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達剎選婿薩蒂投花環情定濕婆
薩蒂心愛的人,就是泰戈,沒錯。但在柯枝國的種姓階級中,通常一個人出生是在什麼階級,其一生就得嚴格恪守其階級的本份,不得逾越。身為尊貴的南昆,就一生及子孫,皆為尊貴的南昆。身為地主富商的哲地,同樣其一生與其子孫,皆為哲地。而身為賤民的木瓜,亦一生只能為木瓜賤民,見到南昆與哲地,就跪伏於地。甚至子子孫孫,生生世世也永不可能改變。乃至不同階級之間,往往不能通婚,當然也不能相愛。畢竟南昆、哲地、革令、木瓜的因果輪迴,與其階級的關係。恰就有如天神不可能與凡人通婚。而凡人也不可能與猴子,或畜牲,通婚的道理一樣。薩蒂為富貴的哲地階級,泰戈卻是低賤的木瓜。於是二人之間的相愛,就柯枝國而言,恰正有如一個美麗的女人,愛上了一隻猿猴一般。當然這樣違逆種姓的關係,在柯枝國不可能受到祝福,甚至無法被允許。 既然薩蒂與泰戈,哲地與木瓜的相愛,是不能被允許的。那何以兩個身份懸份,階級不同的男女會相愛?這話,或又得從三年前說起。而且跟中國派遣龐大的寶船隊,來到柯枝國,亦有點關係。這話,就從薩蒂的父親達剎說起...
話說三年前。薩蒂的父親達剎,原本僅是一個普通的哲地階級商人,尚稱不上富有。但達剎卻甚有生意頭腦。約是五年前,中國第一次派遣龐大的寶船隊來到柯枝國,並與當地的哲地做買賣。而當時的達剎,就看到了致富商機。因中國的寶船隊來到柯枝國,多是與當地的商人,交易胡椒香料、珍珠與寶石。於是當第一次中國的寶船隊離開柯枝國之後,達剎就開始向庶民百姓,大量的收購胡椒與珍珠寶石,並建了大貨庫,囤積貨物。那時,柯枝國的士庶商人,不免要嘲笑達剎。說是中國的寶船隊都已離開,達剎才開始大量買進胡椒與珍珠,未免是後知後覺,趕不及市。還笑說,達剎囤積在貨倉的胡椒與珍珠,到頭來,恐都要放著爛掉。但達剎賭的就是,他認為中國的寶船隊,必定會再來柯枝國。果然,二年後。中國派遣的龐大寶船隊,第二次來到柯枝國。這下,柯枝國的商人,因大量的胡椒與珍珠‧都已被達剎收購,能拿出來與中國交易的貨物,著實有限。唯獨,眼光獨具的達剎,開啟了其囤貨兩三年的貨倉,能與中國的寶船隊,大量的交易貨物。因中國寶船隊的到來,就此,讓達剎一舉致富,且富可敵國。
達剎與中國的寶船隊交易貨物,除了胡椒與珍珠外。更有一項獨門生意。即珊瑚珠的買賣。珊瑚樹的枝梗,在柯枝國,甚為低賤。平常時,達剎就秤斤,以低價,將這些珊瑚樹的枝梗買下。然後設廠,顧請工匠,將這些珊瑚的枝梗剪斷,車旋成珍珠大小的模樣,再洗磨光淨。如此一來,這一顆顆的珊瑚珠,價錢翻漲數十倍。買賣亦就像是珍珠一樣,得以秤分量計價。而這珊瑚珠的買賣,更是讓達剎,貨利難以計算。卻也是這珊瑚的買賣,造就了讓薩蒂認識了泰戈的機緣。
三年前的那日。當時的達剎,為了做生意,坐著奴僕所駕的馬車,欲往一處海濱之地,購買珊瑚枝挭。由於薩蒂對於珊瑚枝梗的好壞,具有獨的眼光,往往能為達剎挑到最上等的貨。因此要購買珊瑚枝梗,達剎也總會帶著心愛的女兒薩蒂,一同前往。但那日,達剎的馬車,行到一處偏僻的海濱之地時,樹林中卻竄出了十幾個盜匪來,欲攔路搶劫。且盜匪在馬車中,見到了美麗的薩蒂,頓是色心大起。除了劫財外,眾匪徒更是頻頻調戲薩蒂,強要劫色。達剎身邊的奴僕,雖是挺身護主,卻是不敵盜匪。一翻打鬥下來,非死即傷。