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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04 23:57:48瀏覽1027|回應0|推薦15 | ||
他們剛從超級市場出來,兩個人的影子在路燈下忽而膠著,忽而並肩,有時還會化為一個,這使得她產生一種很怪的融合與析離感,好像走在她身邊的這個男人,可以完全和自己處於同一個地位和方向,有時卻又與她的人生背道而馳。 斳玲不免低著頭,觀察著映在路面上的黑影,這使她有一種奇怪的異樣感,偶爾她會瞥見樹蔭遮蔽的人行道上,有一些雜草什麼的從石板間倔強地探岀頭來,比如她自己,總是想要反抗被人踐踏的命運,卻諷刺地始終躲不過那些使勁往下踩的陌生人。 方東旭問她:「妳在想什麼?」 「沒什麼。」 「怎麼一臉煩惱的樣子?」 斳玲道:「我只是在想,等一下還得去買幾條麵包。」 「妳喜歡法國麵包?」 「不是,法文裡面不是有句『longue comme un jour sans pain』(度日如年)嗎?整句話說白一點,就是『就像沒有麵包的一天那麼長』,來法國拿『pain』(麵包)當三餐習慣了,不吃真教人難受啊。」 方東旭哈哈一笑,幫她提著大包小包,然後跟著一起去逛麵包店去了。 買完那又長又硬的法國麵包,他們往貧民區走去,方東旭本想送她到公寓樓下,斳玲卻開口問道:「你能不能再陪我一會兒?」 「好,反正我的小提琴也在妳家,就一起上去吧。」 於是乎,兩人一起走到這破舊公寓的樓上,方東旭走在前面,幫著她開門,一路也拿了不少東西,除了陪她這幾天吃吃喝喝,買什麼都是他出的錢;斳玲看著他,天吶,他真英俊,她絕望地想,完美的外表,完美的牙齒,完美的體格,完美的個性,就爲什麼,她沒有瘋狂地愛上他呢? 見她若有所思的模樣,方東旭問道:「妳又在想什麼?」 斳玲說:「我在想剛剛我們走過的街口,那些阻街女郎又晃出來了。」 這並不是一個適合討論的話題,因此方東旭顯得有些赧然:「哦。」 「脫光了之後,那些瘦得見骨的法蘭西女人還比不上魯本斯(Pieter Paul Rubens)畫的裸女呢!」 纔說岀這個尖銳的評論,只見方東旭驀地盯著她瞧,瞧得她萬分不自在,好像他也拿她來跟魯本斯的女人畫像比較起來。 斳玲一臉狐疑地問道:「你看什麼?」 「沒什麼,妳好看。」原以為順口說的打趣話可以緩和一下氣氛,沒想到話一說出口,兩人之間就顯得更為尷尬。 她的雙眸在黯淡的光影之下,閃動著些許不安:「真的?」 慾望與貪婪是人類的本性,因為他想撫摸她,她的體香更是支使他去碰觸。他的緊張是不必贅述…… 斳玲道:「呼,我還是第一次跟著男人窩在一起整整三天,卻沒和他做愛。」 方東旭看著她,臉上微微泛紅。「妳不說,我倒確實有想過。」他坦承道。 「因為你喜歡別的女孩,所以沒對我下手。」 「啊?」 她笑了,又說:「看你窘的,不扯這些好吧?我想看你拉提琴,能不能奏首曲子給我聽聽?」 「當然可以。」 方東旭拉起了法國作曲家馬斯奈(J. Massenet)的《泰伊思冥想曲》(Meditation from Thais),小提琴顫動著安定、優美、情感細膩的音符,那是佳人的懺悔及嘆息,在靈與肉的掙扎、救贖和墮落、狂歡跟遁世的糾葛之間,這首D大調冥想曲以「虔誠的行板」來訴說不安與困惑,真摯的情感最後平息了所有的情緒起伏,結尾顯得非常靜謐而安祥。 「這首曲子真動聽。」她感興趣地問道:「小提琴哪來的?法國買的麼?」 「不是,這是仿造義大利克里蒙納學派(Cremonese School)的製琴,台灣買的。」 「《泰伊思冥想曲》?聽起來好憂怨。」 「這首曲子描述了一個故事,女主角是美貌的泰伊思,她過著放蕩、紙醉金迷的生活,年輕的修士阿塔納埃耳決定拯救她的靈魂,他想要以宗教來感動、苦勸泰伊思,但是反而被她誘人的胴體所迷惑。」 她調侃地問:「好熟悉的感覺。那你沒有被我迷惑嗎?」 「任何人都有受到迷惑的時候,」方東旭微笑道,「就連偉大的盧騷也承認,他年輕時也曾經到威尼斯狎妓冶遊過,還在那本《盧騷回憶錄》裡寫得非常清楚。」 「那你呢?」斳玲笑問:「法國式的愛情(French Love)就是只有一半的愛情,情人偷偷溜走之後,愛情就會馬上消失。你想談這種戀愛,還是學盧騷也來寫一本《懺悔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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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