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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是電影痴-地獄開麥拉
2016/01/07 16:30:42瀏覽3053|回應0|推薦14

「地獄開麥拉」的日本片名直譯為「地獄為何惡劣」,這個「地獄」指的是黑道人生,這個「地獄」更指電影環境。「鬼才」導演園子溫向來暴力、血腥、性愛,葷腥不忌。「地獄開麥拉」籌拍17年,園子溫自述此片是用來哀悼35釐米影片的作品,因此演繹手法雖然極盡瘋狂,然而這部黑色喜劇的背後,卻隱藏著電影人深沈的無奈與哀傷。

    電影全盛時期,從8mm、25mm、35mm,再到數位時代,電影技術越來越精進,電影拍攝越來越容易,但電影創作者所面對的環境卻越來越嚴苛。「地獄開麥拉」以自稱日本第一電影痴的四位高中生組成Funk Bombers,就像新天堂樂園裡的小多多,在放映室渡過年少時光,因為景仰放映師小野,因此迷上35釐米。他們向電影之神祈求,誓言拍出永傳萬世的電影,平田、御木、谷川、佐佐木四人,以「只要能拍成,死也願意」的決心,象徵著義無返顧朝著營幕前進的電影痴。

園子溫在「地獄開麥拉」裡運用了許多戲中戲,最關鍵的一場要屬佐藤組老大的女兒美津子所拍的牙齒保健廣告:「咬緊牙根lets go!咬得咯咯響 Let s Fly!我的心情焦躁,咬緊牙根lets go,咬得咯咯響 Let s Fly!牙齒排列 嘎嘎嘎,咬得牙齒 吱吱吱。大家一起來刷牙。」這個戲中戲有如「麥高芬」,將電影裡的多線敘事串連在一起。

電影以十年前、十年後做為時間分隔軸。十年前佐藤組與北川會互為競爭死對頭,池上帶著北川會弟兄上門向佐藤組挑戰,佐藤大山不在家,極道之妻靜江以一敵四,僥倖逃過一劫的池上在血腥中遇見美津子,從此「愛上小蘿莉」。受傷的池上與Funk Bombers在街道相遇,只能拍裝腔作勢的文藝片的平田與夥伴們,將池上受傷獨行視為寫實電影千載難逢的機會,留下了歷史影像。

十年後,靜江即將出獄,她念茲在茲,希望廣告片裡的可愛女兒,己經成為大明星。武藤為了回報這位為他犧牲十年的女人,費盡心力將美津子推進影壇,沒想到電影尚未拍完,美津子為了教訓變心男友,趁亂逃跑,並隨機抓了倒霉的年輕男子公次,假扮一日情人,而公次小時候正是美津子廣告的小粉絲。美津子遭到換角,武藤為了一圓靜江心願,決定自己出資拍電影,假冒導演的公次誤打誤撞找到Funk Bombers,平田夢寐以求的35mm黑道寫實電影,終於成真。

「地獄開麥拉」整部電影都環繞著戲中戲,美津子的商業廣告將她帶上走紅童星之路,平田為佐佐木拍的「狼之血」,則是為了尋求資金的試播帶,同是影像,影響力卻大相逕庭。園子溫藉著不同形式的呈現,向電影前輩:李小龍、高倉健、菅原文、渡哲也,以及經典電影:新天堂樂園、追殺比爾、後窗、活屍電影、極道電影等致敬。當電影結束,原來整部電影都是一場戲中戲,「地獄開麥拉」以內在故事與外在故事不間斷的互文,提醒了我們人生如戲,戲即人生。

黑道是現實,電影是夢想。就算被罵笨蛋,平田和他的Funk Bombers對電影的熱情始終不減,平田甚至祈求電影之神,只要能讓他拍一部永傳萬世的電影,死也願意。什麼是永傳萬世的電影呢?就像永遠的英雄李小龍,那是真實的功夫。因為真實是無法重來的,現實可遇而不可求,池田負傷的畫面,對平田而言彌足珍貴,雖然那只是黑道的尋常人生,因此「寫實電影」比「浪漫電影」更有價值。

走進黑道是現實的不得已,拍電影卻是自由心境的選擇,十年後再度相遇,池田很驚訝這群電影痴還在繼續。混黑道是為了生存,搞壞電影的混蛋是為了賺錢,不為生存、不為名利的電影痴,數十年星海浮沉,就為了成就一部傳世傑作,這是理想,還是天真!佐佐木說這是「一成不變的夢話」,平田卻說是「最神聖的夢話。」

