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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1/12 20:21:53瀏覽16705|回應14|推薦90 | |
馬勒第二號交響曲「復活」,一直是我最喜歡的馬勒交響曲,也是以死後的世界為主題的藝術創作,需要動用龐大的交響樂團及合唱團,每次演出都像是一場純音樂的末世盛會。 這首交響曲是馬勒對人世間生與死奧秘思索的結果,馬勒說第一樂章是問:「什麼是生?什麼是死?生命有意義嗎?」,而最後樂章的「復活」則提供了解答,如今我們聽這樂章,那超自然的感覺與末世場景的描寫,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似乎不是一個活著的人,所能寫出來的... 第二號交響曲的創作時間橫跨1888年至1894年,算是他的作品花最多時間的,其形成過程也很複雜,甚至有點坎坷。第一樂章其實在1888年就已完成,當時還加了一個標題「葬禮」,據馬勒所說,他曾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快死去,棺材周圍都是花,而深愛的韋柏夫人瑪莉安(Marion)則來把這些花都拿走,他們曾相愛過,但因為瑪莉安覺得自己是有夫之婦而放棄了這段感情,讓馬勒深受失戀之苦,那種分離的苦對於馬勒這樣一位浪漫主義者來說如同死亡,這可能是「葬禮」這個樂章的開端。
寫第二號交響曲時期的馬勒(1892) 另外馬勒也深受波蘭詩人密茨凱維支(Mickiewicz)的詩「葬禮」影響,這原本是波蘭文的,馬勒朋友李皮納將之翻成德文後,他深受感動,到後來還有引用這首詩的句子,正是他說的有名的一句話:「你不是父親!而是沙皇!」 我當初看到這樣的句子後,覺得完全不理解,立刻去找原詩,結果怎樣都找不到,後來才知道密茨凱維支應該沒有一首叫做「葬禮」的詩,原來李皮納在翻譯後改了詩的名字,所以才造成誤會,那原詩是什麼呢?其實就是密茨凱維支的大作「先人祭」(Dziady)啦。 但這位與蕭邦同時代,又是好友的密茨凱維支並不被國人重視,「先人祭(原意是在波蘭立陶宛一帶,招喚亡魂的儀式)」在國內也很難找到譯本,那讀原詩不就好了?拜託,原詩是波蘭文,而且也不是一首,而是有幾百首,分成四大部,長度可與浮士德比美的史詩級大作,難怪極少有人去追尋馬勒當初到底從這裡獲得怎樣的靈感。 我目前可找到的只有第三部,還好馬勒所說的「你不是父親!而是沙皇!」這句話出自第三部,證明他是有讀過的。最近我也讀了好幾次,真的是有種說不上來的悲涼感,因為波蘭當時被俄國普魯士及奧地利三個國家瓜分,尤其俄國在這裡實行暴政,很多波蘭青年都起而反抗,而遭到俄國人處死或流放,密茨凱維支也是其中一位。
亞當‧密茨凱維支(1798-1855) 「先人祭」第二部是一位年輕人古斯塔夫失戀,而最終走向死亡的故事,他的戀人是瑪麗亞。由於馬勒的名字也是古斯塔夫,他愛的韋伯夫人也叫做瑪麗安,不得不說是一個巧合,而且是太誇張的巧合,只可惜我沒看過第二部,不然想必會有更多有趣的發現,第二號交響曲的根源可能就在於此。 意思是神不是天父,而是俄國沙皇的幫兇,其實後面那句「沙皇」是潛伏在他體內的魔鬼誘使他說的,魔鬼的目的在要他遠離神,而受苦受難的康拉德對信仰已全然絕望,只剩對聖母的愛~而聖母剛好也叫做瑪利亞,馬勒也一向喜歡聖母... 另外詩的前面就認為「夢」很重要,因為夢是「心靈的反映」,而不是如很多哲人說的,只是現實的反映。康拉德藉著睡夢能與天使交流,而馬勒也一向很重視夢境,前述的那個韋伯夫人的夢就是例證,我越去讀「先人祭」,就覺得這一切的一切,與第二交響曲是如此的默默吻合。 康拉德在對神瘋狂的提出挑戰後昏了過去。在旁照顧他,一心想讓他恢復對神信仰的神甫彼得則向神祈禱,希望神能救救這些年輕人,與整個民族的命運。他說: 啊!