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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0/10 00:04:19瀏覽7502|回應102|推薦310 | |
民國女子--蕭紅 (請從舊版進去,新版不清楚)
最近養病期間,向圖書館借來不少的書,其中一本蕭紅傳是由大陸作家葉言所著,這本蕭紅傳跟我以前看得非常不一樣,故讀完後很想跟大家介紹一下關於這位有著近乎傳奇一生的女作家。但礙於自己的身體關系,也只能試著精選出其中比較引人與爭議的部份,或其實只是基於自身的主觀角度以及某種情結,我對蕭紅跟蕭軍(讀者俗稱二蕭)之間那段六年時光的總總糾結;是特別有一種因似曾相識而投射出之本源性的(女作家)愛情自省。 蕭紅,大部份讀者或熟知她(呼蘭河傳),這流落異鄉的呼蘭河女兒,以一種卓異的風格品格對其故土想像性觸摸,那優雅,任性,傷感,令人魅惑之筆觸,給中國現代文學帶來一抹凄迷的氣質,對許許多多來自北方的逰子,呼蘭河儼然成為心靈深處又一精神故鄉。 然似乎最為讀者樂道也唏噓的;或仍是主角蕭紅既蒼白又絢麗的有關二蕭的那一場別樣的雪月風花。在我看來,也是凄迷蕭颯的。 這有段文字描述他們(即蕭紅和蕭軍)第一次在哈爾濱一個破舊的小旅館(東興順)相見的情境, 那是在1932年 7月 12日的下著雨的黃昏, 三郎(即蕭軍)不知道眼前這個眼神驚恐的女人(當時蕭紅懷了一個已經不知去向的男人的孩子),是多麼害怕他交了信(是出版社托他帶來問候的信)後馬上離開,她不由自主地用身子擋住他的去路,男人感到她實在是太孤寂太無助了,在燈光下打量著這同事口中的(已有些瘋狂症的女人)….穿著一件褪了色的單長衫,一邊已裂開到膝蓋上,小腿和腳是光赤的,令人驚訝的是,正值芳華的她散髪中已有了明顯的白髪……不久,她開口希望他能坐下來與她談談,尤其得知男人也寫文章,也剛好在報上讀到合她脾胃的文字…… 男人稍有遲疑,但還是坐下來,一時在相互的凝視中,竟然誰也找不到一句應該說的話,男人更清楚看見女人那蒼白憔悴的臉和毫無血色的雙唇,但那雙智慧的大眼睛卻在漸漸散發光彩,他實在感覺不出這個女人的瘋狂症在那里?只感到她的眼在灼熱自己… 大凡文學女人對於同樣具有才華跟理念的男人都不自禁產生好感,遑論當時蕭軍還有股教她迷惑的詩意與傲氣,詩意或因男人感到自己似乎可以拯救女子的(美麗的靈魂)-男人未認真追究女人前一個故事的歷經,或者下意識避免阻攔愛情的太多顧忌?),傲氣則是骨子里與生俱來對命運多桀的頑強不服,同樣的蕭紅也是叛逆的,這二蕭在當時那動盪的年代;那樣的不安定中,對他們來說無疑增添了巨大的浪漫跟力度,是想像中可以無比的勇氣共同來對付所有的困厄的。 二人在那小小的局促之地,昏天黑地愛得忘我,蕭紅內心不停吟哦著: 那邊清溪唱著,這邊樹葉綠了,姑娘啊,春天到了!!” 蕭軍也在自己的小說“燭心”中說:“我們全變了一具水晶石的雕體!” 是以,二人真的覺得對彼此都毫無保留地交付了自己。 然到了月底,不過區區十多天,她的三郎前來的次數卻愈來愈少? 身無分文的女人,如果還是還不出旅館費的話,老板揚言將她賣掉,而三郎答應她一定會帶她離開? 適時的哈爾濱已值寒秋,而大洪水來了,一如一切生命中無可預料之變數,無情的大水潰決後,很快如同鬼魅般淹進到蕭紅的東順興旅館樓下,夜悄至,女人卻一直等不到情郎,她,將胳膊橫在窗臺上茫然地久久張望著,感到自己被這個已然傾覆的世界徹底遺忘… 記得同時也在分享此書的一位女性朋友及此困惑地說:“何以她仿佛無需有著對前一段感情的哀悼期而能如此快速墜入另一段感情?