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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手
2011/06/14 20:18:02瀏覽630|回應0|推薦7

    「老一輩傳下來的手藝,到我這代已經第五代了。」

    「你是開小吃店的?還是……」
    「不,我是個殺手。」
    柔和的燈光,李斯特的鋼琴音樂,配上一座看起來價值不斐的吊扇,明知道不該如此放鬆,還是不禁慵懶的將背整個貼在沙發上。

    「蔡先生,如果你不能配合,那我們很難繼續對話。」

    眼前的心理諮詢師,就任何一個有長眼睛的男人來看,都很難不說她是個美人。當然,以這麼一個美人諮詢師來說,光是現在能坐在這裡,就要提早半年預約,而且聽說接下來的預約已經排到年底。
    一個禮拜只工作兩天,沒有健保給付外,諮詢費還是以小時計算,生意卻還能如此興隆,而且幾乎所有的預約清一色都是男的,也不少是電視平面媒體上常露臉的幾位小開。除了諮詢師是個美人以外,我倒是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也許是,有錢人心理都有問題吧。

    諮詢師手指輕輕推了一下GUCCI的眼鏡,一臉不滿意的看著我,給我一種煽情電影跑出來的人物的錯覺。不可否認的,她確實有誘惑男人的魅力。
    「那麼可以聊聊你的童年嗎?說說看你……」
    無視著她一邊對著記錄本寫些甚麼,也沒甚麼聽她講的話,只盯著頭上的吊扇看著。

    這是甚麼風格?好像是愛琴海還是甚麼巴洛克?如果是他應該知道,我在心裡默默的回想著,一個童年的朋友。

 

    「爸,為什麼我要練這個?」

    我趴在地上,左手扶著雷明頓M700步槍,右手調整著狙擊鏡,鏡中的米位十字線隨著呼吸起伏。

    「孩子的教育不能等。」

    趴在一旁的老爸只簡短的回了我一句,拿著望遠鏡的手一動也沒動過,雙眼盯著前方的回答著我。

    「我覺得你在敷衍我,這又是從哪句廣告台詞學來的?左偏米位兩格。」

    右手食指輕輕將槍機上撥,後拉、前推,上膛。右手回到握把,食指前伸。

    「一格半,響度8。要賭嗎?一罐沙士。」

    只有這時候,老爸才會轉過頭來看著我,一副就是打的中就試試看的臉。

    深吸一口氣,停住呼吸,將手指輕輕放上板機,扣下。

    後座力提醒著我子彈破空射出,肩窩處傳來撞擊的痛楚,痛覺總是比聽覺先感覺到。約三秒左右,從鏡中看見人形靶的左後方地面揚起了一陣沙塵,漏靶。

    完全不想看老爸這時的嘴臉,重新調整狙擊鏡,耳邊卻傳來老爸的聲音。

    「我也問過你爺爺一樣的問題,爺爺當時回答我,因為爺爺的爸爸要他學的。」

    我的家族比一般人複雜了點,都有一個副業,曾祖在賣饅頭,爺爺是海產店,老爸是走服飾批發的。而主業主要是幫人調解一些糾紛之類的,不過往往被調解的人都不見了。

    沒錯,我是一個殺手,我爸,我爺爺都是。

    對父親的回憶其實很淡,跟他相處的時間很少,而他一有空,卻又總是拉著我去練槍或是丟飛刀。有時甚至教我一些徒手搏擊時,將我摔在地上,接到通電話就靜靜離去,讓我不禁覺得他應該不是想教我,只是抓來我熱身而已。

    所以在我國中入學的前一天,他也以「之後要上學,見面時間會更少」的爛理由把我拖了出來。之所以說是爛理由,是因為他總是晚上有空,當然,扣掉他去〝辦事〞的日子。

    「就說打不中吧!」

    老爸仍是以那副理所當然的口吻講著。

    「是這把槍太爛,你拿你那把SVD給我練就不會打偏了。」
    雖然嘴巴抱怨著,但長年來的習慣,還是讓我安靜又迅速的調整好準心,上膛並將食指伸直靠著板機。

    「技術不好,就不要怪槍的問題,你要知道,訓練時一發沒中,你可以有五秒的時間準備下一發;現實中一發沒中,你很可能就……」

    「準備下輩子!」

    講來講去都是講這一套,早就會背了,不等老爸講完,我已經幫他接下去講完。

    說完,停止呼吸,扣下板機。

    三秒後,遠處的金屬人形靶傳來一聲輕微的,噹!的一聲。

 

    國中入學並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只是又換到另一個新環境,交上一些畢業後就不會再連絡的朋友。雖然說現在提倡甚麼常態分班,但私底下還是有選老師情形,每個家長都希望孩子被排進所謂的名師的班級。

    當然我是搞不懂我們家跟人湊甚麼熱鬧,所以我莫名其妙的被排到家長滿是甚麼代書、醫生還是經理的班級。一眼看去全是富家公子的班級,原本我以為家裡的安排是讓我跟一些軟弱的大少爺當朋友,比較不會惹出甚麼事情。

