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販毒的誘惑

初春的陽光和煦，藍天白雲，大地一片翠綠。

花草萬紫千紅的專校校園裡，盪漾著青春氣息的年輕男女來回穿梭，抱著書的如蘭與萬人傑手攜手，走向巍然矗立的圖書館。

「給妳。」臉型方正，一副福相的萬人傑，從書夾中取出藍色的信箋：「我的第十六封情書。」

「嗯。謝謝！」如蘭回報他溫柔的微笑，臉蛋兒掛著被愛的幸福：「我會好好珍藏。」

「珍藏我們的感情。」默契十足的萬人傑，擺個紳士的姿態邀約：「週末，我們去誠品書店逛逛，好不好？然後去看場電影。」

「嗯。週末和你約會。」從不做作的如蘭，姆指和食指圍成ＯＫ手勢，欣喜地答應：「隔日星期天，我要參加國中同學會，好興奮喔。」

「妳就是這樣。」萬人傑微笑不已：「總是一張滿足、幸福的笑臉。」

兩人走著走著，進入了圖書館，面對面各看起自己的書。書香爛漫的閱讀室，一群用功求知的青年學子，有的捧書而讀，有的看著報紙雜誌。

＊      ＊       ＊

國中同學會，場面熱鬧。分別兩年多的同窗好友見面，暢談往事與生活近況，場面和樂融融。

雪紅是如蘭是國中時代，她們是當年的死黨兼密友。

如今一樣是豆蔻年華的專三學生，只是社會大環境驟變，就讀不同學校的她們，境況也漸離漸遠。

純真稚嫩的如蘭，樣子依舊；長在單親家庭、家境不好的雪紅，梳個新潮髮型，塗著亮麗眼影、唇膏與指甲油，穿起了名牌服飾、飄著名貴化妝品的香味，一身千金小姐的裝扮。

彷彿回到過去相聚的時光，她們在同學會上相鄰而坐，談笑風生，熟絡起來了。

「如蘭，妳的穿著不怎麼樣，看起來卻還是那麼幼齒，皮膚細細嫩嫩的，很歐蕾喲～。」雪紅話匣子一開，談的當然是足於炫耀的長相外表。

「人家是天生麗質嘛～」如蘭撒個嬌，又熱烈地回應：「妳的身材才媚登峰呢。我的小姐呀，妳中樂透頭彩了？從頭到腳都是香奈兒。」

「全身是名牌，～可惜不是名人。」雪紅自我調侃，咯咯笑了起來，她話鋒一轉：「乖乖女，有沒有交男朋友？」

「怎麼說呢？」如蘭想起總是在圖書館Ｋ書的萬人傑，臉上流露出幸福的神色：「他寫情書給我，我陪他讀書、去看場電影，這樣算不算男朋友？」

「連打啵都沒有過嗎？」雪紅想起愛情速食的這Ｅ世代，哪有梁山伯、祝英臺那種深情派的：「純友誼，只算是男的朋友，不是男朋友。」

「那妳呢？」如蘭想當然兒：「有男友吧！」

「有呀！有囉～。有個頂級的，還有兩個備胎用的。」想起駕馭男友的得心應手，雪紅難掩小女子自豪的神情。

「什麼是頂級？什麼是備胎？」如蘭傻傻地摸摸頭，很迷惑的樣子。

「就像車子嘛，頂級的當然是最愛用的那個。」雪紅嗤嗤地笑：「萬一磨損嚴重或意外破裂，就可以把備胎的找來。」

「妳好前衛、好新潮。」從小在父母調教下，如蘭的愛情觀很傳統，她覺得雪紅把男友當「輪胎」，成為她使用的工具，實在不可思議：「妳很那個～騷！」

「騷妳的頭啦！」雪紅依然朗朗大笑。「如蘭，這是什麼時代了，我們身為女人，不過是像男人情慾自主而已。妳說我前衛也好，新潮也好，我可以接受；哪有什麼騷？男嬲女騷，做那種事也是天經地義的，難道妳不會悶騷？」

如蘭很不好意思，一時也不知如何答腔，只好笑笑點頭。

她們從衣物談到交男友的問題，觀念也許變得南轅北轍，但那分純淨的同窗友誼還在。雪紅突然想起玫瑰３號交待要擴展組織的任務。

「我告訴妳一件『好慷的代誌』。」雪紅向如蘭吐露近況：「我做起校園轉售毒品的工作，很好賺喔～已經賺了一大把鈔票了，所以妳看——我變成多金美女，享受著穿戴名牌的都市生活。」