何以她讓自己又展開那無盡期般的等待折磨?” 女人對陷入等待中的女人總懷著無以名狀的焦慮,那是否層疊了我們共同等待的特定經驗?當然,我無法回答這樣的問題,只不過記憶之匙無意開啟了那些類似在暮色下,月圓時,憑欄邊,甚至在雨和淚交織象徵的(外)與內心洪水泛濫中,我們的疑問?我們能不能相信一個與之激情再激情過後的那個離去的背影? 哈爾濱的大水與其說是天災,不如說恰如其份地讓蕭紅看到自己的災難,以及義無反顧地找到了蕭軍,或正如張愛玲所言,一個城市的傾塌,造就了一段姻緣?這其中,幾分是真,幾分是假?誰在乎?總之,1932 ,大洪水,蕭紅,某種意義上成了哈爾濱歷久彌新的傳奇。 好在,二人的再度相逢,更像是一場身心的歷劫歸來,一切又盡在不言中,我的女朋友說,一無所有的男人,往往被逼著凝聚起全副武裝的神性細胞,應許給女人的,就是個天涯海角,不值錢,卻可能有錢也買不到,只要妳敢,只要妳拋掉一切的社會包袱,已經被家庭幾乎是趕出來的蕭紅,身上所表現出的(生之堅強),加上她後來也承認,蕭軍就是她此生唯一愛過的男人。她義不容辭跟了他。那樣的天涯海角,或許也是波瀾壯闊的。 只不過,這里也有段觸目文字凸顯了二人異常的窘境, 馬車在積水的大街上緩慢前行,水深處,馬也難走,一個勁地在水中打轉,車廂中的已快臨盆的女人撕扯著頭髪痛不欲生,蕭軍擔心馬車會陷入陰溝…月色下,他辛苦地拉著馬勒在水中踽踽而行的情景深深的烙印在(自覺自己像個齟齬的垃圾箱)的蕭紅腦海中……回到家里,蕭紅將僅剩的一點米煮成稀飯,沒有油,沒有鹽,沒有菜……睡前,蕭軍用個餅亁盒盛滿熱水讓她暖暖疼痛的肚子,不想盒子漏水,他又用一個玻璃瓶灌上熱水,不想玻璃瓶炸掉…男人自我解嘲地拿起沒有瓶底的瓶子當號角吹…家徒四壁,女人躺在臨時居屋中的冰冷的床上……也或許,女人這時也正醞釀著一些什麼樣的故事,只是還未意識到這樣的東西可以賣錢……
蕭軍與蕭紅------------------ 二蕭之所以注定成為作家,應該還源於他們那其實一直存在的高遠;遼闊的心志,在這樣的澎湃情操里,苦難倒成了生活實記的好題材,(王阿嫂的死)是蕭紅在得到的一次登報機會所交出的處女作,大獲好評,加上蕭軍的鼓勵,從此蕭紅對寫作的熱情不墜,雖然過的是清貧的日子,稿費未及時,二人開水配著冷饅頭也無所謂,因為夢想已經起飛。 在白俄很多的中國大街上,舊友曾經見到蕭軍拿著一個三角琴,邊走邊彈,蕭紅則步伐輕快地合唱著,腳上還蹬著一雙不知兒那弄來的男人尖頭鞋,二人像個孩子般兀自手舞足蹈,無視旁人的側目,由此可見,他們天性中的那份率直,純真。 只可惜,愛情似乎無法容忍太真的東西?-假如那時他們確實覺得彼此真心相愛,應該也是了,然,這份真對蕭軍而言,可又不與蕭紅至死不渝的恒久一道,他愛時很真,但沒講他不愛時就不真,他坦誠他每一次的真心,不諱言他一路上都可能有愛情的風景,這就傷了蕭紅,尤其在前一個男人棄她而去,她再再無法接受男人愛她所有的一切就是不愛她這個人,這跟她對愛的真諦的認知著實有差?! 女友道:蕭紅的愛是要包括生死契闊那樣的盟約,是綿長而絕唱般,只是開始她就愛得過烈,愛得忘了先愛自己多一點才不會一旦受傷便是皮開肉綻般沒保護,而蕭軍則一來便開誠佈公表明他的愛情哲學,如果二人不愛了,那亦是真,你要面對,要處理,基本上,蕭軍或在為自己日後的別戀打預防針,但蕭紅就是不想面對愛人怎麼會變的事實,即使最後蕭軍讓她也從死心到變了心,甚至變了心的那顆心始終還在默默地淌血。