    不過,之後老爸說,多認識一些囂張的大少爺,對生意有幫助,當然,指的是主業。

    「蔡明翰!」

    聽到別人叫我名字,讓我訝異了一下。眼前看見的,是一張熟悉的人臉。

    「蜻蜓?」

    一個小學時總是拉著我說天空有幽浮的胖小子,由於名字叫經庭,諧音很像蜻蜓兩個字,所以整個班級都叫他蜻蜓就是了。他本人倒也不怎麼在意,甚至也穿著寫著蜻蜓兩個字的衣服到學校上課,而全班總是拿他當笑話,不過我倒是不怎麼討厭他,反而挺羨慕他可以很直率的做著自己想做的事。

    出於這份好感,每當被高年級欺負時,總是由我幫他出頭。而不曉得是他天生少根筋還是怎樣,總是很容易被人盯上。

    有一次在躲避球場,他被一群人用球砸的蹲在地上哭,帶頭的高年級樂在其中,周圍叫囂的朋友也拿著手機在錄著這一幕,同班同學也只會在旁邊指指點點,低著頭講著悄悄話,連幫忙去叫老師也不敢,當然,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敢,又或者,只是想看熱鬧。

    由於老爸不讓我隨身帶著小刀之類的武器,所以撿起一顆石頭便衝了過去,朝著帶頭的臉上就是一拳,趁著吃痛他半蹲了下來,便雙手抓著他的頭,撞向我的膝蓋。而旁邊叫囂的卻沒人敢上前,只是繼續在一邊講著狠話,錄著影。而我出於從小養成的習慣,看見他拿著的手機,反射性的甩手一丟,便將石頭扔向手機,再撿起他鬆手掉落的手機,摔爛。

    逞英雄,不是每次都像小說、連續劇般的順利,即使從小就接受殺手的訓練,被一群高年級學長圍毆,還是一樣要等著老師來拯救。

    所以,認識了蜻蜓,讓我小學的時光一共被圍毆了十三次,不過至少有打贏八次。

    「我們又同班了耶!」

    還是一樣那副傻笑。讓我想起了他的父親是醫院院長,以前經常到他家的醫院擦藥,他的父親倒是很討厭我就是了。

    「難怪你會進來這裡。」我自言自語的說著。

    「你說甚麼?」

    「沒事。」
    「那邊的兩個,開學第一天就講話,再講話給我站起來罰站。」

    老師的大吼,讓我們兩個嚇了一跳,我無奈的看了老師一眼,又用眼角餘光偷瞄了蜻蜓一眼,依舊是那副傻笑的臉孔。

 

    國中讀名師的班級,無非是想能考上一間好的高中,考上一間好的高中,也只是為了能有一間好的國立大學,畢業之後能進一間好的公司,或者能接自己父親的工作,無論是甚麼未來,幾乎都是順著父母的期望。

    當然蜻蜓也是,打從一生下來,他父親就已經幫他打點好醫院的一切,該選甚麼護士照顧他,該讓還是嬰兒的他聽甚麼音樂,最後,讓他當上醫生。自己的父親是醫生,兒子當然也要有個不丟父母臉的工作才對。所以,蜻蜓很稱職的國中三年都拿了第一名,不只如此,每次參加大大小小的繪畫比賽也都是第一名。

    確實,蜻蜓的父親,醫院院長非常的引以為傲,因為是我老爸參加家長會回來跟我說的。

 

    而我,依然扮演著以前的角色……

    「蜻蜓,這是你上次被B班勒索的錢。」

    「喔,謝謝……其實你可以不必……不用幫我要回來的,就當我借他們的。」

    看著他還是那副傻笑,雖然臉上沒有傷痕,但衣服底下卻時常是瘀青傷痕,如果光看傷痕數,也許他還比我更像殺手的兒子也不一定。

    「不過……還是很謝謝你。」

    「少在那裡說這些,看你還在畫圖,是要投這次的比賽?」

    「這次的主題是……我想畫一個愛琴海風格的房子,你看……然後……」

    蜻蜓看著我,傻笑了一下,很熱情的解說著他的畫。

    一講到畫圖,他就像變了一個人,如果被欺負時,他的眼神也能有這種光芒,我想應該沒人敢再勒索他。

    「你這麼喜歡畫畫,將來當畫家的話,記得送我幾幅掛在我家牆上,還且要簽名喔。」

    打斷了他的長篇大論,我笑著說。

    「不,我將來要當醫生。」

    他一邊用鉛筆打著線稿,一邊笑著回答我。

    「醫生?你當醫生我還不敢給你擦藥,你以為拿手術刀跟拿畫筆一樣嗎?」

    沒注意到他的眼神變化,我依然笑著繼續講。

    「那你呢,你文章寫那麼好,將來要當作家?」

    輪到他轉過頭來,一臉正經的看著我。

    我先是一愣,想說點甚麼。不過,未來要做甚麼,我倒是從來沒想過,只知道每天接受老爸的訓練,對於未來,似乎就是注定好要當一個殺手。

    「我……我都不知道我文章寫的有那麼好?」

    「國文寫作文時,全班沒人分數比你高,況且,老師也都會拿你寫的東西去投稿參加校內比賽不是嗎?」

    「那只是老師多管閒事,況且,寫文章只是我閒暇時的興趣。」

    興趣而已,僅僅只是如此嗎?