神啊,我看到了十字架,他(康拉德)揹著它,神啊!憐憫你的僕人吧!他要揹到什麼時候呢?請給他力量吧!不要讓他中途倒下。十字架伸長長的手臂,遮住了整個歐洲,它用三種堅硬的木料製成,來自於三個民族(瓜分波蘭的俄國普魯士及奧地利)。 但悲慘的結果已經註定,神甫又說: 他低下了垂死的頭,喊著:神啊!神啊!你為什麼把我拋棄? 他死了!...遠處傳來復活節的歌聲,結尾處傳來哈雷路亞...哈雷路亞... 向著天堂,向著天堂,他向著天堂飛翔,在他腳邊飄著白色的衣裳,潔白的像雪一樣。衣裳垂拂下來,寬寬的展開,覆蓋著整個世界,他到了天堂,他的三顆眼睛像三顆太陽一樣閃亮...他就算是個盲人,也有天使在給他領路。 有沒嗅到「受難與復活」的意味?其實在「先人祭」裡面,這樣的詩句不少,這不僅是描述民族苦難與崇高精神的詩,更是首散發出神秘超自然意味的詩。馬勒也說第二號交響曲的第一樂章,是要把第一號交響曲中,歷經磨難與勝利的英雄送入墳墓,最後第五樂章再讓其「復活」。 而垂死的康拉德,仍被強行拉去審訊拷打,行前神甫祝福他,終於要回到「神的身邊」,康拉德最終恢復了信仰,不捨的與神甫永別,安心踏上死亡的道路,這是真正現實苦難的解脫,等待聖經中說的末世來到,「復活」將是最後的救贖,「先人祭」的文字與思想可說直接給了馬勒靈感,在聽「第二號交響曲」前先略讀一下是很有意思的。 以上影片是阿巴多2003年指揮Lucerne Festival Orchestra的現場名演,第一樂章剛開始在弦樂強力的顫音下,開始了第一主題(影片1:40),這是用大提琴演奏的,滾動而潛伏的旋律,馬勒如前述認為這樂章是死亡及葬禮,不妨將之視為死神的進行曲,那灰色而堅定的步伐讓人膽寒,這主要來自下圖第四小節的銳利節奏(1:56),另外第三小節那些連續的三連音也很重要:
然後是雙簧管奏出的,感覺很灰色的旋律(2:27),它浮在第一主題上,也是用是那銳利的節奏。後來在指示速度要放鬆,如在苦難中一絲美麗希望的第二主題時(3:58),第一主題仍在低處潛伏,不肯放手,讓人很容易有「時間已經不多了」的聯想,時鐘不停的在走著... 果然第一主題又重現了(4:50)~但接在灰色的旋律後,卻是充滿勝利的聖詠式旋律(5:12),彷彿突然看到了天堂的雲彩,有人說這是這樂章的第三主題,因為其用聖詠的方式與馬勒老師布魯克納的方式很相近,也有人說這是十字架主題,因為其旋律的型態好像在畫十字...隨後也響起了天國般的喇叭聲(5:36),可是最後死神的節奏還是勝利,呈示部在死寂潦倒的半音階下行中結束(6:07),那些細微的鑼聲,像是連空氣都在顫抖。 發展部是由第二主題開始(7:16),一樣是優美而祈禱式的,英國管接續這旋律(7:55),帶了清新冷冽的田園風,身心得到了舒適和放鬆,但很快那死亡的銳利節奏響起,管樂像是無力的掙扎(9:02),隨後第三主題又響起(10:08),但很短暫,第一主題就在此時激動起來(10:55),銳利節奏和三連音好像洪水一樣氾濫,造成發展部第一個高潮,然後小號響起(11:12),第二主題用豎琴輕柔奏出(11:16),讓氣氛平靜下來。但突然第一主題用三個fff超強音,帶有銅管及鑼、定音鼓的強烈低音聲響,死亡展現其猙獰面貌(12:20):
上圖中兩個綠色框框中,正是上述的強烈低音聲響,在1888年,本樂章原形的交響詩「葬禮」中並沒有,是後來成為第二號交響曲第一樂章後才加上去的,更增加森嚴的氣氛。 隨後那銳利節奏卻用最慢的速度進行(12:52),然後法國號奏出葛利果聖歌的「末日經」旋律(13:49),充滿死亡與災難氣息,有趣的是~第三主題在此時輝煌的用小號奏出(14:20),管樂更明確奏出第五樂章的主要主題(14:30),這象徵死亡與末日後的復活。而這段在交響詩「葬禮」中本來就有~可見馬勒的第五樂章素材,是他早在構思「葬禮」時就有了喔。 然後是發展部,也是整個樂章的高潮,小號高聲吹出第一主題的旋律(15:06),象徵死神的勝利,然後是銅管可怕的以三連音與短促節奏打出敲擊般的音型(15:46),直到樂團以半音階式的崩落,似乎是死神開始用力打擊,直到將人打到瀕臨死亡為止... 再現部先是第一主題(16:05),然後是第二主題的再現(17:34),這裡用了很多滑音,並且篇幅變大,時間也變慢了,第三主題的再現則不是用主題本身,而只是用節奏型態(18:53),後來半音階下行又出現(19:23),直接進入尾聲,最後又用半音階式的崩落(22:02),象徵人的死亡,在交響詩「葬禮」時這段本來配以鼓聲加強節奏,但後來又刪掉,見下圖:
馬勒在譜上明確寫著第一樂章完後要休息五分鐘,是死亡的默哀,還是為了與氣氛寧靜的第二樂章明確區隔呢?總之這樣的指示在當時極少見,現代指揮也很少遵循,倒是常利用這機會,讓女高音和女中音進場。第二樂章是中庸的行板(22:57),據馬勒說這是對過去人生的短暫幸福、青春時光的甜美回憶。這是八分之三拍子的蘭德勒舞曲,第一和第三拍通常要加重音,很有德國或奧地利的鄉村味道。至於曲式則是簡單的A-B-A1-B1-A2形式,與布魯克納的慢板樂章曲式類似。 這樂章是整首交響曲中最明亮,最沒有「死亡」氣味的,大提琴與中提琴的旋律線尤其優美,但兩個插進來的B段(B和B1,24:10&27:05)氣氛不同,都有與第一樂章第一主題同節奏的~一大堆三連音伴奏,主要旋律(27:09)其實也和第一樂章發展部中那些管樂無力的掙扎很相似~這些都讓這樂章在寧靜安詳中,帶有不安的意味,好像這只是暫時的休息與逃避。還好最後一段(A2,29:21)馬勒以全部弦樂撥奏做出豎琴般的效果,在初演時就引人注意,結束撥奏後弦樂進行大規模的展開,最後還在譜上註明:音值放大且溫暖的,大量的滑音再度出現(31:12),又讓人想到第一樂章的最後...曲子在一片寧靜中結束。 第三樂章是這首交響曲裡面最詭異,但也是最有意思的段落,相當於傳統的詼諧曲,這是改編自他的歌曲「帕都瓦的聖安東尼對魚說教」,歌詞來自「少年魔號」詩集,這些詩多從民間採集而來。大意是聖安東尼在教堂傳教,但無一人聽道,他只好去河邊向魚說教,魚卻蜂擁聚集過來聆聽,還發出讚嘆的聲音。但聽完後大家還是我行我素,繼續打架,大魚也繼續吃小魚。 這樣的故事諷刺性十足,人當然都可以比喻成那些魚,但宗教也可能在其中被嘲諷。馬勒曾說這樂章是:「世界與生命成為雜亂的幻影...當人意猶未盡地從第二樂章美麗的夢中醒來,再回到複雜的現實人生時,常常會感到人生在不停地流動著,不時有莫明的恐懼向你襲來,就像是從外面黑暗的地方,看到明亮舞會中的舞者,卻無法聽到音樂的聲音。」所以馬勒會取用「帕都瓦的聖安東尼對魚說教」的音樂為第三樂章,完全就是兩者的意義相近,都是對現實空虛無常的嘲諷。 樂章剛開始是兩聲定音鼓的重擊(32:20),然後再小聲的擊,兩者都是四度旋律,看手稿,馬勒原本似乎是要打好多鼓聲的:
弦樂不斷的演奏六個十六音符(32:35),好像流水的效果,這節奏幾乎蔓延著整個樂章,也算是個作曲的奇蹟,這當然是呼應聖安東尼講道的河啦,馬勒在譜上還特別註明「不要急」:
然後馬勒特別註明要用「幽默」演奏的豎笛音階(33:18),和中提琴弓背敲弦的聲音,配合刷子,給人咬牙切齒的感覺,也增加了詼諧性,直到這時主要主題才出現(33:35),然後是歌曲裡魚兒讚嘆講道的旋律(33:44),聽來像是聖詠,後來管樂半音階式的崩落下降(34:09),有沒讓人想到第一樂章的最後呢? 