當年的上海-------------------------- 蕭紅真正嘗到成名的滋味是到了上海結識了魯迅後,魯迅對她和蕭軍都非常賞識,也一直在當時的文壇界推崇他們,在心性上,蕭紅自覺魯迅與她更為接近,魯迅也似乎更看好她。小說(生死場)的出版和熱銷,使得她在上海知名度大開,最重要的是;她漸漸的發展出自己的創作個性,不時閃露出天才的靈光,蕭軍雖然也有些嶄露頭角,但一般對他的評論是,他的手法沒有蕭紅動人,其根源在他是靠刻苦達到一定的藝術水準,蕭紅則憑著個人感受和天賦,文壇對後者的評價總是高一點。蕭軍不忘給自己添帽子:“蕭紅可少不了我的幫助!”。自是,蕭軍認為蕭紅處處地方已離不開他,他以蕭紅的保護者自居,但對於蕭紅的顯現出來的敏感,纖細以及神經質;總是對感情感性多於理性,蕭軍拐著灣說;“我想我愛的應該是史湘雲或尤三姐那樣的女人,不喜林黛玉,妙玉等……” 或也因為長時間和蕭紅處久了,看到的總是些蕭紅的(婉曲)和自尊,好像她始終在隱忍他,這就教蕭軍不快。 更諷刺的是,當生活上衣食無憂,二人反而沒有了患難與共時那麼融洽;那麼相愛了,蕭軍的愛情風景上即出現了另外一位女子。而蕭軍就是那種如果心底有事,表面上絕對不會掩飾也不想掩飾的人,對此,蕭紅又覺得自己失去了整個世界,她只有寫在紙上發泄, 我沒有家,我連家鄉都沒有,更失去朋友,只有一個他,而今他又對我取這般態度… 我的女朋友說:“過去我也是把男人當成唯一,唉,我常常在想,其實作家的世界應該是非常寬廣的,蕭紅在很多作品中都有那樣的寬與廣,她在巔峰時期尤是,我總以為她不會局限於一個男人,即便我們後來看到她企圖跟蕭軍決裂,但卻又是因為備了另外一個男人,事實上,後來的那個,似乎更教她失望…… 女人更該憐惜女人,我想一般女性讀者那會舍得再去苛責蕭紅?只不過在蕭紅短短一生中,她的慷慨付出相對於傳聞中幾個圍繞在她身邊的男人(除了蕭軍)還在為她的版權發生爭奪,蕭紅地下有知,不知作何感想? 因為不停的戰亂四起,因為不停地需要徒遷,二蕭的足跡遍佈了幾乎是整個大後方,他們抗日,發刊,組團等等,雖經常身處危險,但總是勇氣十足,回想一下原本那一無所有卻有著滿滿向往和力量的那個男人,和那當年與之一起懷著熱情跟宏愿的女人…怎料到最後,蕭軍竟執意獨自一人要去打游擊,怎麼也不要蕭紅在身邊。蕭紅在又一次的別離中苦苦哀求蕭軍,她深深地感到此次一別;對方是真正地要和她分開了…… 列車上的人們仍揮舞著胳膊在高喊:“蕭軍萬歲!”,在高唱:“滿腔的熱血已在沸騰!”…… 漸行漸遠的蕭軍回頭,下意識尋找那個窗口,仿佛又看見了女人那蒼白的臉;哀怨而倦怠的大眼睛……(他是否會回想到第一次見到她的情景?)…..坐在窗臺邊的蕭紅早已泣不成聲,她驟然非常恨蕭軍(總是讓一個愛他勝過愛自己的女人哭)…… 回到那句老話;蕭紅自己也承認,愛他(蕭軍)勝過愛自己,不禁微微痛心地問;何以她不能多愛自己一點?然或許這就是蕭紅的對愛的癡愚跟可愛,當我們斤斤計較愛情中的盈虧,她的不現實,甚至有可能被賣了也不知的這種傻氣或正是愛情缺乏的那丁點天涯海角的盲目?是成本就是自己就是愛了就是勇往直前就是生生世世的那樣的一個終極你和我? 我們會像蕭紅嗎?大部份應該不會。我們也愛藝術,愛文學,然我們能不能愛屋及烏到愛那麼一個或以此名目而同樣能愛(誰誰們)的男人?那怕他是如此坦白?我是說,一般平凡如我者,恐怕沒有這種能耐的。曾經有人批評我:“妳太愛自己了!”真的有些失笑與歉然。 事實上,蕭軍第二天早上起來,就感到一份難以言說的失落。爾後壯志未果,不久他又(無預警)在西安遇見了蕭紅。