 

    當天晚上老爸又一時興起抓我去練拳,而我卻只是想著早上蜻蜓說的話。

    「喂,對打時分心是會要你命的。」

    說著這句話的同時,老爸一拳不偏不倚的打在我的鼻子上,眼淚頓時噴了出來,讓我正在想的事完全拋到一旁。

    「說好不打鼻子的喔!」

    我擦著眼淚,看著老爸聳聳肩的樣子,一副就是放馬過來的模樣。

    我雙拳護著頭,弓著身體,側身對著老爸,小跳步起來。

    人類的要害都在身體正中間一直線上,所以任何武術都是以保護身體中心為基礎的。

    此刻,腦中只想著以前的訓練,扭腰帶動左手臂,順勢刺出,老爸右手輕輕架開我的刺拳後,左手握拳已經揮到我下巴處。急忙把頭往後一扭,硬是煞住腳步後,往後一跳,因為我已看出老爸左上鉤拳只是虛招,只見老爸左腳往前一踏,做為軸心,扭腰轉個半圓,一個迴旋,右腳踢出個後迴旋踢,直踢我心窩,幸好我已往後一跳緩去踢擊的力道,但還是失去平衡在地上翻滾一圈後起身。

    「你來真的喔!」我不滿的抱怨著。

    直踢心窩,就算老爸有收住力道,依然還是會讓人昏個一時半刻的。沒想到老爸居然來這狠招。

    「我說過多少次,訓練要認真,現實中的人不會對你手下留情,一次失誤,可能就會要你的命,我嚴格要求你,是為你好。」

    原以為老爸還是那副嘻皮笑臉的,沒想到卻板起臉來對我說教。

    「老爸……」
    悶著一天,還是索性將心裡的話一次講清楚比較好。

    「我將來一定要當殺手嗎?」

    「不然你將來想做甚麼?」

    沒想到反而是老爸露出疑惑的表情問著我,彷彿這個問題他從沒想過我會問他。

    「我想當個作家。」

    「噗嗤,作家?剛剛我沒踢你的頭阿,怎麼你腦袋被我踢傷了嗎?」

    老爸又變回那個嘻皮笑臉的樣子,不解的問著我。

    「我對寫作很有興趣,而且也有得過名。」

    被輕視的感覺,讓我頓時不滿了起來,有點炫耀的說著。

    「興趣能當飯吃嗎?」

    老爸平靜的問著我,面對如此的沉靜,我反倒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我……」

    沉默了約一分多鐘。

    「興趣是興趣,你可以當休閒,可以當娛樂,但不一定能當工作。但是工作……」

    老爸頓了頓,繼續的說著。

    「工作卻可以培養你的興趣。你想當作家,你自己看我們家有幾本書,書局有幾本書,你憑甚麼認為你的書能在書局幾千本書裡,被人買走。」

    「我……我房間很多書阿!」

    「漫畫書也算?」

    「那我可以當漫畫家阿。」

    老爸不語,又是一陣沉默。

    「那你想寫甚麼?」

    「也許……也許我可以寫殺手的一些題材,只要改變一些情節,警察不會查到的。」

    老爸雙手搭上了我的肩膀,依舊是一臉平靜的看著我。

    「看著我,聽著,做為一個父親,我希望你能過著好日子,但做為我們蔡家的孩子,我不能讓我們家,傳了這麼多年的招牌在我這代停下來。」

    「可是我……」

    話講一半,被老爸用力的捏了一下肩膀,然後老爸繼續的說著。

    「你知道我們家都有副業,但副業也不是我們的興趣,當然主業更不是。你爺爺開海產店,為的是早上能去漁港,找熟識的漁船偷渡幾把槍。我是服飾批發,為的也是委託熟識的報關行替我安排壓在衣服底下的那幾樣東西。」

    老爸說的我都明白。

    在槍枝還不氾濫的年代裡,曾祖早上賣饅頭,遇到客人說:「買半個饅頭,用來拜神。另一半沾血,吃飽上路用。」

    當天夜裡,就要提著一柄短刀,五把飛刀上路〝辦事〞。

    隨著時代在前進,一柄短刀殺人的時代已過去,爺爺拿的是黑星,談生意的地方是海產店。江湖黑話也省去不少,大多是介紹來的客人,就直接在店裡開瓶啤酒談起生意來。到了老爸這代,經營更完善,主業的事都委託給經紀人去談,鮮少看過經紀人的模樣,大多都是電話連絡,往往一個月就會換新的電話。