專注凝聽的如蘭睜大眼睛，對雪紅的轉變，與賣毒的情景，現出一臉驚訝：「那不是犯法的嗎？妳爸媽不會擔心妳？」

「小心點，都沒事的。」想起身世，雪紅有點怨，只淡淡地說：「我爸媽早已離婚了。他們自己的事都管不好，哪會管我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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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紅隱瞞在舞廳被抓的記錄。那時她剛在販賣，遇到警察臨檢ＰＵＢ

舞場，因為玫瑰３號叮嚀過，所以她把身上的毒品丟棄地上，對警方的逼問，死不承認自己販毒。

雖然逃過一劫，卻被警察派車送到警局做筆錄。警察好不容易通知到家人來保她，生氣的父親痛罵她一頓。

只有靠她供給金錢花用的男友，貪圖財色享受而一樣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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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販賣毒品是犯法的，我得仔細考慮考慮。」

「好啦～。以前我常去妳家，我知道妳爸媽賺錢也是很辛苦的，至少自己賺點錢，可以自己付自己的學費；想買衣服也不必向家人伸手……」

在雪紅的感情勸說與利益誘惑下，如蘭答應參加轉售毒品的行列，在學校當小盤商。

「好啦。週末在ＳＯＧＯ百貨公司側邊見面。」雪紅一副乾脆的態度：「到時候，我會介紹玫瑰3號給妳認識。」

「玫瑰3號？」

如蘭來不及弄清楚玫瑰3號是什麼，表演節目開始了。有人唱歌、跳舞，有人講鬼、說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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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北的東區，摩天樓林立。人群與車輛擠滿了市街，喧鬧的聲音沸騰，隨著灰塵飛揚。

扁大的日頭掛在西天，斜照穿越大樓間的縫隙，朱紅的餘光照在青春女孩如蘭的臉上。

迷濛的神情，帶點高雅的氣質。穿著牛仔褲裝的如蘭，用手擋著刺眼的陽光，緊盯著不斷變換移動的軀體，她在等待一張熟悉的臉孔。

「嗨！如蘭，妳等很久了嗎？」雪紅走近如蘭面前打了招呼。

雪紅接著介紹她身邊，身材窈窕、衣著時髦的女孩：「這是玫瑰３號，讀Ｘ大三年級，她就是我之前向妳提的大姊……。」

如蘭露出親切的微笑，向玫瑰３號點點頭，有如冰山美人的玫瑰３號，塗著暗紫色化妝品，顯出一臉霜寒般的冷傲與神祕。她看著如蘭，神情沒有特別的變化。

「如蘭，妳考慮好了吧！」雪紅拉著她的手，表示彼此的親密。

「雪紅，我……我不知道耶。」如蘭吱吱唔唔地回答。

她擁有Ａ型文靜的特質，從小在父母的保護下長大，缺乏處事的經驗，遇到事情總是優柔寡斷。

雪紅看她猶豫的樣子，果斷地說：「妳不知道？那我替妳決定好了。我們是老同學了，我不會害妳的。」

「對嘛！怎麼會害妳呢？」站在一邊冷眼旁觀的玫瑰３號，望著純真稚嫩的如蘭，覺得她好純真：「我們都是好姊妹嘛，一切就這樣ＯＫ啦～。」

如蘭望了雪紅一眼，禁不起人情攻勢與利益的誘惑，把天使的心賣給了魔鬼－－她點頭了。

「好啦！走，我帶妳去百貨公司添些衣服。別穿得這麼寒酸。」玫瑰３號話剛講完，就拉著如蘭和雪紅走向人潮洶湧的百貨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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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大的夕斜陽斜照下，飛灰中閃著金銀的亮光。繁華的臺北市東區，樓高千丈，陌生的人群來往穿梭，孤獨的靈魂游走。

純真稚嫩的如蘭，靈魂還沒有定奪，軀體已被拉進了ＳＯＧＯ的繁華世界，開始陷入虛榮和罪惡的淵藪裡。

進了ＳＯＧＯ百貨店內，走過一處處化妝品專櫃，穿制服的小姐露著笑臉，招呼顧客。物質慾望的滿足，盪漾在選購物品的時髦婦女臉上。

這裡是她們休閒的好地方，像老馬一樣的雪紅和玫瑰３號，對著琳瑯滿目的名牌唇膏、香水……，如數家珍，瞭若指掌。

如蘭像劉佬佬逛大觀園般，東瞧西瞧，內心有說不出的新奇和興奮。

彷彿她是主角似的，雪紅總是指著貨品殷勤地問她：

「這種品牌，妳喜歡嗎？」

「這種顏色最時髦，很適合妳使用。」

第一次聽到如此殷切詢問，受寵若驚的如蘭，滿心疑惑：我沒想要買呀？那些化妝品，一小瓶動不動就好幾百塊，那麼貴，我哪有錢買？

她躊躇的態度，被江湖經驗老到的玫瑰３號看穿了：「如蘭妹妹，要什麼化妝品儘管買，我幫妳付費。等一下還要帶妳去女裝部，再買幾件好衣服給妳；十八歲的姑娘了，總是要打扮得漂亮點，男朋友才會喜歡妳。」