不料蕭紅已破釜沉舟對蕭軍的試探非常冷淡,還當著眾人的面沒事般笑道:“三郎,我們永遠分開吧!”。蕭軍亦不動聲色即刻平靜簡短地回:“好!”。回答得如此準快,是他的自尊心受不了,但惘惘地想,畢竟她是心有所屬了,最不想就是對方還是曾經一起交好的盟友,他認為蕭紅似乎是報復性地要在所有的人面前讓他難堪,雖然他也知道,自己在對蕭紅忽視的那段時日,這人就逐步地接近蕭紅,意圖明顯,但蕭軍總覺得,憑著他和蕭紅一路走來太多的刻骨銘心,她不可能轉變地如此快,他沒想到,蕭紅當時懷了他的孩子,心頭的陰影是如此龐大,他也沒料到,痛過幾回的女人,或痛定思痛。但一向居高位的蕭軍無法忍這口氣,要找對方決鬦,對方膽卻地磨磨蹭蹭,倒是蕭紅一馬當先擋住了蕭軍:厲聲道:如果你要把他弄死,我也會把你弄死!這點你相信我!蕭軍愕然,女人的烈性他懂得,不得已只有放下。 想當年蕭軍拯救蕭紅的時候,女人正懷著別人的孩子,臨到他們,居然歷史重演,命運跟蕭紅開了個挺殘酷的玩笑。 女友不解:“她不是終究又等到了他?還是她已經不接受(等待是一個女人的天職)?”又寂然道:“或許,他戰死沙場倒好,那就完全屬於她了。” 我說:“她不是那樣自私的女人。”但也說不下去了。 無法理解蕭軍的內心轉折,第二年他在途經蘭州時,與年僅19歲的王德芬結識,并馬上結婚,次年蕭軍與蕭紅共同的朋友梅志無意間拿了蕭軍和王德芬非常親密的照片給蕭紅看,蕭紅抓著照片許久許久,木然呆坐,石雕一般。梅志在回憶錄中說,不久蕭紅逃也似地奔下樓,一臉寫滿了痛苦,失望和傷感。梅志為自己的(愚蠢)懊悔不已。 我的女朋友感慨地:“既然相愛(她相信二人是相愛的),幹麻要這樣彼此如此折騰啊?” 蕭紅的身體本來就不好,連年戰爭,輾轉流徒,終究變成沉疴,患病期間,她以驚人的創作力完成了巔峰之作,除了呼蘭河傳,還有(小城三月),仿佛(太想再次感受被楊花給裝滿了的北方小城三月);是否反射了她心中那個任性的孩子已然成熟,此刻毫無保留顯出其靈魂深處那無限柔情的一面?是否呼蘭河還在等著她;帶著她心愛的男人歸來?而家鄉的父老鄉親們早已與她終了嫌隙,他們都以她這位呼蘭河女兒為榮?……….. 1942 年 1 月 22 日早上11時,蕭紅病逝於香港一家醫院,得年僅31,基本上也是因為醫生的誤診,白挨了一刀,但能歸咎什麼呢?真要歸咎起來,或還是那顛沛流離的年代,以及,一個其實是有著獨立精神,敢以自己的作品向歷史和社會挑戰的女作家,卻無法幸免於自詡的愛情宿命淪落者….毋寧是;太熱愛生命的她,根本無法在來不及的頻頻回顧中;人間的大愛已卻上餘恨已縹緲…… 病中恍惚之際,蕭紅依稀看到上海那每晚在窗邊拉琴,等著自己丟幾個銅板的乞丐祖孫倆--這出自她友人的一段記載:作家在世界上追求什麼呢?要是沒有大的善良,大的慷慨,比如說,你在街上碰見一個孤苦無告的討飯的,口袋里如果有多餘的銅板,就擲給他兩個,不要想,給他又有什么用呢?他向你伸手,就給他。你不要管有沒有用,你管他有用沒用做什麼?凡事對自己并不受多大損失,對人要是有些好處的就去做,我們的生活不是這個世界上的獲得者,而是要給予… 蕭紅,想到的都是給予,最後在生死邊緣掙扎時,她悄然說:我將與藍天碧水永處……沒提到那個名字。 默默的,,我更沉落了,無言以對。 抬眼窗外,黑壓壓中風雨欲來,不過窗臺上總有盆小小的太陽花,努力地含苞待放,且相信明天早上,太陽光一定會好好地照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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