    而隨著時代越進步,該學的確是越多,而生意越做越大,也開始接一些國外的單子,自然的外語能力也要提升。到了我這一代,老爸總是說,現在做甚麼都要講高學歷,當然,當殺手的也不例外。被殺的目標都不是笨蛋,如果你比別人笨,怎麼殺的了他。何況殺了目標後,該怎麼不讓條子查到你,該怎麼脫離嫌疑,都是要動腦。

    一次任務就被條子抓起來,搞的新聞媒體都在報導的人,那叫兇手,不叫殺手,雖然做的事都是一樣的,但殺手有自己的堅持。

    「那你希望我的未來是怎樣的?」

    「我希望你能走工科,去讀機械工程,對未來有幫助。」

    「是對我有幫助,還是對我們家主業有幫助?」

    聽了我的問題,老爸放開了我的肩膀,轉頭走了幾步,靜靜的跟我說。

    「我想讓你知道,我所有的安排都是為你好。」

    「可是……我有我的夢想……夢想……」

    老爸舉起了手打斷我的話。

    「不然,證明你的夢想,你的決心,認真跟我打,打到我一下,我就讓你去當小說家。」

    是敷衍還是自信,老爸依舊露出了那副無所謂的笑臉。

    「我是很認真的跟你說話,你不要總是把我當笨蛋,我今年已經國三,已經長大了。」

    嘴巴是這樣說著,但長年的習慣還是讓身體自然的動起來。

    左手肘水平揮出,看著老爸輕鬆閃到我的右側,下一秒,我的右手肘已經向上直襲老爸面門,只是老爸早有準備,用他的左手肘在我發力未完全之前,先一步抵住我,右手托掌向上,左手撐著右手肘部,順勢朝我下巴用力一托。剎那間,有股腦袋差點被打飛的錯覺,整個人身體向後仰,只差沒當下昏眩過去。

    忽然間,老爸手機響了,眼見他被鈴聲稍微分心的當下,我立刻甩了一下頭提起精神,緊握右拳朝他臉上打去,只見他側過身去,左手抓住我的手腕,右手環抱住我的手臂,一轉身一招柔道的單手背負投,就要把我拋出,我連忙使出受身,摔到鋪著榻榻米的地板上,雖然不致有甚麼嚴重傷勢,不過連續被打中下巴又被過肩摔,即使剛剛有受身,抵去大部份落地時的傷害,整個人也快昏了過去。右手依舊被制住,動彈不得,還是打不贏老爸,我放棄了掙扎,全身放鬆了下來,繃緊的神經忽然的放鬆,讓我昏了過去。

    依稀感覺右手被放開,而老爸在說著電話。

    「沒有,在陪我兒子玩玩,再過幾年就沒體力陪他玩了,好的,我馬上過去。」

    看來似乎又要去〝辦事〞,但我們卻還沒談完,不過我也沒力氣再打了。

    「兒子,你要知道,我都是為你好的……」

    在我耳邊留下了這句話,老爸就靜靜的離去。

 

    那是老爸對我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隔天醒來,我才聽到老媽哭著說,老爸當天晚上出車禍過世了,是個有錢的公子哥酒駕,肇事後逃逸,過沒幾天被抓了,但是交保候傳。

    殺手的命都不長,除了職業風險以外,殺手也是人,遇上天災人禍一樣會死。還記得有一年父親節,遇上颱風淹大水,很難想像,一個殺手,也是一樣穿著白色吊嘎,四角褲配上藍白拖鞋在逃難,當時老爸還湊熱鬧的去給記者採訪。

    或許是做為殺手,上天給的詛咒,爺爺是吃河豚食物中毒而死,而聽說曾祖的死因也莫名其妙的,只是沒有一個人是出任務的時候死掉,所以我家才能有這麼久的招牌。

    電影裡常演的,殺手總是穿得一身黑,就算發生甚麼事,灰頭土臉的,也是穿著一身名牌黑西裝,似乎黑色本身就代表殺手。工作時,老爸也總是一身黑,因為他說過,我們的工作跟送行者蠻像的,雖然我覺得他只是從電影學來的台詞。

    他大概也沒想過,我會有穿著黑衣服來送他的一天。而我也沒想過,老爸不在了,許多以前不曾想起的回憶,都一一想起。

    我很羨慕國外電影的葬禮,總是下著雨,大家都穿著黑西裝,非常的有氣氛。台灣的葬禮對我來說只有一個字,熱。穿著麻衣,裡面又穿著一件黑色的內衣,搭著棚子的外面,太陽燦爛的跟甚麼一樣。

    幸好,老爸沒甚麼朋友,要說是比較常往來的,大概只有兩個,一個是開工廠的,另一個是家裡開私人診所的,當然都是跟老爸主業有關。還記得有幾次蜻蜓的院長爸爸不讓我擦藥,趕我走,也是都到這位叔叔的私人診所擦藥。