然後是歌曲裡「鰻魚和鱘魚都順流而上來聽道」的段落(34:17),六個十六分音符旋律也像是順著水流,不斷上升,後又下降,後來在水底的烏龜和螃蟹也來了~後來主要主題突然激動起來,聽來有點粗野(36:19),這在原來的歌曲是沒有的,是後來要改編為第三樂章才加上去的,還出現了一個新的主題(36:30),但被截斷,似乎又想恢復樂章剛開始的氣氛,可是粗野的段落再度降臨(37:03),但剛剛那新的主題卻成了反向,由小號奏出(37:19),詼諧曲的中段正式開始,馬勒在此指示喇叭口要向上吹,並且要「非常莊嚴的」,這段雖輝煌但卻有夕陽西下的感覺,大概也因為其緩緩的下降音階,但這音樂是有玄機的~與第五樂章開頭很有關係,而在大提琴響起的旋律(下圖褐色圈內,38:14),也很像第五樂章的第一主題,難怪我過去聽這段總覺得有點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後來粗野的段落第三度降臨(40:56),這次可直接奏出了第五樂章那天崩地裂,如末世來臨的景象,先是改成二拍子(41:17),終於將揮之不去的六個十六分音符節奏打斷,然後弦樂用剛剛那小號的下降音階(41:23),馬勒曾說:這是人在看到世間紛亂可怕景象時,失去了愛,也失去了對神的信仰...如狂亂的鬼魂般,使他對一切厭倦。 這種厭世的情緒持續著,就算拍子轉回原來的八分之三拍子也一樣,因為原來的六個十六分音符節奏無法順利進行,直到可以的時候(42:50),才慢慢從驚嚇中恢復樂章開始的詼諧氣氛,但結束前的那一聲鑼(43:31)讓人有點不太自在... 第四樂章「太初之光」原來也是「少年魔號」歌曲集中的一首,但馬勒沒像上個樂章一樣改編成器樂曲,而是整首歌都搬過來,這由女低音唱的歌雖然短小,但傳達出更濃的厭世氣氛,其音樂也與第五樂章有關,那剛開始,由小號吹奏(43:59),標明「不要拖」的段落,不就是第五樂章的第一主題嗎?
以下是歌詞: 啊,小紅玫瑰(43:39), 當人在大災難中(44:38),在痛苦時, 我更嚮往天堂(45:23)。 我來到一條大道(46:19,轉為小調,聽來詭異,因為這是條死後的道路啊。。), 一位天使要我回頭, 啊,不,我不願回頭(47:04), 我來自神,也必回到神那裡, 慈愛的神會給我一盞明燈(47:32), 引導我走向永恆幸福的生命。 (最後這句「永恆幸福的生命」用的也是與第五樂章第一主題非常類似的旋律)
開始時低音大提琴從地底往上翻滾攪動(48:43),鑼及大鼓用力一敲,造成不和諧的九和弦,高聲呼嘯著,好像世界末日來臨,一片疾風荒削景象,小號奏出反覆的四度號聲(48:52,這是來自第三樂章剛開始的四度音),弦樂奏出下降音階(48:55),後來弦樂又奏出第三樂章中段時小號的旋律(49:26),法國號同時吹出當時大提琴的旋律,這就是這樂章的第一主題,在後面的合唱將有大用處,所以這段只是把第三樂章中段,拿來變了樂器和調性而已,這整個開頭其實就是第三樂章的濃縮版+恐怖版,將那嘲諷與厭世的氣氛喧染到最極限。 後來是他在手稿上寫明「曠野的呼喊者」的段落(50:27),前面還註明要「用數量最多的法國號,在遠方吹奏」,以創造出空曠的效果:
一堆三連音出來了(50:59)~有沒想到第一樂章呢?然後末日經的主題又出現了(51:54),隨後是第二主題(52:30)~這其實就是「復活」主題,因為在後面合唱時配上了「復活」的歌詞,至於它的來源後面再談,這裡是用長號與小號接力獨奏,聽來是聖詠的風格,宗教意味濃厚:
再來是我稱為第三主題的段落(54:31),由於在後面合唱時是配上了「相信,你什麼都不會失去」的歌詞,所以也可稱為「信心主題」,但這主題反而是半音階的,也是三個主題中最不安的~馬勒就是馬勒,音樂中的雙重性格非常明顯。整個樂章其實就是這三個主題群在輪流演奏並加以各種變化,有趣的是,在呈示部的末尾時掀起了一陣祥和的高潮,好像天國之門開了,放出光芒,小號又吹出了第三樂章中段的旋律(57:10),但此時聽來是多麼優美而撫慰人心,讓人想到馬勒曾說:「復活,不是為了最後的審判。沒有罪人,也沒有審判者...沒有懲罰與獎賞...只有一種全然的愛,淨化著我們。」 發展部剛開始(58:42),馬勒曾說是大地搖動,墳墓崩裂,死人從裡面出來,不論聖人罪人與凡人,都排成一列的情景。