就算達剎苦苦哀求,最後卻也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女兒薩蒂,就這麼被盜匪擄走。當時薩蒂被盜匪擄到樹林中後,但見那十幾個盜匪,個個臉上露出了淫笑。這個拉扯衣服,那個拉扯頭巾,這邊拉過來摸手,那邊扯過去摸臉頰。甚至把薩蒂推倒於地。一個個的盜匪,帶著一身的惡臭,欺身而來。有的壓手,有的拉腳,有如要將薩蒂五馬分屍般的,拉得四肢俱張。這可嚇得薩蒂,花容失色,又哭又叫。無奈在那荒僻的樹林中,任得薩蒂如何哭喊,卻也叫天不不應,叫地地不靈。
眼見一個肥壯的盜匪,扯下了圍著下身的布巾,有如一座山般的壓到了薩蒂的身上。此時幾至絕望的薩蒂,又哭又喊之際,亦只能向盜匪乞求。『嗚~~放過我吧。求你們放過我吧。法力無邊的濕婆神在上,會看見你們做的惡事啊。如果你們做這樣的惡事。力量無邊的濕婆神啊。一定會懲罰你們的。放過我吧...』縱是薩蒂哭求。然個個盜匪,見薩蒂的哭喊乞求,卻更加的猖狂。驟見十幾個盜匪,都扯下了圍著下身的布巾,竟是要對薩蒂輪姦。千鈞一髮之際,卻見樹林中,憑空飛出了一根腰圍粗的樹幹。"砰"的一聲,那粗大的樹幹,不偏不倚,就撞到了壓在薩蒂身上的那個盜匪的腦門上。驟見那壯碩的盜匪,飛出了幾丈外,腦漿洴裂而死。其餘盜匪見狀,趕緊抄刀掄棍,齊向那樹幹飛來之處望去。卻見樹叢中,突然衝出一個恰如一頭黑熊般的黑黝巨漢。正是泰戈。
方衝出樹叢,只見泰戈一聲獅吼,奮力即拔起了一棵腿般粗大的樹。且將那樹幹橫於手中,打向盜匪。縱然盜匪有十餘個,且手中有刀棍,個個身手不弱。但也不過幾個回合,十餘個盜匪,就被泰戈手中的樹幹,打得頭裂骨折。一個個死得死,逃得逃,沒死的也剩半條命。眼見巨漢相救,薩蒂鬆了一口,頓卻暈厥過去。由於巨漢出現之前,薩蒂正向濕婆神祈求。暈厥之中,眼雖不能見。但巨漢與盜匪博鬥的吆喝聲,傳入了薩蒂的耳裡。隱約之間,浮現在薩蒂的腦海,竟猶似感受到了─濕婆神為了救他,正與一大群的妖魔鬼怪,生死相博。而當薩蒂,由昏厥中甦醒之時,更發現自己猶似騰空而行。回過神後,薩蒂卻才發現,原來是那剛剛救了他的巨漢,正抱著她走出了樹林。猶如半夢半醒間,一時薩蒂竟以為自己是在濕婆神的懷裡。
濕婆神,是柯枝國的信仰中,最具強大力量,也最無畏的神。但濕婆神的力量,卻是充滿了僨怒與疾惡如仇的毀滅力量。梵天、毗濕奴與濕婆,是印度教信仰中的三大神。梵天因為亂倫與自己的女兒結婚。疾惡如仇的濕婆,甚至因此,砍掉了梵天的頭。縱是生性狂暴,但濕婆對於自己的妻子雪山天女,卻是充滿深情與癡心。當下,薩蒂被泰戈抱在懷裡,能感受到濕婆神的力量。「濕婆神充滿力量的的手臂,有如樹幹般的結實。濕婆神壯闊的胸膛,有如岩石般的強大堅硬。濕婆神因為與妖魔鬼怪戰鬥,戰得渾身傷痕累累。濕婆神雖然沉默不善言語,卻始終不屈不撓....」被泰戈抱在懷裡的薩蒂,忍不住抬頭,望向泰戈的臉龐。一種從未有過的悸動,突然就這麼有如攀爬的藤蔓般,竄入了薩蒂的心底,纏繞著她的心。恍若心有靈犀,正當薩蒂抬頭望向泰戈之時。正巧泰戈亦低頭,望向了薩蒂的眼眸。 兩人四眼相交,有如電光石火觸動。頓時泰戈,內心一陣澎湃湧動,恰如月亮初昇的大海。陡然心慌失措之下,泰戈趕緊把自己的眼神收回。因為在柯枝國,任何人都能一眼看穿,彼此的階級。薩蒂是個富貴的哲地,而泰戈是個地位低賤的木瓜,彼此自然也能一眼看穿。所以泰戈知道,自己不該對薩蒂有非份之想,那怕是一個念頭,閃過腦海都不行。於是泰戈只能高昂著頭,一步一步,將薩蒂抱回了其父親的馬車那邊。當時,達剎正在馬車裡痛哭,對於女兒被劫走,也無能為力。直到見到一個黝黑的巨漢,安然把薩蒂送回,達剎都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對泰戈以性命與盜匪相博,救回薩蒂。達剎卻是一點謝意也沒有。