    上炷香,寒暄幾句後,他們說願意留下來幫忙,而我卻讓這兩個看著我長大的叔叔,先離開。不想給他們添麻煩,又或者不願再想起一些老爸的回憶。

    蜻蜓不愧是我的好兄弟,終究還是來了,沒看見他的傻笑,倒是有點不習慣,也許是不知道該做甚麼表情,說甚麼話。來了之後,跟我媽打過招呼,坐在我旁邊,就是一陣沉默,不過我倒是不希望再聽到甚麼,我很遺憾,你爸爸人很好之類的話。

    「聽說今天高中放榜,蜻蜓,你考上哪裡?」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我只是想找個話題打破沉默。

    「疑……喔……我那個,考上了一中。阿……我知道你一定不會去看榜單,所以我幫你查過了,你上二中。」

    「二中阿……不過考上一中的你,應該離醫生更近了。」

    「呵呵,是阿。」

    又是一陣沉默,許久。

    「雖然我很喜歡畫畫,不過我爸要我當一個醫生。」蜻蜓若有所思的說著。

    「所以你也一樣了……」

    「一樣?」

    「沒甚麼,不過你沒跟你爸溝通過嗎?」

    「當然有,不過我爸說,興趣不能當飯吃,而且罵了我一頓。」

    聽到興趣不能當飯吃這句話,我的心裡便揪了一下。

    「哈哈,你可以跟你爸打一架阿,打架只是……只是激烈的爭論罷了。」

    我的眼前看到的東西有點模糊,也不知道這時該做甚麼樣的表情。

    就跟開槍一樣,痛覺總是比視覺還是聽覺先感覺到。

    「怎麼可能,難道你……」

    蜻蜓一邊笑著說著,一邊轉過來看我,但是說到一半就停下來了。

    「那你有想過,將來要做甚麼嗎?」
    「雖然我也很喜歡寫作,不過我爸要我去讀機械。」

    我故意學著他說話,並輕輕擦去眼角的濕潤,眼前的影像又清晰了起來。

    「是嗎?恩,那我們都加油吧,也許會考到同一間大學也不一定。」

    「好阿,到時候,你要介紹女護士還是漂亮的女醫生給我。」
   

    一個自稱經紀人的中年男人,打了聲招呼便走進來,同樣先替老爸上了炷香。

    「蜻蜓,我有點渴耶,你幫我去買杯飲料好不好,要大杯的。」

    「喔,好!」
    看我打發走蜻蜓後,經紀人朝我走了過來,拉了張椅子便坐在我身邊。

    「你好,你爸的事……」

    「不用說甚麼遺憾抱歉甚麼的,做這行的,我們都看得很淡。」

    經紀人訝異的看了我一眼,便繼續的說下去。

    「那我就直說了,你爸當時接了一張單子,要到國外,但是在到機場路上出了車禍。現在,整個蔡家姓蔡的只剩你一個人,而且據你爸的說法,你們家似乎不讓女人碰這行,所以你媽你奶奶她們……」

    「國外阿……要有新的護照吧,對象呢?」

    「你?我想你誤會了,我只是想來問問你,你們家有沒有認識其他同業,這一單接完,也許我也該想想要換工作了。」

    經紀人笑著,看起來就像是老爸當初的笑容,只把我當成一個小孩子。

    「叔叔,我問你考駕照要幾歲?」我平靜的問著。

    「十八歲阿。」

    「所以我還不能考阿……」我喃喃的自言自語著。

    「就是說啦,你看你年紀還小……」

    「殺人,不需要執照。」

    我冷靜的看著他,一字字慢慢的說著。

    「你……你確定?」

    經紀人似乎愣住,嚥了嚥口水後,把身體拉了更近,繼續的說著。

    「你們家才剛發生這些事,萬一……萬一你……,你媽會很擔心你的。」

    「我媽不會知道的,就跟她說你出錢,讓我們去旅遊散心,我會在途中解決的。」
    經紀人似乎猶豫了,欲言又止的,不斷的靠得更近。

    「不是我不相信你,國外的買主,可能不相信你……」

    「行了,天氣已經夠熱了,你不要再靠這麼近。」

    「我……」

    「告訴那個老外,我會給他一張名片。」

    「名片?」經紀人不解的看著我。

    「另外,順便告訴我,那個開車酒駕的,在甚麼地方。」

    經紀人愣了一會,笑了,說了聲,「小子!你很有種!」之後離去。

   

    一個禮拜後,經紀人收到一份報紙,社會版上面寫著某駕駛失控撞上電線桿,駕駛當場不治死亡。

   

