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愛電影的朋友們應該加減欣賞過西班牙「女性電影」大導演佩卓．阿莫多瓦 (Pedro Almodóvar ) 的作品。最近我終於看了他去年的《破碎的擁抱》 (Broken Embraces) ，對於這位多產的鬼才頑童大師有了些新思考和體會。

我在八十年代後期開始接觸阿莫多瓦電影，《瀕臨崩潰邊緣的女人》 (Woman on the Verge of a Nervous Breakdown) 剛剛將他成功地推到國際舞台，讓不熟悉西班牙式熱情、戲謔和神經質的觀眾大為驚豔。這部片子很具代表性，充分展現他作品中不斷出現的女性壓抑、自覺、追求愛情和抗拒男性壓迫的主題，這些看似嚴肅的材料到了他手裡卻能包裝成笑鬧甚至荒謬的性喜劇，加上豔麗的色彩運用、適時的西語浪漫音樂、性變態和同性戀元素、以及目不暇給的拉丁俊男美女 (okay ，安東尼奧．班德拉斯不演之後就少有俊男了 ) ，共同營造出極為特殊的阿莫多瓦電影世界。

自 1980 年開始阿莫多瓦陸續推出十七部劇情長片，依我看 1999 年的《我的母親》 (All About My Mother) 可謂為一個分水嶺。在此之前除了少數較暗沈的作品如《鬥牛士》 (Matador) 、《欲望法則》 (Law of Desire) 及中期的《顫抖的欲望》 (Live Flesh) ，其餘大多不脫上述誇張喜劇風格：早期的《我造了什麼孽》 (What Have I Done to Deserve This) 宣揚中年家庭主婦的反抗和解放；《瀕臨崩潰邊緣的女人》是熟女尋找被男友拋棄原因的旅程；《綁著你；困著我》 (Tie Me Up, Tie Me Down) 中精神病患綁架了他所迷戀的女脫星，兩人卻意外由恨生愛；《高跟鞋》 (High Heels) 則講母女之間糾葛不清的愛恨關係；《愛慾情狂》 (Kika) 同時歌頌性虐待和女性性自主的矛盾議題，露骨而歡愉的強暴鏡頭引發不小道德爭議。

自《我的母親》起，阿莫多瓦進入了創作的成熟期，強烈視覺和快速對白依舊，但他的原創劇本開始增添情感的深度，故事雖然各異，都包含著關鍵的意外轉折，不但突顯了人生的無常，也讓結局更加不勝唏噓，令人回味無窮。

《我的母親》中意外喪子的Manuela要通知變性人前夫這個噩耗，陰錯陽差地照顧起被前夫搞大肚子的年輕修女，結果前夫和修女都因愛滋去世，留下的新生兒又成了Manuela的孩子。獲奧斯卡大獎的《悄悄告訴她》(Talk to Her) 更上層樓，迷戀美麗植物人的男護士Beningo忍不住與她做愛，自己因此坐牢自殺，植物人則受懷孕產子刺激竟重新醒了過來，與男護士的喪偶好友共譜情緣。橫掃哥雅獎的《玩美女人》(Volver) 裡，女子Irene 怒將偷腥丈夫和情婦一把火燒死，卻被誤認為和丈夫一起葬身火窟，多年來她如鬼魂般暗中關注兩個女兒和孫女，最後出面幫大女兒脫困，而真正被燒死情婦的女兒至今飽受母親失蹤之苦，自己也因病不久人世；阿導手下前後兩個世代的女繆司 Carman Maura 和 Penelope Cruz 難得同台飆戲，謂為一段影壇佳話。

Cruz第四度與阿莫多瓦在《破碎的擁抱》中合作，失明的名編劇Mateo因一名富翁的去世回憶起過往刻骨銘心的戀情，富翁曾經投資他所執導的電影，由富翁的美麗女友擔綱演出，Mateo無可避免與富翁女友相戀而遭報復，兩人遠走他鄉卻躲不過富翁魔掌，然而讓女友身亡的車禍最後證明僅是場意外，一直對Mateo不離不棄的女經紀人反而坦承曾經因妒而背叛他，而她貼心的兒子竟然是Mateo的親骨肉。與前三部電影比起來，《破碎的擁抱》故事顯得較為平淡，但「意外」的人生主題依舊延續著；小潘潘的風采和演技無可挑剔，比起她演的英語片大概好十倍吧。

三十年下來，阿莫多瓦在西班牙影壇的地位無庸置疑，他就像美國的伍迪艾倫一般，明星爭相與他合作，許多一線女演員不計戲分搶在他電影中露臉：除了Maura, Cruz 和 Victoria Abril 三代女主角, Marisa Paredes, Candela Pena, Leonor Watling, Cecilia Roth, Lola Duenas, Blanca Portillo 都曾翩然入鏡， 名單可謂落落長，不少人還成為班底型熟面孔，難怪有人說看阿導的電影就等於看完了西班牙電影。這種說法自然不甚公允，但阿莫多瓦確實協助創造出一種女性電影文化，《四千金的情人》(Belle epogue)、《露西雅與慾樂園》(Sex and Lucia)、《情婦與鯨》(The Whore and the Whale)、《妓女公主》(Princesas)、《七張撞球檯》(Seven Billiard Tables) 等都是西班牙外銷的女性主題佳作。

西班牙也是少數女性演員當道的電影市場，培養出許多國際知名女星，除了上述名單，一姐級人物還包括 Maribel Verdu, Paz Vega, Ariadna Gil, Elena Anaya 等。相反地，男演員除了轉赴美國的班德拉斯和兩位知名的 Javiers (Bardem 以及 Camara) ，一時還真叫不出誰的名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