畢竟達剎一眼即知,泰戈只是木瓜賤民。按柯枝國的規矩,低賤的木瓜,見到哲地,是要跪伏於地以示尊崇的。就算泰戈救回了薩蒂。但泰戈在達剎的面前,卻是始終高高的站著,高昂著頭。「一個木瓜,居然如此傲慢,不知要對哲地下跪的禮節!」但想及此,達剎對於泰戈就不禁怒由心生。非但不感謝泰戈救回了薩蒂。甚至達剎,還把被盜匪所劫的怒氣,似也都歸咎到泰戈的身上。乃至把泰戈也看做是盜匪般。『木瓜。你要多少錢,你說吧!你們這些賤民,為了錢,什麼事都敢做。不要以為你送回了我的女兒,我就會感謝你...』對於達剎的橫眼斥罵,不知感恩。老實說,泰戈一點也不生氣。因為泰戈的一生,早因不肯跪伏於地,已被哲地的奴僕,不知鞭打過無數次。所以達剎的斥罵,泰戈也認為理所當然。僅回說:『我不要你的錢。我什麼都不要。我只是路見不平而已。』
達剎聽泰戈不要錢。似也鬆了口氣。即命奴僕驅車離去。就在馬車離去之時。泰戈轉頭之間,竟又見到薩蒂,掀開馬車的簾子,望向他的眼眸。四眼相交,無法言語。正是那閃亮有如珍珠般的眼眸,似含無限的深情,使得泰戈的心血,霎又如滿月之下澎湃的海潮湧動。而對於泰戈而言,這已是上天給他最大的恩賜。自此以後,泰戈身不由己,開始對薩蒂朝思暮念。縱然階級懸殊,再相見,恐是不可能。誰知,男女彼此情愫相繫,命運總會峰迴路轉。
事隔一年後。薩蒂已到了婚配的年紀。身為富可敵國的富商哲地,達剎為了心愛的女兒薩蒂,特別舉辦了一場柯枝國,前所未見的選婿大禮。這場選婿大典,可是轟動了整個柯枝國。舉凡哲地階級的大地主、富商之子,無不獲邀,盛裝赴宴。畢竟,誰不想與達剎這樣的豪門巨富,攀上了親家關係。且薩蒂的美貌,亦早流傳於外,就算不能獲得美人垂青,誰又不想來一賭芳顏。甚至連南昆階級的達官顯貴,都不惜高階低就,前來向薩蒂求婚。選婿大禮的那一天。達剎特地為薩蒂以椰子樹幹,搭建了一座滿綴鮮花的樓房。起造三丈高的樓房,上百哲地富商與地主之子,乃至南昆之子,就圍聚於樓下。且見打扮的美如天女的薩蒂,就手持花環,站在樓房的二樓樓台上。『薩蒂。樓下的男子都是來自柯枝國的富貴之家。看妳喜歡那家的男子,就把手中的花環,丟給他吧。這些富貴子弟,他們都能帶給你幸福的。』依選婿的禮俗,達剎交代了薩蒂,要她投出手中的花環。來自柯枝國的眾家富貴公子,見著有如天女般美麗的薩蒂,欲投花環,無不個個抬頭齊仰望。但薩蒂手持花環,俯視樓下黑壓壓如蟻群般的富貴公子,卻始終猶豫不決。
「唉。這些富貴人家的子弟,雖不乏才俊。但為何看來如此庸俗,就像一大群的雞群擠在樓下一樣。竟無一人可讓我動心。」手持花環游目四故,躊躇許久的薩蒂,不禁將視線慢慢的放遠,移到了豪門的圍牆外。圍牆外亦是萬頭鑽動,數不清有多少人,擠在牆外,抬頭齊仰望著達剎家,這場達官顯貴齊聚的選婿大禮。圍牆外萬頭鑽動的人群中,薩蒂的眼眸,陡然看見有一甚高大之人,恰有如鶴立雞群般的站在人群中。「是他。就是他。我的濕婆神。他果然來了!」驟見那恍入鶴立雞群的身影,薩蒂的內心恰有如平靜的湖面,被丟如了一顆石子般,起了一陣漣漪。