    蜻蜓拿著飲料跑回來,不過時間也不早了,拿了飲料,我跟他說著。

    「好了,你回家吧,不回家,你那院長爸爸很囉唆的!」

    「好吧,那……就這樣好了,掰囉!」

    蜻蜓走出去幾步後,從口袋掏出一枚代幣,丟向我。

    「對了,這是那天你說幫我討回來的錢,不過,裡面有一枚代幣,我也用不到,不如就送給你吧。」

    看著這枚代幣,我也從口袋掏出一把折疊刀,追上蜻蜓,交給他。

    「那這把刀給你,上高中後,你再被人勒索,我可救不了你。」

    他看了一下,又露出了那熟悉的傻笑。

    「好,謝謝了。」

    「對了,你不是問過我將來要做甚麼?我決定要當一個殺手。」

    蜻蜓看著我,笑了出來。

    「哈,是喔,我還是覺得你這麼愛想應該去寫小說。」

   

    之後,過了很多年,聽說他上了一中,大學考上了醫學院,都照著他那院長爸爸的安排,順順利利的走著。

    而我,照著我爸的要求,最後還是選了機械系當志願,也成了,蔡家年紀最輕的殺手。

 

    「蔡先生,你很容易發呆,是甚麼原因讓你心不在焉呢?」

    眼前的美人諮詢師,一下子把我從回憶中拉了回來。空氣充斥著她身上的香水味,雖然是很濃郁的香味,但卻不太難聞,反而有種令人享受其中的感覺,更增添了她成熟性感的味道,也更是誘惑人。

    「不好意思,請原諒我的無理,妳的香水味道很好聞,是Hermes的嗎?也許是因為妳的香水味道令我分了心。」

    「喔,想不到蔡先生對香水品牌也有研究?」

    「不,我沒那麼專業,知道的牌子也只有這一款而已。只是隨便猜的,想跟妳多找點話題聊罷了。」

    「咳,不好意思,我想不該將私事與公事放在一起聊。這是心理諮詢,並不是聊天室。」

    聽到我說只是隨便猜的,她又變回了之前的態度,原本從眼神露出的一點興趣,也消失無蹤,連看也沒看我一眼,繼續在她的記錄本上寫著。

    「OK,我們回到問題,工作上有給你甚麼樣的壓力嗎?可以再認真的說一次你從事的工作嗎?剛剛你說你是殺手,這或許是你想引起我注意的說法……」

   

    不同的對象,要用不同的手法。對我來說對象分兩種,一種是白的,一種是黑的。白的就是公司高層,或者影視明星等等,一些日常生活容易見到的人物。黑的比較單純,就是與黑道有掛勾的,我一律都歸類在黑的。白的死法比較麻煩,總是要安排成一些意外,像是車禍、自殺等等不容易引起人注意的死法。黑的死法比較單純,用槍、用刀都無所謂,既然敢動黑道的人,當然不是黑道就是殺手莫屬,所以我也懶得傷腦筋去想事故,只要不要被條子懷疑到,就沒甚麼問題。

    而殺手的行情沒想像中好賺,我一樣要貸款買房子、買車子。當然,是以副業的名義來借錢的。白的錢比較好拿,買主也比較乾脆,至於黑的,價格雖然高,但有時候總是會被買主滅口,收尾款時,往往就是被人拿著槍抵著頭。

    跟電影演的不同的是,電影黑道拿槍抵住你頭的時候,往往會跟你廢話很多,現實中,被人抵住頭,可能跟你說個「掰掰」就開槍了,修養不好的,會罵個髒話再開槍。所以,我一向不喜歡接黑的單,畢竟雖然收的錢多,但到最後往往要多殺幾個小弟,必要的話,連買主都要開槍。算一算殺的人數跟收的錢,往往不划算。

    每當我開一次槍,就覺得更接近老爸,當我拿著他的那把蘇聯製的SVD狙擊槍時,身旁也總是放著一罐沙士。

    瞄準目標,「要賭嗎?一罐沙士。」隨著自己的自言自語,扣下板機,然後肩窩傳來痛楚……

    殺了越多人,我才了解到,我根本不喜歡殺人,只是為了生活而已,就像是賣豬肉的,也不是喜歡殺豬切豬肉才來賣豬肉的,大家都只是過生活而已。而我不只是為了生活,也為了要守著老爸的招牌。

