚至人工階梯，我都會停下腳步來思量，思量辛苦為這條步道勞心、流汗整建的人們。當我們沒走上幾步路就氣喘喘吁吁時，可曾想過他們當初是如何扛上這些傢伙，然後一槌一斧的敲打、才能整建出像現在這樣子規模的步道？更難以想像他們一天要來來回回走過幾趟才有這樣的資材可供應用？在機械動力無法抵達處，在道路尚且崎嶇時。此時，心中只有感激與羞愧而已…

從這頭遠眺那頭，從這頭回首看著遠遠落在身後的隊伍，我在想，這些石頭是在幾千、幾萬年前就被拱上來這裡？又是經歷過多少次狂風驟雨的洗禮，多少個寒暑交替還能屹立在此。走在山稜上頭，登上山的最高處，所謂的腳踏實地的感覺竟然不是泥土，而是硬梆梆的一顆又一顆大石頭。我怎麼去想像亂石崩雲是怎樣的一個景象？我怎樣去思量它們是如何登上這顛峰？因為，這些有稜有角的石頭沒有腳，也因為這些石頭尚且有稜有角，所以它才沒有隨著風、隨著雨一路滾落入河、入海？

望著原本還遠遠落在我後頭的旅人，想著他隻身孤影的踏上這條路，才一個轉身沒多久，他就已然出現在我身後。或許就是他那一身勁裝，這一位穿著T恤的年輕人在我回首望著同伴時，他不是才剛通過登山口不久？是怎樣的心情？是怎樣的腳勁？才能讓他有如脫兔般矯捷的身手。當然，應該是他是個孤獨的旅人，所以才能更無牽掛的一路往前狂奔…我們不就是因為這樣，初心時的雄心壯志，常常因世俗人情的羈絆而亂了腳步，亂了方寸。

在這裡，我可以眺望到水湳洞的小型漁港，也可以見到陰陽海黃濁與湛藍海水的交會。轉個彎，不遠處的海面上有一座島嶼正浮動著，那就是基隆嶼。正當我等著大夥一起到來欣賞這視野遼闊的美景時，後頭竟然傳來：『到這裡就好，茶壺山下次再去…』的聲音。我在想，下次是何時？越過這個山頭不就可以更接近茶壺山了嗎？望向前方，那孤獨的身影不也早已站在茶壺山那頭眺望著金瓜石、九份了嗎？我猜想，他應該會選擇從另一條山路下山，因為回程時，他再也沒有追過我們了。

這是我第一次攀登茶壺山，卻留下登頂失敗的遺憾。或許，我仍擺脫不了親情的束縛吧！下次？我不知道還會不會有再一次的機會，再一次同樣的心情挑戰這一座隨時可見，但卻又遙不可及的茶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