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默君大概現在年輕人沒幾個認識,那時她也不過是個剛冒出芽的新秀--長髮飄逸、充滿靈氣的小歌星。她參加台視歌唱比賽,桂導播從頭到尾只給她一個鏡頭,一個好大好大的特寫鏡頭,我當時是現場指導,提醒老桂這可是會引起爭議的喔,「你咬我!」他說。
就這樣,螢幕上就只有這小女孩的大特寫,眼睛的大特寫。去問問楊烈、康雷,大小百合,有沒有這回事?
下了節目,我們四個經常一起出去吃飯,多半是老桂出錢,誰叫他是導播,其實,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也不是省油的燈,找些藉口就把王默君給偷約出來,漂亮女生超愛照相,我呢?拍照技術一流,你說這個仗還用得著打嗎?
於是山之陬,海之角,便留下了我倆儷影雙雙……。
剛出道,王默君純得厲害,不,是蠢得厲害,有次去淡水,一隻鴿子飛到我車窗前,王默君用那雙充滿傻氣的大眼睛問:「這是什麼鳥?」我心疼得想打她:「跟妳一樣,菜鳥仔!」
我是老薑,看不慣影視圈中的爾虞我詐,她卻純得像張白紙,不食人間煙火,我好氣她怎能在這食人部落裡生存。王默君似乎很怕我生氣,我一不高興,她就用定定的眼神凝視著我,她知道我心軟,最後妥協的一定是我,我倆是「麻桿打狼--兩頭怕」。
小漢是攝影師,沒說他暗戀啦,總也在偷偷關心著王默君,每次錄影總為她留兩個便當,怕她餓著了,他哪知道,上節目之前我早已帶王默君吃過飯了。
那年,她參加華視春節錄影,跟芝麻龍眼一起南下高雄,當天我眼皮一直跳,一直跳,下午,噩耗傳來,王默君魂斷離恨天,我愣在當場,我不相信,我怎—能—相—信….?我怎能—怎能—怎能—怎能—相信???
王默君走後,老桂也跟恍了魂似的,個把月看不到人影,王默君是年前走的,農曆年後,老桂也撒手殯天,人家說是心臟病發作,搜尋他的屋子,卻發現錄音帶當時正播放著王默君的歌曲—「從來不知道」。
小漢從此不打牌了,因為王默君最不喜歡他打牌。
我呢?一個人躲在陋室,一晚,王默君一身火紅來找我,問我當天為何沒去,她指的是公祭那天,「那天我在錄影......」,她一步步近逼,我全身冒冷汗,卻無法動彈…..我當然知道自己在找藉口,可是我真的不明白那天為何不去,沒差我一個吧,她是公眾人物啊,我想……想一百個理由也沒用,我最懊惱的是,當天為何不開車送她們南下高雄?當時我開的可是四輪傳動吉普車,最耐撞!
雞鳴,王默君飄然而逝,我注視著窗口,落地窗緊閉,不懂為何窗簾會無風自動…….?
我搬離了陋室,我厭倦了影視圈,有些人追逐的也許是風花雪月;有的,或許要的只是一份真情。在的時候,不珍惜,失去的時候,又能補償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