    熟練的拆解著槍身,將它們放回槍盒中,從大樓頂回到了被紅燈和煞車燈染紅的街道上。

    感覺到有人忽然的站到了我的背後,警覺性的轉身,右手伸向腰間,左手提著的槍盒也瞬間檔到胸口。

    「蜻蜓!?」

    我錯愕的叫出了眼前這張熟悉的臉孔的名字,微胖的身軀,傻笑的臉,只是多了點皺紋。

    「嘿!好久不見……」
    無視愣在原地的我,他用力的環抱著我,感覺似乎又回到了國中時候。

    「沒想到在這邊遇到你呢,來這邊出差嗎?歐,我家就在附近,來一起聊聊吧。」

    想著此時跟著他一起走,應該也無妨,反正暫時也要避個風頭,於是便跟著他來到了他所謂的家,一間診所。

    「所以,你果然當上醫生了。」

    一邊爬著樓梯,一邊環顧著四周。一樓是診所,二樓則是住家,牆上掛著大大小小的藝術畫,有景物、有抽象畫……

    「看來當醫生確實過得不錯,掛的這些都是甚麼名畫吧……」

    我在一幅人物素描前停了下來,轉過頭,難以置信的問著他。

    「等等,這是……你不要說,這些都是你的作品?」

    蜻蜓聳聳肩,一副確實如此的表情。

    那是一張憂鬱的槍手,畫中人的臉孔,明顯就是我。

    「你不是說你要當殺手,我把這張畫命名為殺手。」

    「我……哈!畫得不錯,不過,持槍的姿勢錯了。」

    「是嗎?哈哈,我沒拿過槍阿。」

    接過他遞給我的酒杯,我笑著坐下來。此時我才發現,雖然他當醫生,但是家中擺設,除了他掛的畫以外,幾乎沒甚麼裝潢。

    也許是他生活比較節儉吧,也不該過問甚麼,我啜了一口酒,心裡想著。

    「你現在做甚麼工作?」

    「我嗎?殺手囉!」

    「哈哈,你還是一樣愛開玩笑,看你的樣子,似乎不像是寫小說的。」

    我遞了張副業的名片給他,是一間小型加工廠的老闆。

    「所以,你也是繼續走著父親給的路阿。」

    一陣沉默,只有冰塊融化時,敲著酒杯的清脆聲。看著蜻蜓的表情,似乎不再像以前那般總是面帶笑容,明明年紀相仿,他卻開始長白頭髮,眼角有了皺紋。

    「當醫生煩惱很多嗎?」

    「恩,不像在學校,或是年輕時,很多事情都很單純,一但我們出了社會,很多事都複雜了起來,與病人的溝通,與長輩的溝通,與女朋友的溝通,巴拉巴拉的……」

    不過至少他還是跟以前一樣,一說起話來就是講個不停。

    「呵呵,就說你該當個畫家,遠離這些雜事。」

    「興趣不能當飯吃阿,大哥。」

    幾杯威士忌下肚,看著他臉開始紅起來,顯然是有幾分醉意了。

    「不然你就該找個女人,就沒甚麼煩惱了。」

    「我有女朋友了。」

    「哈哈,所以啦……等等,你有女朋友了。」

    嘖,當醫生就是不一樣,我在心裡笑著。

    「女人阿,不像你想的……」

    「所以是為了女人了,呵呵,何必呢?」

    「我爸幫我安排的,但事情沒這麼單純,很累……」
    慢慢的,他說不下去,連眼睛都闔上。

    「喂!醉倒了!」

    我拍著他的臉頰,看他毫無知覺,便將他拖到床上。蜻蜓的房間也不像一般的醫生的房間,簡單一張床,周圍放了一些繪圖用的顏料與畫紙畫架,畫架上放著他正畫到一半的作品,是一個長髮披肩的女人,但五官卻沒畫上去,就比例來看,應該是一個漂亮的美女。

    床頭旁放著一把折疊刀,是當初我送他的刀子。我從口袋中摸出一枚代幣,看了一會兒,又收回口袋。也許這世界很多東西都變了,但有些事還是不會變的,我心裡默默的輕笑著。

 

    一個月後,我再見到蜻蜓。

    是在他家醫院的停屍間,他爸爸替他安排了一切,從出生開始,到他長大求學,出社會,甚至是現在他死了,也是他爸爸安排躺在甚麼地方……

    死因是自殺,聽說是用一把折疊刀割腕。

    生命很奇妙,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甚麼事。

    我默默離開了哭成一團的蜻蜓家人,拿了一幅說是給我的畫,並偷偷撿走了那把被他家人丟在地上說是詛咒的兇器。

    獨自一人來到他的家裡,曾被黃布條圍起來的痕跡還看的見。走上二樓,沒有燈光的屋內,加上一幅幅掛在牆上的畫更顯恐怖,地上是乾涸而呈現暗紅色的血跡,我在一旁的沙發坐了下來,很硬的彈簧,但我還是盡可能讓全身放鬆的躺了上去,看著他給我的畫,我的人像,上了顏色,也改了新的姿勢……

    人像的背面寫著類似遺書的字句。

    我才明白,一個月前遇到我的那天,他就準備要自殺了,遇見了我,想起以前曾答應我要送我畫讓我掛在牆上,所以修改了一個月,最後說沒辦法幫我介紹漂亮的女護士跟醫生,感到很抱歉……

    「早知道就說,你這幅畫爛透了,讓你改久一點。」

    與一個月前,房間擺設完全一樣,如果要說有甚麼不同,只有他房間內那幅女人像已經完成,標緻的五官,整幅畫十分的誘人性感。

    從他家裡拿了本日記,之後又到了附近找一些診所鄰居聊了聊天後,我再也沒到過這裡。

 

