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06/04/10 08:04:40瀏覽1207|回應0|推薦4 | |
嚴浚為人素重交結,他有許與生死不易之友,如張九齡和裴耀卿等等,彷彿是為了彌補早年的硬漢性格,他儘可以體諒他人、處事也能更近乎人情;凡舊交好友先歿辭世者,他都厚撫其妻子,出錢資助之外,還饋贈嫁妝,撫恤故人孤女數十人,善事義行,當時頗受世人稱許。 開元末年,張九齡受封始興縣伯,請還展墓,病卒,年六十八,贈荊州(湖北江陵)大都督,謚號曰文獻。 他留有一首膾炙人口的詩『登荊州城望江』:「滔滔大江水,天地相終始;經閱幾世人,復歎誰家子?東望何悠悠,西來晝夜流;歲月既如此,為心那不愁?」 這詩述懷詠嘆,悠遠愁思,卻也勘透人生,為他起起落落、輪轉此生,下了個無解的註腳。 然後,不久僧惠義也病故,只他一人服縗麻大禮,送靈柩於龕所。 惠義自小父母雙亡,又無兄弟姊妹,要說至親之人,就他和張九齡而已;如今,張九齡早已故世,無人送終,幾年來嚴浚雖過慣了寂寥獨居的日子,但這與亦師亦友的高僧之最後一面,他也覺得彌足珍貴。 行至窮郊野,空曠無極,見山間孤墳崢嶸,貴賤死生同一塵,卻寂寥無人祭拜,嚴浚的心境不免更蒼涼了。 「積此萬古恨,身歿不復生;悲風別離苦,堙埋蒿裏塋。」他黯然道,哀慟惠義之死,卻也悲憐自己頓失良師益友。然而,他也領悟到:「倘若無死生,亦有所悲;人生在世共如此,又與浮雲流水何異?」 喈嘆欲自慰,彌起長恨端……嚴浚心裡哀嘆著,又回憶當年為官,立身處世計幾誤,道險艱難無容針,聖主雖曾有所啓迪,重用他為尚書左丞,只可惜還未展平生抱負,便已失勢,遭到貶謫。 這當兒,正巧朝中大臣齊澣也被下放,和嚴浚亦爲李林甫所廢,二人留司東都洛陽。 嚴浚雖然還想做些大事,無奈自己只是個地方小官,頂多只能自況:「民不可刁,官不可僚﹔橫眉干為千夫指,俯首願為孺子牛!」 這齊澣也非什麼好官,當初因為倚賴高力士從中幫助,連陞為兩道採訪使,遂興開漕之利,以中人主意,復行勾剝財貨,賄賂朝中顯貴,私裒國家貨財遺謝廟堂貴幸,當時輿論罵他、菲薄他,種種作為皆惹人物議;他又納劉戒之女為妾,凌其正室,不答其妻,專制家政,和嚴浚以往對裴寒竹、英霙的情況,頗為類似。 由於李林甫厭惡他,又見他在皇帝跟前日益受寵,便遣人掎摭齊濣之失,意欲擠而廢之;等到齊澣的幕府判官犯了贓罪,齊澣受到連坐,李隆基便下詔開革他一切官銜,又矜憐齊澣年老,要他廢歸田里、回家養老。 齊澣失勢後,回到家裡,心中愈益悵恨,素操寖衰,也不與鄉里士紳為伍;他和嚴浚在朝也只有幾面之緣,因齊澣向來就禮佛誦經,又對於僧惠義這等高僧,向來崇仰有加,當他聽聞惠義去世, 曉得僧惠義這位大師有位高徒嚴浚,他幾經朋友處知悉兩人遭遇相當,便主動登門拜訪,聊表心意。 這一天,嚴浚剛作了五絕一首,送給齊濣:「浩氣凌太虛,丹心照千古;畢生志未伸,老朽何所處?」 齊濣感慨道:「好詩啊好詩,真說到我倆心裡去了!」 嚴浚道:「語曰:『日中則移,月滿則虧』;物盛則衰,天地之常數也。進退盈縮,與時變化,聖人之常道也,故『國有道則仕,國無道則隱』,我倆功成不去,禍至於此,此所謂信而不能詘,往而不能返者也,范蠡知之,超然辟世,長為陶朱公。君獨不觀夫博者乎?」 齊濣笑呵呵道:「古人說:『欲而不知足,失其所以欲;有而不知止,失其所以有』,愚兄是攢了不少養老的緡錢,說我是陶朱公,倒也不錯啊!」 嚴浚也難得把貶謫之事看得淡了,便道:「我也是這幾年沉潛,纔知忍不能自離,疑不能自決,必有禍矣。易經曰:『亢龍有悔』,此言上而不能下,信而不能詘,往而不能自返者也。子壽曾告訴過我,有否有泰,由剝而復,人生不也如此?」 齊濣慨然一笑:「賢弟說得是!」 因為二人皆為朝廷舊德,又都被李林甫陷害罷黜,既已廢居家巷,禮尚往來,嚴浚也就常私下拜訪他,杖屨經過不缺日,園林行樂,談讌終日,相知相惜。 李林甫暗中得知此事,怕他二人相合為謀,便欲離其勢,乃用齊澣爲平陽太守(郡長),調離京師。 齊澣看得開,留書一封給嚴浚,道:「多日相樂,聽鐘鼓鹿鳴之聲,論今古興衰之道。涉大川憑於舟栔,和鼎實寄于鹽梅;得人則治,何世無奇才?不得而遯,何往有餘恨?」 嚴浚愁悶之際,雖說仍有好友可堪告慰,但對於現世,卻感到時運不濟。
| |
(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