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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廳(十四)
2010/08/21 21:43:39瀏覽106|回應0|推薦15

「喔,你個失了意識的書獃子!問問你,順從與解放哪一個才是快樂之源;哪一個堪為美德?嗯!」

「妳指的什麼?妳說的是身體和心志;求生與求死嗎?你不是唯物主義者吧。」

「喔,喔,喔!說嘛,就淺淺一提,你那緊張、猶疑、敏感、舉棋不定的神經又張開了吧!你能穿簾遊走在虛空成巫成魔的本事,不就是逃避現實的伎倆,嗯哈。『矜持、愛慾、疑惑---三千年來,一切罪惡皆發自於此三者,同時,恐怕所有的美德亦然。』,你又回到迷戀的『河童國』了,不是?」

說到這裡,他已經很明白,先前兩人一上一下、像女學生給老師撒潑的想法徹底被擊碎了,她真是難以掌握與想像之人。這與性別已經沒有關係,她已然能夠讀取他的心語,甚至一舉一動真的被她完全監控,沒有一點迴旋空間。的確,他才從書架重新翻閱芥川龍之介的小說,認真的把「河童」重新一次細讀,她剛才說的是河童國哲學家瑪葛所寫的「阿呆的話」其中一句,他真的曾經對這句呆言玩味再三。她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擁有那麼超人的能力?他又陷入膠著,不願直接回應她的挑釁。

「告訴你,我不喜歡那個崇尚自殺的國度,也不喜歡芥川那種神經質泛濫的虛無。追求真切的快慰才是我的順從,也是一種極度的自由解放。這不是死啃哪個學閥、哪本小說得來的領悟,要我說實話,那根本是包裹自己心志的身體自發性的要求解放。那不是河童國的警語:『河童對我們人類認為是一本正經的事覺得可笑,同時把我們人類覺得可笑的事當作一本正經。』。如果食物是經由消化系統的自覺、運作,轉化成養分傳達到饑餓的末稍細胞及滿足的細胞,為什麼其他感官的追求就變成可笑、猥褻呢?河童國牠們的神是怎麼樣給予最早一對雌雄祝福的?嗯,你倒說說啊!」

原本開始同情她的處境他那種悲憫心,這時候完全消蝕殆盡。以為她自導自演的單獨相談,是要細數所有人對她的指責、污衊、糟蹋,要從悲苦的人生解釋她這一路的不堪與淒涼;誰想,她早在思想上作好戰鬥準備,想徹徹底底說服、擊敗自己,保持她在那幢大樓奇妙的地位與權力。他覺得,自己真的要特別小心。

「『生命之樹』的教義是『旺盛地生活下去』。『吃吧!性交吧!旺盛的活下去吧』就是祂的祝福,是吧?嘿嘿....你終究是精神派的社會主義追求者,你的思想總少一次行動與實踐,卻每天自怨又自艾,還搖身一變想弄明白我這種異類的真正主宰。你以為這種檢驗與實證與性別有關嗎?」

「她還是繞回性別這個主題了,不是?」,他心理這樣自語式地防備著。他對於愛情與家庭其實是有些離經叛道的堅持,心理面對於夫妻與婚姻制度很有強烈的批判;只是,每回面對自己還算安樂的家的期待與習慣,那些澎湃的想望與雜念就像失了骨的虛肉般,臃腫又失力。最多只是隔著一廂木門把自己禁閉在重簾之下的斗室,幻演突破既有的技倆和把戲。至於性別,他是很少花工夫思考的。他從不因為自己是男性而有什麼特別的認知與意識;對於女性,對他一直存在著自然的吸引,他也沒有因此思考過為什麼一定如此、或不如此。

年輕那一次在中山北路尾段一週總單獨前往兩到三次的一家小酒吧,那個風韻存的女老闆確實開了他一個不大不小的頑笑。有兩三個公開出櫃的年輕男人偶爾也會來到這裡聚聚。那個店不大,進門一只佔據空間很大比例的吧枱之外,週邊只能擺設三張四人座小桌,然後就是底牆處一組可以容納六到八人的獨立沙發套桌。說吧枱佔了最大空間,其實也只能勉強擠下六到八個人,那是先到的人大多選擇的位置。那兩三個人每次來都玩得很盡興,相互都用英文名字稱呼。儘管從他們與老闆娘熱絡的互動一直很親蜜,任誰都能知道她不是他們三個年輕人的追求對象,應該是其中有人本來就是老闆娘的朋友,他也沒看出這幾個人與一般男人有什麼不同。

他每次都大約九點多一個人去散心,從老闆娘不太搭理慢慢變得熟悉,在店裡他也開始寄存了幾瓶存酒。有時候全屋裡只有他一個客人先到,在吧枱與老闆娘談酒、談熱門新聞、說景氣,偶爾她也會主動說說她唯一的兒子,就是從沒提起自己的婚姻和另一半。喝些酒他會要求唱唱歌,喝高興了超過營業的時間半夜一點,她總善解人意地再延長一些時間。他則不習慣太談自己的私事,當然也不會主動問她很少提到的家庭與婚姻。走的時候他也是一個人,攔部計程車就離開,一切如故。

直到那天,與那個稱作杰克的年輕男有些不愉快,趁著酒意差點動手打人,在老闆娘大力勸解下,他才知道其中暗藏了故事。只是,為什麼這時候想及此陳年舊事,而她則像刻意停頓交談,留下雙方思考的空間。

( 心情隨筆雜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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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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