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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1/17 22:27:23瀏覽17845|回應1|推薦11 | |
九七香港回歸之前,王家衛帶著外景隊遠赴阿根廷拍攝《春光乍洩》,他說:「在布宜諾斯艾利斯,我逐漸失去時間的概念,西班牙語對我是陌生的,既看不了報紙,聽不懂廣播,更不明白電視裡所說的事情,我彷彿與世隔絕,時間對我而言毫無意義可言,日復一日,我逐漸瞭解放逐的滋味。」也許遠離香港的意義正是如此,在香港找不到出口的政治困境與禁忌愛情,到了孤寂與疏離的異鄉,是否擁有「從頭來過」的空間! 「從頭來過」在《春光乍洩》中具有「開始」與「結束」二個相反的意義,何寶榮的「重頭來過」可以是「黎耀輝,我們分手吧」,也可以是「黎耀輝,我們復合吧」。愛情的詮釋原來如此矛盾,「復合」是兩個人生重新開始,「分手」是一個人生重新開始。 何寶榮與黎耀輝分別由張國榮與梁朝偉飾演,分分合合的一對戀人從香港遊走阿根廷,卻在尋找伊瓜蘇瀑布途中迷路,何寶榮重演:「黎耀輝,我們不如從頭來過吧。」分手之後兩人不約而同來到布宜諾斯艾利斯,人口300萬的城市,繁榮喧囂,在王家衛的鏡頭裡卻充滿著華麗的孤寂,有別於《重慶森林》、《東邪西毒》繁複的技巧與鮮艷的色彩變化,《春光乍洩》前半段採取黑白色調,除了探戈酒店、中餐廳點綴性的人潮,何寶榮與黎耀輝所置身的布宜諾斯艾利斯,不是黎耀輝簡陋的公寓,就是除了孤寂還是孤寂的清冷街道。讓人無法分辨性格如此反差的一對戀人,為何苦苦糾纏,究竟是傾心至深,還是只為了寂寞相伴。 也許這正是《春光乍洩》遠赴阿根廷的意義,香港的擁擠容不下禁忌之愛,然而置身陌生大城市,在非關世俗價值的裸裎相對中,兩人世界依然有著無法承愛之重,顯然王家衛想要強調的是和「東邪西毒」相同的議題,愛情最大的矛盾,不是命運是性格。 《春光乍洩》以性愛開場揭開親密關係的強弱攻守,代表強方的黎耀輝看似被動,而弱方的何寶榮反而主動,暗示何寶榮才是親密關係的控制者。果然二人的交往過程,何寶榮就像任性自我,無法承諾負責的情人,而黎耀輝卻像任勞任怨,犧牲守候愛情的妻子。 黎耀輝的愛不浪漫,他幾乎不曾主動表現親密行為,也沒有溫柔絮語,然而他的愛卻在呵護何寶榮的細節中自然流露,為受傷的情人擦澡、做飯,為他走遍深夜的清冷街道買煙,陪他在寒風冷冽的清晨跑步。而相對任性的愛人,會索愛、會撒驕,卻以生活的無能理直氣壯成為依賴者,無視愛人因他發燒臥床,竟得裹著毛毯為他做飯。何寶榮像隻無法拘束的鳥,強壯了自由亂飛,受傷了就向黎耀輝尋找呵護,外向與內斂的性格落差,使得原本禁忌的愛更加脆弱不安。 隨著黎耀輝「深戈酒吧」打工的背景,探戈的音樂與節奏感瀰漫全場。Tango在阿根廷原文具有touch的情慾暗示,「春光乍洩」採用阿根廷Tango教父Astor Piazzolla 1993年專輯《The Rough Dancer And The Cyclical Night》中的《Prologue》。當黎耀輝與何寶榮隨著音樂相擁而舞,Piazzolla特有的憂鬱、寂寞與溫柔氣質,讓小小的公寓充滿浪漫的末世華麗。 來自臺灣的小張,由張震飾演,他意外成為黎耀輝「重頭來過」的救贖。同文同種的文化背景與不同的政治發展,讓小張成為特殊象徵。年輕率性、想做就做的樂觀個性,就像何寶榮的自我與任性,但不同的是小張對於前進的方向有著明確的目標,他應該不會像何寶榮迷失自我。號稱世界盡頭的火地島「馬蘇里亞」(Tierra del Fuego)是小張旅途的終站,他的夢想讓黎耀輝重新興起伊瓜蘇瀑布的未完旅程,於是二人各自出發前往不同目的地。獨自到達馬蘇里亞的小張,把黎耀輝的愛與悲傷留在「世界盡頭」,然後他說:「突然之間我很想回家」,這是相對於即將回歸的香港,做為臺北人的幸福,無論走的多遠,都有一個可以回去的家。 站在磅礡的伊瓜蘇瀑布群前面,黎耀輝說:「我終於來到這裡,我突然想起何寶榮,我覺得很難過,我始終認為站在這兒的應該是一對。」原來愛情就是如此,無論傷口多深,愛上了就無法不愛。 離開阿根廷,黎耀輝沒有直接回香港,卻到了小張的家鄉臺北,他終於知道有人等候的家,正是小張可以率性離家的原因。帶走小張在「世界盡頭」燈塔所拍的照片,他不知道回歸之後的香港,是否仍是等候他的家,但他深知何寶榮才是他真正的內心歸宿。 至於留在世界另一角落的何寶榮,回到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小公寓,細心整理房間等候黎耀輝,內心卻明白戀人已經遠離,讓人心疼的悲傷痛哭,曝露不為人知的事實,原來無法承諾是他不安於室的個性弱點,並非不愛。 只是再也無法從頭來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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