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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5/19 20:15:18瀏覽1140|回應0|推薦4 | ||||||||
只見江籬神色空洞地放下了翠旍姑娘的屍身,站在一邊發愣,方菲走了過去,本想說些什麼來安慰他,忽然之間,只見他舉起那柄淬了毒的長劍,正要拔出劍鞘,跟著厲聲說道:「司命公子,我們的比試還沒結束!」 三姝一征,其中兩人站著掠陣,只有方菲走了過來,驚慌地問道:「江籬,你怎麼還這麼說?」 秋蘭也道:「翠旍那──」聽她的說法,似乎是對於「婊子」或「娼婦」這種名詞有著潔癖性的避諱,只道:「既然她人都死了,你還要比什麼呢?」 杜若柔聲道:「你要是繼續執迷不悟,就休怪我手下無情。」她說話雖輕,但是口吻中隱隱顯露出一股強烈的殺氣,一陣涼風襲來,午後的陽光照見她掌心的銀色鋼弦,只消她一出手,每個人都知道江籬必死無疑。 司命公子轉向江籬,開口說道:「你走吧,我讓她們不為難你。」 他搖搖頭:「我不走。」 「你真的想跟我一較高下?」 司命公子的眼中一片清明,彷彿已經得知他的答案。 江籬道:「翠旍姑娘喜歡你,我要是殺了你,她一定會傷心……我沒辦法讓她高興,可我也一定不會做任何讓她傷心的事。我不想死,所以我只是要贏,卻也不要你死。」 「你絕對贏不了我的。」 「不試試看怎麼會知道?」 司命公子又笑了:「既然你想論劍,我不會再忍讓,非要讓你明白什麼是高下之分。」 江籬知道自己蠢透了,或許他不聰明,可是也絕對不笨,剛才一刹那間,他知道這人確實有殺掉他的念頭;司命公子可以敗,卻絕不可以敗在一個初出茅廬的少年劍下,所以這次比試,他要不想死在那人手裡,非得拚命不可。 正如雲永遠不可以沾上泥,白衣永遠不可以染上塵埃。 江籬心中清楚得很:只要他將這把劍輕輕收起,一切都可以回到最初的寂寞,一切都可以沒有發生,但他怎麼也做不到。 「我不能容許這種失敗,不能容忍你對我有手下留情、有救命之恩,更不能容忍自己沒有幫翠旍姑娘討回公道。」 方菲忍不住說道:「公子存心想饒了你,你怎麼還說這種話?」 司命公子深思地看著他,眼裡露出奇特的神情:「在下從不相信這世上有真正不怕死的人,你也一樣,只不過是受了這姑娘的一時迷惑,聽信她的一面之詞,誤把感情看得比生死更重要罷了。」 「不對,」江籬又搖了搖頭,「我是真的想要和你比劍。」 翠旍姑娘,這幾個字又開始刺痛他的心,就像以前那樣;可是只一思及再也見不到姑娘,這種想法,讓他的眼裡充滿痛苦之色。 司命公子道:「所以你方才跟我鬥劍,是為了翠旍,現在要求比試,卻是為了你自己?」 江籬沒有反駁。 驀地,只見方菲奔了過來,喝叱道:「江籬,我來當你的對手!」 江籬一陣愕然:「方姑娘?」 方菲道:「我一身功夫都是公子爺教的,現下代替他教訓你,這也不成?」 「這──」 見他一臉不知所措的樣子,方菲臉色大變,怒道:「沒錯,你的劍術是我教的,論輩分,你向公子討教就是以下犯上。就這一點,我非要教訓你不可!」 江籬後退了一步,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方姑娘──」 方菲擋在司命公子前面,從袖中抖出那把短劍,輕叱一聲:「接招吧!」纔說著,人就飛身而來。 江籬見得眼前短刃破風之勢,心中不禁一慌,急忙後退,只見方菲手腕一抖,又是一招既快又狠的劍法,江籬看她一路逼近過來,短劍急轉,使的竟是那天教他的幾個招式,此後數招,他心中已先行預想明白,可是方菲又變招進襲,可也打了個冷不防,他急忙打滾,方始躲開,但左手衣袖卻被她的劍鋒狠狠掠過,登時削下一大片來。 他陡地感到一陣慌亂,便說道:「方姑娘,我不能跟妳比劍啊!」 「少廢話!」她欺身再上,喝道:「納命來!」 「方姑娘!」 江籬剛躲過她那一劍,知道自己的武功可跟她差上了一大截,又不敢拿這毒劍與她拆招,只是不停躲閃,只守不攻,但是方菲不停揮動手中短劍,左刺右劈,東舞西擊,每一招均具有極大威力。 他忙道:「方姑娘,刀劍無眼,招呼到誰身上都不好──」 「有什麼不好的?」方菲怒道:「你若真與我動手,豈能擋得了我十招八招?再不拔劍,我可要下重手了!」