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書情詩]最長的純情派 作者詩影 親愛的SF: 人生幾何?有誰能像我們擁有漫長的純友誼呢?整整十年吧! 已是六十年代初的故事了,三十多年前的友誼,好遙遠喔。 那時候,我在風城讀書。在《青年戰士報》發表了一篇《祝你生日快樂》的短文。 妳從花蓮的海星中學捎來了傾慕的信。 信箋是女生愛用的粉紅色,上面有精緻的圖畫。文字娟秀,應該出自美麗可愛的女娃兒。我捧著第一位讀者的來信,興奮了好久。 從此,魚雁往返,各自訴說著學校的生活和城市的風光;我們從相隔遙遠的陌生人,變成了以筆談心的好朋友。 校園的角落,薔薇花綻開,增加了我心靈的喜悅。美麗的花,需要有緣人欣賞它。 浮雲游子意,落日故人情。花蓮的山水,有種特別的純樸。這是一個與世無爭的世界。假日,我經常躺在翠綠的草地上,想一個下午的心事,想遙遠的妳;雲兒好悠哉。 妳對我傾訴生活的情意,纖細的心思,讓我感受到一草一木的變化。從綿綿的文字中,我讀到了妳純真和樸拙的心性。 一封封的信箋,相互訴說著年少多感的情懷。妳的心思有時候很獨特,很有詩意,還會在信箋中夾著一片楓葉。 如今,妳寄給我的友誼信物,都隨著我失落的那袋書信消失無蹤了。 丟了那堆信,彷彿是丟了珠寶鑽石般,讓我始終耿耿於懷。 失去它,妳溢滿友誼芳香的情景,我從何憶起。只能夢回三十年前的國度,搜尋如風箏遠飄的友誼線索了。 後來,妳離開了風景美麗的「海星」,轉到故鄉高雄的一所中學就讀。我也從師專畢業,漂泊到多風雨的北海岸教書。 環境遷變了,我倆淡淡的友誼卻依然細細地交流,如同天空的雲影,在湛藍的海水裡相映。 有一天,妳從高雄老遠跑到金山看我。 雖然是第一次見面,我們卻像老朋友般熟稔。我陪妳就近在依山傍海的風景區,逛了兩個小時後,妳謙虛地說:不敢多打擾我,妳就揮揮衣袖走了。 現在想起來,我覺得沒有善盡地主之誼,好好招待妳這位造訪的遠客,有虧妳的情意。 我真的抱歉!妳千里迢遙來坐車來看我,我竟然連請妳吃一餐飯都沒有。 當年保守單純的我,太不了解少女千里會友的濃情了,憨呆得很好笑! 很對不起妳,妳遙遠來看我,我薄情款待妳,很對不起喔。 又隔了五、六年,我保送到高雄讀書,師院離妳的家左營不遠,我們又見面了。 高雄的太陽是熱情的,從來不陰霾;高雄的天空是碧藍的,縱使有西北雨,也是傾盆而落。 妳是沐浴在陽光下長大的高雄女孩,皮膚曬得有點黝黑,個性像天空一樣爽朗;妳的表情純真自然,總是露出親切的微微笑。 有個午后,我們邀約去西子灣、旗津的海邊玩,回到學校宿舍後,我寫了一首紀念詩:《這樣一個午后》 冬陽爛漫 這樣一個午后 妳以輕舟載我 西子灣而後旗津 美麗的往事 隨著倒退的風光 一景一景呈現 岩石高聳 波瀾壯闊 夕陽西斜 黃沙滾滾 風流過新竹 水流過金山 三千個落日 啊! 情誼就像那閃爍的波光
短髮 笑靨 鮮艷的紅色背心 這樣一個午后 踱過街街巷巷
暢談與歡笑 在向晚的歸道上 我竟驚喜發現 妳的心鏡無塵 ··············· 晴朗的天氣,坐著渡輪到濱海的小鎮,我們在海攤上追逐浪潮,閒逛街市,品嚐紅咚咚的螃蟹美味,整整一起過了一個快樂的下午。 妳的心鏡,真的純淨無塵,也從不矯揉造作;黝黑的臉譜,那一抹的笑容,都讓我十分好感。 那個午后,妳留給我「短髮 笑靨/鮮艷的紅色背心」的印象。淡淡的旗津風味和景致,有點像我們細細流水般的十年友誼,至今還在我的腦海迴盪。 也許,妳一直在等待,等待我發射邱比特的愛情之箭,也說不定。 也許,在青春消逝中,等待成為妳一種寂寞的守候,也說不定。 因為我始終遲遲沒有對妳表態--所以我們沒有越過了友誼之橋,成為親密的戀人。 有個夜晚,月明風清,天空也有群星眨眼,妳邀我在高師大校園對面的文化中心見面,告訴了我妳將結婚的訊息。 當時的我,沒有很驚喜,也沒有失落。好像妳的結婚,和我不怎麼相關似的。 妳一定很氣我,對不對?妳專程來告訴我人生的喜訊,卻只看到一個呆頭鵝的冷淡。 我真的好憨呆,憨呆得很不近人情;連妳的婚禮都沒有去參加。妳大概偷偷罵我無情吧! 親愛的,真對不起,被妳罵是應該的。我沒有分享妳當時的喜悅。 我不曉得對純真樸實的妳,感情為何如此淡?也許就是這種淡,才造就了我們友誼的純淨,打破了男女間沒有純友誼的說法。 妳呢?對我有沒有萌生愛情的種子?妳曾經等待我的熱情嗎? 當我再度離開艷陽高照的南台灣時,妳在「文藻外語學院」服務。如今是否還在那裡?芳蹤何處?十年純潔的友情,妳留在我心中的爽朗印象,卻是那麼清晰,我依然對妳深深懷念。 我有一份濃厚的惦念和祝福。 誰說男女間沒有純正的友誼?在寶貴、漫長在青春歲月裡!有幾人能夠像我們的年少時代,書信往返、傾訴衷曲,而不涉及男女間的情色愛慾。 比起當今e世代,男女間的情色氾濫,我們交往純潔的情誼,真的是鳳毛麟角;也唯有如此,我才覺得這段感情彌足珍貴。 如今,我的頭髮已白了不少,每天為了教育和兒子,忙得不知今日是何日。妳呢?也許還在南台灣的學府,曬著同樣熱情的陽光。 以往青春的少女,想必已成為成熟的婦女。如果妳帶著寶貝的兒子,去留下我們足跡的西子灣看海浪,去旗津看落日,或者前往文化中心觀賞藝文,會想到遙遠的我,曾經和妳留過影嗎? 不知我們還有沒有再見面的時候?天邊的雲彩,沒有給我答案。可是,相信我們年少十年的純友誼,永遠是生命裡最值得典藏的一段記憶。[2010.10.17刊登於金門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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