因為薩蒂認出了,那圍牆外鶴立雞群的男人。正就是兩年前,曾在荒僻海濱,一人打退十幾盜匪,救了她一命的男人。於是薩蒂的心中,再無猶豫。只是圍牆外距離鏽樓太遠,薩蒂手中的花環太輕,並無法丟得那麼遠。但聰明的薩蒂,立刻想出了法子,即悄巧拔下了手腕的金鐲子,並將其緊扣在花環上。繼之薩蒂,奮力將手中花環拋出。 薩蒂終於投出了手中的花環。樓台下,引頸企盼的眾富貴子弟,個個無不伸長了手,但盼薩蒂投出的花環,會落到自己的手上。但那薩蒂投出的花環,卻像是長了翅膀一樣,高高的,飛過眾貴子弟的頭頂上。且一直飛,一直飛,竟飛到豪門的圍牆外。圍牆外如鶴立雞群的泰戈,見花環迎面飛來,伸手一撈。那薩蒂投出的花環,不偏不倚,竟就落到了泰戈的手裡。
薩蒂選夫婿投出的花環,落到了泰戈的手上。這是泰戈做夢都想不到的事。之所以泰戈會來到達剎家的圍牆外。那也只因,達剎要為女兒選婿之事,早已傳遍柯枝國。「薩蒂要嫁人了」但想及此,泰戈的心就酸酸的。兩年前,因緣巧合,自見過薩蒂一面,自此泰戈就對薩蒂始終無法忘懷。所以這日,泰戈來到達剎家的圍牆外,其實也只是希望在薩蒂嫁人前,能遠遠的再看見薩蒂一眼。萬萬卻料想不到,薩蒂竟將花環,投給了他。「薩蒂將花環投給了我。我只是一個低賤的木瓜。而薩蒂是富貴哲地的女兒。這怎麼可能!不可能!」初接到薩蒂的花環,泰戈的心中驚愕不已。慌得抬頭,遠望向樓台上的薩蒂。卻見樓台上的薩蒂,身穿紅豔的紗麗,臉上露出了就像陽光那般燦爛的笑容,正也望向了泰戈。繼之泰戈手握花環,又摸到一堅硬之物,低頭查看,卻是薩蒂所戴的金鐲。於是泰戈終於確定,果然薩蒂是刻意要將花環投到圍牆外來給他。
「原來這兩年來。薩蒂的心跟我的心一樣。喔!我該如何報答你對我的愛意。薩蒂啊~~妳的愛意,已讓我變成了妳的奴隸。」明白了薩蒂的心意,泰戈的內心澎湃,頓如萬馬奔騰的海潮。但這卻只是悲劇的開始。一個豪門哲地家的女子,居然選了一個低賤的木瓜當夫婿。這對柯枝國的南昆與哲地人而言,無疑是種污辱,更是不能被世俗所容忍。選婿大禮的會場,眾富貴子弟,見薩蒂將花環投給了一個站在圍牆外的木瓜賤民,頓更是群起鬨然。而薩蒂的達剎,眼見眾人議論紛紛,場面難以收拾,臉面更是掛不住。畢竟若把薩蒂嫁給一個賤民木瓜,那還不如把女兒嫁給一隻豬或一隻狗。至少豬狗都還能與人親近。但賤民木瓜,卻是種姓制度中,不可接觸的人,比豬狗還不如。只是礙於情面,達剎也不好當眾斥責薩蒂。只好一邊安撫前來參與選婿的達官顯貴。一邊卻派奴僕出門去,半誘半騙的,將泰戈帶入家中後院。
原本泰戈還以為,看在薩蒂的面上,達剎將以禮相待。怎料,薩蒂的兄長,早帶了一二十個奴僕,個個手持棍棒在後院等待。一見泰戈踏入後院,頓是棍棒如雨下,將泰戈打倒在地。原本泰戈還以為,進得達剎家的豪門,能看見薩蒂。結果卻是被達剎家的奴僕,群起圍毆,棍棒伺候。就算泰戈已被打到倒地,人人還是又踢又踹,猶似要置他於死。縱是被毒打,但泰戈卻是緊緊的抱著懷中的花環,既不還手,也不逃躲。因為這花環,是薩蒂滿帶情意投給他的。所以那怕因為接到這花環,就此被達剎家的奴僕打死。但這對泰戈而言,只要能守著這薩蒂投給他的花環,也足已讓他滿心充滿了幸福,而毫無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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