    「蔡先生,我想我們的諮詢時間大概就到這裡了,如果你還需要甚麼幫助,歡迎再排時間,我們再進行其他的……」

    「那關於我的評估結果呢?」

    「我會以電子檔的形式傳送給你,放心,都在我這裡,客戶資料,我是絕對保密的。」

    諮詢師搖了搖手上的檔案,笑著說。

    「也許,我們可以找個地方喝一杯,順便聊一聊,後續。」

    「不好意思,我今晚有約了。下次吧,謝謝!」

    「真可惜,看來我朋友的期待要落空了。」

    「你朋友?」
    「是阿,就是妳手上拿的包包的店長。」

    「當然,他說當時看妳跟一位男性友人在買東西,不好意思跟你開口搭訕,不過忘不了妳的氣質,所以找了我這個厚臉皮的朋友來當打手。」

    「剛剛的諮詢讓我了解到,你不是個誠實的人,不好意思,我不能相信你。」

    「當然,我來這裡的目的只是,這個,他只希望妳能打個電話給他。」

    我從西裝內袋掏出一張名片放在桌上,轉身就要離去。

    諮詢師端詳了名片一會兒,叫住了我。

    「說真的,你到底是誰?」

    「我只是個認識很多生意上有往來的朋友,而這些朋友願意給我很多方便的人。」

 

    我開著諮詢師的車,Ferrari F430,助手席坐著諮詢師。

    「女孩子不太適合開這種車。」

    「有個不錯的男人,我何必自己開車。」

    車內依舊充斥著誘人的香水味,即使開著車,也很難不去注意身旁的視線,充滿誘惑的勾魂電眼。

    「妳很懂男人,很會對付男人。」

    「這是女人天生的武器。」

    她在我耳邊輕聲說著,溫熱的氣息,吹入我耳朵。

    「一定有男人,會為了妳,付出所有,錢、夢想甚至是生命……」

    「這是我所聽過最動聽的情話。」
    她吻上了我,交纏著。

 

    我拿著一份報紙放在蜻蜓的墓前,社會版的頭條寫著,某知名美女諮詢師疑似感情問題在名貴跑車內割腕自殺。

    「我給你的刀,是用來保護自己的。不過,最後我還是幫你解決了。」

    是的,就像以前一樣,我扮演著一樣的角色。
    這世界很多東西都變了,但有些事還是不變的,即使軌道上的火車變了,軌道還是不變,順著安排,照著軌道前進,終點卻不一定是美好的。

    我從口袋掏出代幣,放在蜻蜓的墓前。

    轉身,離去。

   

    是的,我是一個殺手,這只是個工作。

    記得以前蜻蜓問過我。

    「你是殺手的話,那最厲害的殺手是誰?」

    「是我爸。」

    「是喔!為什麼?」

    「因為他殺掉了我的夢想。」

 

    是一群大人,抹殺掉了我們的夢……

後記:

    這是我在學校第二屆尚志現代文學獎小說組的作品,之前說過因為剩18天才公佈要收件,用一天的時間寫了新詩,花了約十幾天左右的時間寫散文,真正開始寫小說時,只剩兩天。開始的時候,以為構想的東西太少,會不會寫太短沒內容,一但開始認真投入創作時,一天就寫了約六千多字去了,而故事還沒到我構想的主軸,因為比賽總是限制一萬字,所以只好邊寫邊改了,最後就感覺上寫得太濃縮,這是我自己的想法,想著之後有空一定要寫個完全版的才行。

    一開始評審是給我第二名,但最後發現第一名是抄襲的,所以我又重回第一名寶座(雖然是我去檢舉的)。

    很意外的,評審許榮哲老師還蠻欣賞我的作品的,雖然我一向認為評審老師或多或少都會說些客套場面話,而總是說他們自己是毒舌派的評審。

    當我知道自己第二名時,我是問過老師,我的小說缺點在哪,畢竟之前他在講評時,都只說我的優點,而我這個人總是習慣問人自己的缺點在哪,這是一種沒有自信心的表現,好孩子不要學我。

    許老師是說,沒有甚麼缺點,硬要說的話,就是缺少情感上的共鳴,只有劇情上的共鳴,人物的情感方面應該要描寫更詳細一點。

    這點我在交出去時就已經知道了,為了壓在一萬字內,我幾乎刪了快要一半的劇情,這也代表我劇情安排的功力不夠,是該檢討。

    之後許老師說,他向來把評審當成工作,很少看到優秀作品,所以也很少給人A的評價,但我的作品他給A+,不過我不知道是不是客套話就是了,他也說想留我的手機跟我聊聊,他是在出版社工作的,在找優秀的創作人才等等。

    我只能用受寵若驚來形容,只是我這個人一向很沒自信,總是覺得說好話的就是場面話,稱讚只是客套,所以對支持我的同學,還有大家我還是說聲抱歉。

    該學的還很多,該走的還很長,如果只是因此自滿,那我會失去許多。

    雖然我是第一名,但輸給抄襲的人還是事實,證明我實力還是不夠。

( 創作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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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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