「可是……。」如蘭抿嘴一笑，天使般的臉帶點羞赧，露出兩個小酒窩。

「錢嘛？別擔心，全部大姊來付。」玫瑰３號彷彿她肚裡的蛔蟲，連她沒說出口的話都知道：「以後，賣了貨品，賺到了錢，再還給我就ＯＫ了。」

如蘭心裡還是迷惑不已：這個初次認識的「大姊」，連雪紅都不知道她的真實姓名，竟然對她如此地好。她感動了。

挑呀選呀，她們各買了全套的化妝品，然後高高興興地上樓，走進款式流行、顏色繽紛的女裝部。

很少上百貨公司買過衣服的如蘭，幾乎愛死了每件漂亮的衣服。別說買，只要東摸摸、西瞧瞧，她心裡就有股莫名的興奮。

正在週年慶促銷的百貨公司，假日擠滿了人。打了五、七的折扣優待，每件衣褲價錢還是在千元以上。如蘭看到標籤上的價碼，總是覺得好貴而咋舌。

她以前都和媽媽到夜市地攤買衣服，最貴是一件幾百元；以父母的經濟能力，要她上百貨公司買衣服，是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奢望。

「我們每人都可以挑三套喜歡的衣服，大概各花個萬把元，沒什麼關係？」玫瑰３號語氣冷冰冰的，彷彿是不能打折扣的命令。

「怎麼花這麼多錢都不眨眼？」如蘭偷偷問雪紅。

「小意思，等妳賺錢上癮了，就知道。」雪紅投給她曖昧的一抹微笑。

在雪紅的導引下，如蘭試穿了喜愛上的衣服，由於身材適中，所以每件新衣穿在她身上，都好看得不得了。專櫃小姐嘖嘖誇讚，加上身邊雪紅和玫瑰３號的讚美，如蘭簡直樂歪了。

青春的喜悅在她的臉上飛舞，心情的快活不曾如此強烈。

挑挑選選，她買足了三套衣服，花了一萬二千多元，加上買化妝品的錢，剛好是二萬元。

人群依然進進出出，各種交易持續在進行。玫瑰３號用銀行金卡付了錢，三人提著一袋袋的寶貝衣物，走出了百貨公司。

＊       ＊       ＊

「如蘭，妳的代號是罌粟花，記得喲。」玫瑰３號丟下這句話，就和雪紅招計程車離去。

如蘭點點頭，罌粟花是她喜歡的代號。她站在ＳＯＧＯ門口，東張西望，不知下一步要如何走。

她有點夢幻的感覺：如果不是好友雪紅的牽引，她這一輩子哪會有這種機會？望著美麗的衣服和名牌化妝品，她感激雪紅帶給她以前未曾有過的幸運。

來往的青春少女，都是時髦的穿著打扮。如蘭愛憐地摸摸剛買的新衣裳，情不禁地自言自語：「有這些美麗的新衣服穿，實在太棒了。」

她的心裡，幻想穿起衣裳的模樣－－美麗的天使在飛舞。

夜景迷濛，萬盞燈火的不夜城，凡人的慾望在沸騰。如蘭迷失在閃爍的燈海與鑽動的人群中。

熱鬧的景色下，是一張張冷寞的臉孔，一個個孤獨的靈魂。

這是一個繁華的文明大都會，也是一個虛榮的大千世界。

每個人展示著光彩亮麗的外表，企圖用來掩飾心靈的空虛與罪惡；反正誰也不認識誰，誰也管不了誰怎樣。

帶著一包包衣服與一件件化妝品的如蘭，純真善良的心靈，在這一刻起，也開始被虛榮和罪惡侵蝕，她的耳後還聽到店裡傳來的「小小世界」歌曲，可是靈魂已漸漸失去本然的純真……。