電影拍攝前,園子溫藉一場平田幻想的戲中戲,表達他理想的拍攝環境:充份的寫劇本時間,技術團隊包括:錄音組、攝影組、燈光組、演員組,趁機努力不懈操練。然後第一版、第二版、第三版,反覆修訂,直到理想狀態。然而真相是:「沒有那麼多的時間」。這就是電影人的理想與現實,如果黑道人生是「地獄」,電影人生何嘗不是!然而如此惡劣的環境,為何不乏對電影付出熱愛,甚至前仆後繼的儍子。

因為出生在黑道之家,美津子的人生註定無法像其他女孩單純成長,因此她有著超齡的早熟,在血泊之中她毫不畏懼的怒斥池上:「你怎麼把地板搞成這樣!掃乾淨再回去。」約定遠走高飛的男友背信劈腿,她以含碎玻璃吻別報復他。她的霸氣、世故與早熟,是生在極道之家的無奈與宿命。然而拍了那部牙齒保健廣告,她不再只是個黑道千金,她成了萬人迷的明星。她是公次童年的偶像戀人,她成為池上心中的女神,她更是母親夢想的寄託,以及父親對母親仁義的回報。二階堂富美將這位集純真、性感、野性的女孩詮釋的極為出色,她將少女青春的甜美與極道之女的氣魄,融合成獨特的個性之美。對決時重現「追殺比爾」,不讓鬚眉的英氣,令人驚艷。

公次原本只是活在父母庇蔭下的懦弱少年,遇見童年的廣告戀人,改變了平凡的人生。看見美津子的個性吻別,他愛上這位敢愛敢恨的女性。因為愛,讓他從一個膽小鬼變成視死如歸的男子漢。星野源將公次的懦弱與深情表現的相當生動,唯一非專業的對決者,卻以奮戰至死表達真情。兩人悲情的道別,是全劇最浪漫的段落。因為電影,讓他們擁有彼此的愛。

當北川會前來挑釁時,靜江正在作菜,如果不是嫁入黑道,她可以是個尋常主婦,「極道之妻」是命運不是選擇,美津子卻不同,她希望女兒成為電影明星,脫離極道命運。友近原是諧星,卻將這位敢作敢當,集母親與黑道夫人的矛盾氣質,表現的生動而浪漫。

武藤大山是個典型黑道老大,爭地盤求生存,他不懂情愛,對婚姻沒有忠誠,但他講仁義。靜江火併時,他正恩寵第二任情婦順子。靜江為他犧牲,付出十年牢獄代價,大山堅持「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黑道法則,因此靜江的電影夢,他必須矢命達成。黑道拍電影,荒謬的難以理解,武藤卻以「仁義」說服屬下。因為電影,國村隼讓黑道大哥找回人性,貫澈道義。

池上是現實主義者,在幫派火併中伺機篡升,順勢成了北川會老大,也順勢與武藤維持十年和平。他的人生卻因為美津子而改變,有趣的是他不是被廣告上的美津子折服,而是真實的小蘿莉,在血泊中毫無顫慄的又唱又跳。他說:「我每次做那個夢時,還情不自禁的拍手。」堤真一將這位莽撞卻浪漫的黑道大哥,詮釋的人畜無害。

園子溫以一個無厘頭的故事,擊出一記課題:電影為何讓局內人、局外人,個個著迷?即使黑道也不例外。原來電影不只是電影,電影串起了靜江的親情、武藤的夫妻之情、池上的愛情,以及找回年輕的美津子與公次,迷失的自我,更遑論那群電影痴堅持夢想的不歸路。

公次以為平田會因為這群拍電影的人是黑幫而害怕,平田卻視為夢寐以求,因為這是「永遠無法拍第二次的奇蹟式電影!」無法複製的經典,這正是電影創作者的理想主義。然而經典可遇而不可求,武藤說:「他們是抱著視死如歸的心情在做。」也許這正是園子溫想強調的電影精神,視死如歸,並且躹躬盡瘁。

只是一場電影,場景卻是血流成河、屍橫遍野,這樣的電影環境豈不比黑道還可怕,比地獄還惡劣。即使如此,電影人也要緊緊抱著35釐米,像平田一樣在黑夜孤獨的狂奔。當平田幻想著首映會的成功榮耀,所有工作人員齊聚一堂,演員負傷與會。原來付出青春、努力、性命的代價,只為了換來一場華麗的謝幕。

  燈滅,長谷川博己繼續在黑夜中奔跑,跑出幕外,我們這才發現整部電影不過是一場戲中戲,就像人生。

( 休閒生活影視戲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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