在這如天崩地裂般的可怕音響中,又出現了末日經主題(59:33),以及由小號凱旋般吹出的第二主題(1:00:03,復活主題),末日經主題頻頻出現,象徵世界末日,然後突然出現了第一樂章的銳利節奏(1:00:55),後來第一樂章的第三主題也出現了(1:02:18),接下來的一段幾乎是第一樂章發展部的翻版,這是馬勒所謂的「英雄」在第一樂章和死亡的鬥爭,是不是這位「英雄」將從墳墓裡復活了呢?在樂章開頭的下降音階與不和諧和聲又出現後(1:05:09),第一主題由大提琴奏出(1:05:34),我們進入了再現部。然後馬勒寫了他心中的末日號角聲~結果不是狂音巨響,或是森嚴可怕,而是要求離樂團遠處的一堆小號和法國號,吹奏「從相對處傳來的聲音」(1:06:49),想造成從四面八方傳來的效果,這段落馬勒稱為「偉大的召喚」(Der grose appell ):
而長笛也奏出花腔(1:08:13),這是夜鶯聲,也是大地最後生命的顫慄。然後合唱就開始了,馬勒曾說,他是在一八九四年參加前輩指揮家畢羅的葬禮時,聽到克羅普斯托克所寫(作詞)的復活頌歌,而立刻產生了終樂章的靈感,此前他苦思已久都無解答。這故事雖廣為流傳,卻沒有人告訴我這首在一百多年前畢羅葬禮上演奏的頌歌到底長什麼樣子~後來去查才知道這頌歌其實是 Karl Heinrich Graun(1704-1759)作曲的,在網路上可以找到音樂,但沒唱詞,可見此頌歌在現代已完全不流行了,我倒覺得是個傑作,短短不到一分鐘的曲子,就把死亡的哀思和復活的信念都表達出來了: 看看此曲的樂譜:
再看馬勒的合唱,用的是本樂章第二主題(復活主題,1:09:22):
有沒發現,兩者用的是一樣的歌詞,而且兩者的旋律型態很像,都是Auferstehn(復活)時較低,ja auferstehnWirst du(是的,你將復活)時先上後下, kurzer Ruh(短暫的安息)時則往下到最低,所以可知,馬勒的復活主題,靈感很可能就來自於此。 馬勒用了原詩的第一和第二段為歌詞,但把結尾的「哈雷路亞」頌讚全部刪除,第三段有提到耶穌,更是整段被棄不用,這曾經被當時人質疑他的宗教立場,是不是他因為自己的猶太人身分,而不信耶穌為救世主呢?我想這種神學的爭論,就留給有興趣的人吧。 在克羅普斯托克所寫的兩段詩之後,馬勒就為自己寫的詩作曲了~先是「啊!(1:15:36)相信,我的心,相信。你什麼都不會失去...啊!(1:16:35)相信,你非來世上白走一遭,白白忍受。」,這裡是女高音獨唱,用的是第三主題。合唱再用第二主題弱弱唱出「凡是生命,都會消逝(1:17:12)」,但到了「凡消逝的,都將復活(1:17:28)」時第一次用了強音,給人深刻印象。 女高音和女中音隨後二重唱:「啊!(1:18:50)我已解脫無所不在的痛苦,已經征服了死亡,用我得到的翅膀,用炙熱的愛,向上飛翔,向著那炫目的光。」合唱用第一主題,開始了賦格曲(1:19:22)「用我得到的翅膀,用炙熱的愛,向上飛翔」,在高潮處大聲宣告:「我死!是為了生!(1:20:12)」,管風琴隨後加入,造成整首交響曲的最大高潮,合唱唱著:「復活!(1:20:38)是的,你將復活。我的心,就在這一刻有了生命,你所經歷的一切,將帶你到神的面前。」 第一主題再度奏出(1:21:39),鐘聲、管風琴、定音鼓、鑼聲等發出巨大響聲,有人常說第二號交響曲的鑼聲象徵死亡,但最後不是已經「復活」了,這裡為什麼還會出現鑼聲呢?所以一種樂器的意義其實是多面向的,只看你如何演奏它,或是在什麼樣的時候演奏它,尤其馬勒的音樂都有其多元性格,在天堂的歡愉的同時,也可能是地獄的殘酷,就像「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其實活著與死亡,都是生命的結果,只差別在時間的先後,馬勒的鑼聲,不也是如此嗎?第二號交響曲最後以降E大調大三和絃圓滿結束。 文/總譜與手稿註解:夏爾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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