＊      ＊      ＊

如蘭擁有一個健全幸福的家庭，父母是領固定薪水的上班族，唯一

的哥哥讀大學，經濟上屬於小康。平時父母忙著上班，他和哥哥也乖巧聽話，沒多讓父母操心；算是一個和樂融融的小康之家。

她提著袋子，擠著公車，回到五樓公寓的家。爸媽和哥都不在家，她把化妝品擺好，把衣服藏在櫃子裡。

她深怕全家人發現了，追問起她販毒的祕密。

臨睡前，她把心情寫在「青春日記」簿上－－

                                  ××月××日星期六

今天託雪紅的福，買了好多化妝品和衣服，都是百貨公司的品牌貨。踏入人群鑽動的ＳＯＧＯ，看到琳瑯滿目的貨品，真恨不得全部搬回家。

第一次看到玫瑰３號，她是怎樣的人物呢？除了臉孔冷峻，真實姓名都不知曉？她臉蛋兒濃妝豔抹，眼圈和嘴唇都化妝成深紫色，配合名貴的衣飾裝扮，給我神祕的感覺。聽說她還在某夜大讀書，我看她一點也沒有學生的氣質，倒是像江湖大哥身邊的女人。

雪紅，國中畢業以後，變好多喔。她說我沒跟上時代潮流，不知是真是假？時代潮流是什麼呢？像街上的人潮嗎？要盲目跟著走？班上的阿飛仔和仕女也許較懂；他們都把讀書當混文憑的副業，交了一堆吃喝玩樂的朋友。

她們要我幫忙賣毒品，那是犯法的，我心裡害怕。雪紅安慰我說：賣那種東西沒什麼，只要躲開警察就不會有事。她賣一年多賺進了大把大把的鈔票，有了錢，可以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還不必父母為一次好幾萬的註冊費操心。

爸媽為了生活，以及我和哥的學費，拚命工作還喘不過氣來。能賺點錢，不是壞事。

買了新衣和化妝品，心裡很興奮。其它的問題，等明天再煩惱吧！

＊       ＊      ＊

朝陽的金輝撒在萬物上，上班上學前的時刻，家人享受著早餐。

如蘭偷偷化好妝，又穿了剛買的漂亮新衣，顯得亭亭玉立，容光煥發。她走到客廳，媽媽看了，眼睛一亮，開起玩笑：「吾家有女初長成，如蘭，什麼時候買了新衣服，我怎麼不知道？過來，我看一下。」

「喔，和同學逛街，覺得蠻適合我穿的。」如蘭轉了一圈，擺起模特兒的姿態：「媽媽，您看漂亮吧！」

「妹妹的確有眼光，顏色配得很高雅。」哥哥欣賞著，眼睛圓溜溜的。

爸爸高行德連番點頭微笑：「嗯，漂亮、漂亮。寶貝女兒長大了。」

聽到哥哥和老爸的讚美，如蘭差點跳起來。那種灰姑娘變成白雪公主的飄飄然，讓她覺得眼前的世界實在太美麗了。

由於她平時誠實又乖巧，家人沒繼續問她衣服的價錢，或是化妝品的來源，她心裡鬆了一口氣。

她出門上學了，媽媽說：「爸～爸，小蘭穿起漂亮的衣服，化起妝，真的亭亭玉立了。我們家有女初長成。」

「喔，女大十八變。希望小蘭別變壞才好。」高行德嘆了一口氣：「唉！這個社會變得太快了，現在的年輕人飆車、嗑藥、沈迷電玩，有時候我真不懂他們在搞什麼！」

「不會啦。」媽媽笑了：「我們小蘭是乖女兒，我對她有信心。」

＊      ＊      ＊

如蘭踏著輕快的步伐，哼著歌上學去，心情好，一路笑臉盈人。

穿著新衣又上彩妝，如蘭一踏進教室，同學們眼睛一亮，紛紛圍著她品頭論足：

「姑娘，變漂亮了。這套衣服色調高雅，很有質感。」

「妳是用雅芳，還是ＳＫ2，怎麼這麼香呀？」

眾星拱月，她覺得像戲中的女主角，初嚐成為焦點人物的快樂，有點當明星的夢幻。整個早上，她都難掩一臉喜色。

中午，手機響起了。「罌粟花，我是玫瑰３號，放學的時候，我在學校對面的咖啡屋等妳。有任務交辦。」

玫瑰３號命令似的語氣，不容許她有選擇的餘地，話說完就掛斷了。

如蘭擔憂的事來了，她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去ＳＯＧＯ是前天的事而已，如今馬上要面對她不願的販毒－－那是害人的勾當。一想到這裡，她的心情彷彿墜向地獄，越沉越深。

她想起在ＳＯＧＯ的一幕幕，也想起為什麼以「罌粟花」為稱號。

那天，雪紅說：玫瑰３號是個代號，她說是為了安全起見，以後聯絡都只彼此稱呼代號。

玫瑰３號要她也取個代號，如蘭沒見過罌粟花，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