語罷,又一劍襲向江籬咽喉,江籬連忙閃身,腳下一晃,險些摔倒。 她又罵道:「你幹麼不拔劍?」 江籬道:「好男不與女鬥,而且我不想傷了姑娘──」 「什麼好男不跟女鬥?」方菲愈聽愈氣:「我就偏要和你鬥!吃我一劍!」短劍猛地襲向他胸口,直朝他的膻中穴而來,江籬一個迴身,尚未站定,她又縱身上前,呼呼呼連揮了好幾下,身形移動竟是極快。 江籬不敢抵抗,沉肩相避,又跟著連忙後退,只見那口短劍仍是連續襲來,只嚇得他冷汗直冒,手腳一慌,讓方菲欺近身來,攻得更加緊急,僅僅一個起落,身子便如乘風凌虛一般飄起,這一下變故來得太疾,他不知該如何拆解這招,卻見她忽然「砰」的一掌擊在他前胸,江籬中掌時一臉愕然,竟是直接往後一跌,整個人就吃痛地摔在了草地上。 方菲一臉憤怒,叫道:「你真想死嗎?爲什麼還不拔劍?」 江籬說道:「這劍有毒,我怎會對妳拔劍呢?」他坐在地上,只是搖頭苦笑:「我不想傷害妳啊!」 方菲聽他如此溫柔地說話,再也無法矜持,驀地掩面輕啜,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江籬見她肩頭起伏,纖腰如蜂,楚楚可憐,他心念一動之下,連忙站了起來,走到她身邊,緩聲道:「別哭啊,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只是──」 她忽地抬起頭來,怒喝一聲,短劍再次攻來:「只是什麼?」這一下襲擊,似乎讓他再也躲不開去。 猛見銀光一閃,江籬連忙拔劍抵擋,說道:「妳別逼我動手,方姑娘──」 但見方菲一陣錯愕,看到他拔出那把軟劍,她眼中怔怔流下淚來:「江籬,你……你真的想殺我?你真的怪我、恨我麼?」 江籬連忙把那劍還鞘,說道:「我沒有──我──」 只聽杜若嘆息起來:「三妹根本無心取你性命,你怎能拿劍對著她呢?」 秋蘭也道:「是啊,妹妹只是不想我們公子殺你,所以打算讓你立即撤劍,知難而退,她要真想動手了,你哪裡有命在?就沒想到,你這人怎麼如此的蠢,對著人家拔出那把有毒的兵刃,還竟然辜負了她的好意?」 江籬一呆,想起兩人這番武鬥,其實都耗了大半個時辰了,以方菲的實力,確實如兩位姐姐所說,只消一出手,早就取了他的小命,這番折騰,也沒傷到他半根頭髮,周旋了老半天,原來只是威嚇他啊! 他轉向一臉淚痕的方菲,結巴地說:「方姑娘,我真的無意──我──」 「你這狠心短命的小鬼……你……」話未說完,方菲難過地扔下手中短劍,雙手捂著臉,哭泣著跑走了。 兩名少女隨後奔去,跟在方菲的身影後頭,看來是安慰她去了;江籬一臉茫然地望著她們遠去,心想:怎麼女孩子家都這麼麻煩?心事都這麼難以讓人猜透?如果想要他走,明講就可以了,為何扭扭捏捏的,還作勢要真打起來,以他這等心思,哪還能瞧得明白啊? 司命公子走了過來,說道:「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江籬轉頭看向那人,心頭一震,不禁說道:「我有一個要求……請你……請你幫忙辦理姑娘的後事。」 司命公子回答得很快:「我會如你所願,安葬翠旍姑娘。」 「那就好。」 風又起,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刻,江籬在風裡望著落英繽紛,只見那些花兒落在翠旍姑娘的屍體上面,有如在爲她送葬,一時看得彷彿癡了。 司命公子順手拈住一朵即將枯萎的白色小花,湊近鼻端,說道:「你的要求,我自然會答應。」 江籬已經插回劍,拍拍衣服,準備開路:「你一定覺得我這人很傻,這次來比劍,我差點在你手上送命,又救不回翠旍姑娘,最後還惹惱了方姑娘……想我這人,無論是人還是人情,什麼都弄砸了。」 「方菲並沒有惱你。」 「你說的是真的?」 江籬愕然看著司命公子,但這名男子只是輕撫手中的花瓣,並未回答。 此時天將傍晚,暮色晚景,血紅的夕陽映照著天際,一直在他走出三尺開外時,纔聽到司命公子淡淡地說了聲:「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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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