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某些爭執是因為「個性」這麼簡單的因素，而不是複雜的觀念與既定的想法，老早就輕而易舉地解決了。

於是她又問：「夏爾，你會不會從第一眼就討厭起一個人？」　

「不會。」　

「爲什麼你能回答得這麼肯定？」　

夏爾．佛瑞曼笑了：「爲什麼我必須討厭一個第一次見面的人？」　

法比安愣了一下，想不出該如何解釋。

「我聽很多人說，妳跟語言班的那個男孩子處不來，也爭執過許多次。我從以前就覺得很奇怪，妳為何如此討厭華人呢？」　

法比安想了想，說道：「並不只有他而已，還有很多讓我看不順眼的學生。」　

「在我的印像中，妳不像是這種人啊！」夏爾有些責難地說：「每個人都講了，說方東旭極力想要拉攏妳和班上同學的感情，也說了許多好話，妳卻總是拒絕人家的好意，還會惡言相向，這就是妳書都教不下去的原因。」　

法比安委屈地說：「那個人他──他常常以一副善解人意的大好人模樣對人說教，這只讓我覺得更反感──他總是在那些女孩子面前讓我難堪，而且時常讓我下不了台，連上課都覺得很有壓迫感，你說我能不氣嗎？」　

「有這回事？」　

「當然了，那個華人一副自以為是的樣子，其實很傲慢的。」　

夏爾搖搖頭。「我不認為是這樣。」　

「那是怎樣？」法比安冷哼著說：「我跟他本來就彼此看不順眼，相互攻擊很正常，我也看到了他的弱點，那個華人從亞洲一個人跑到這裡念書，難免自我保護意識很強，所以會對我很排斥。」　

「我聽說的則是相反的情形。」　

「什麼情形？」　

「妳總是對他說出一些很傷人的話。」　

「我無緣無故會去招惹別人嗎？」　

「如果妳想把膚色或種族這類討論限制在理性的範圍內，就應該注意自己的措詞。如果有個人對妳說，白人都是自大狂的時候，妳會認爲他是理性嗎？」　

「你不相信我？」　

夏爾看著她，微笑道：「我認為妳不會是這麼膚淺的女孩。」　

法比安想了想，終於說：「在你面前，我總是覺得自己好膚淺。」　

嘴裡雖然這麼講，可是法比安記得父親對於那些華人的怨恨，也無法忘記父親失業之後，家裡的氣氛又是變得多麼緊張；倘若她沒有努力拿到獎學金，並且平日出外打工過活，沒讓爸媽操心，下課回到家裡又該是怎樣的緊繃與難受呢？

日子每天每天溜過，心裡頭的鬱悶怎麼也無法紓解。

七月很快地到來，巴黎活像是燃燒的火爐，躁熱的汗水在每個人的臉上身上不斷冒出來。

週末的時候，夏爾約她在校區的餐廳吃飯，一見面就問她：「研究所申請哪一所？」　

「就我們學校吧，我只申請離家最近的學校。」　

「打算繼續念經濟學？」　

「嗯。想賺錢總是要搞懂經濟啊！」　

「審查應該沒有問題。」　

「我對自己很有信心的。」法比安微笑著說，忽然發現他手上拿著張海報，問道：「這是什麼？」

「學校月底辦旅遊，讓那些語言學校的學生集體到中部幾個城市度十天的假，順便逛逛羅亞爾河（Loire）的城堡區。」

「你會去嗎？」

「當然不去，我有個國外的研討會，沒辦法參加國內旅遊。現在團裡缺了個導遊，薪水不錯，妳要不要參加？」

有免費食宿，還有薪水可以拿，法比安自然不會錯過這種機會。

正巧圖書館七月底休館半個月整修，她樂得輕鬆，又可以參加旅行，聽了夏爾的建議，自然很快就報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