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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2/20 02:49:31瀏覽1078|回應1|推薦14 | |
大過年的,要說些吉利話,要拿紅包。可我今天偏要講個不吉利的故事(確有其事)。是關於紅包的故事。
你有沒有在路邊撿過紅包?
有個戴帽子的男人,在路邊撿了一個紅包。他打開一看,裡頭沒裝鈔票,卻有兩個小銅錢。就是中央有小方孔的那種,好像古錢。
那男人正納悶著,突然間,背後一陣陰風慘慘。他懷著強烈的恐怖的預感,緩緩回頭……
且慢!故事不是這樣開始的,讓我細說從頭。
從前從前,有個小偷叫作阿財(確有其人),他是個技術精良的慣竊,向來以大膽出了名。
由於經濟不景氣,同門師兄弟一個個都改了行,只有阿財繼續堅持走傳統路線。當小偷是很辛苦的,沒有加班費,沒有年終獎金,而且必須全年無休沒有所謂的年假。
年初二,大家都回娘家去了,阿財卻得在寒風刺骨的大街上,四處物色下手的目標。夜晚,冰冷的細雨紛飛,就在阿財準備翹班回家躲進熱炕頭的時候,他見到一戶沒開燈的住宅。
大年初二晚上十點,如果不是全家出門,一定會看電視特別節目吧,誰會十點鐘上床睡覺呢?於是他悄悄接近那間房,躲在牆根兒底下確認裡頭完全沒有聲響,然後拿出萬能鑰匙開了門。
屋裡頭一片漆黑。阿財先在角落躲十分鐘,讓眼睛習慣黑暗才開始行動。
是間小房子,兩房一廳,看起來窮酸極了,客廳桌上連糖果盒都沒有。阿財忍不住心裡抱怨:過年怎能不擺糖果盒?一點過年的氣氛都沒有,真是的。
他在客廳搜尋了一會兒,愈搜就愈失望。別說現金珠寶骨董了,連一件能賣錢的傢什也沒有。唉,這個年真他媽倒楣,偷了一戶窮鬼,比我還窮。他心裡咒罵著。
搜完了客廳,接著搜房間。
這顯然是間孩子房,沒搞頭。這家人連玩具都買不起,床上一只又髒又破舊的布娃娃,大概是撿來的垃圾。
阿財懷抱著最後一線希望,來到下一間臥房。
一進房,阿財就猛嚇一大跳,竟然床上有人躺著。他一動也不動,在門口僵了一會兒,確定床上的人沒動靜,才慢慢地蹲著位移。
這兒也一樣,全然缺乏可偷之物。
阿財壯起膽子,仔細端詳床上的人,直覺不大對勁──這麼冷的天,睡覺居然不蓋被子,莫非窮得棉被都拿去當了?
是一位穿戴整齊的女人,連鞋都穿著。她的左右兩邊各躺一個小朋友,也同樣衣著整齊。母子三人手拉著手,好像要去拜年似的。
阿財突然從腳底升起一股寒顫。他走近床邊,更仔細地觀察三人,果然……
床頭擱著一把剪刀,母子三人的喉嚨都被剪開了,乾涸的血早已呈現深黑赭,難怪阿財一開始沒發現。他伸手探探三人鼻息,都死透了。忍不住嘆了口氣。
何必呢,是因為沒錢過年嗎?用剪刀剪斷喉嚨,這手段還真是激烈。
阿財正唉聲歎氣,突然瞥見小孩的上衣口袋露出鮮紅一角,取出來一瞧,原來是個紅包袋。阿財一邊想著裡頭不可能有錢吧,同時發現紅包裡竟裝著一萬元現鈔。
真是絕處逢生阿!阿財喜出望外,沒想到這一家窮鬼居然在死前收到大紅包。既然收到紅包,為何不去大吃一頓?怎樣都好過尋死吧。阿財心想,我如果要自殺,一定要在死前把錢花光光,才不要留給小偷哩!
也許他們想帶著錢上路,希望死後別再當窮鬼也說不定。
阿財繼續給那女人搜身,沒斬穫;又搜另一個小孩,結果在口袋裡也發現一個紅包,裡頭也裝著一萬元!這下阿財樂歪了。兩萬塊,待會兒可以去洗三溫暖兼按摩,舒舒服服過一晚。
離開那屋子,阿財愉快地在街上溜躂,總算有些過年的心情。他邊走邊琢磨要去哪家三溫暖。然而沒多久,愉快的心情就蕩然無存,因為他感覺到背後有人跟蹤。
這是一種「職業敏感」,一個賊如果連這點兒敏感都沒有,不算合格。他藉著路邊商店櫥窗的反射,窺探後方跟蹤他的人。可身後除了來來往往的行人外,啥異狀也沒有。
他鬆了口氣,想著自己是不是太敏感,邊回頭張望,卻當場一整條冰針札進心坎裡,全身的血管全凍成一條條冰線兒。
只見一個女人牽著兩個孩子,遠遠地跟著他。瞧那三人的衣著,可不是……
阿財十分艱難的挪動雙腿,繼續走路。他不時回頭張望,發現那三人一直與他保持同樣的距離,跟定他。
他開始狂奔。
他奔進捷運站,上了車,虛脫似的倒在椅子上,卻忽然見到那母子三人就坐在斜前方不遠處的位子。他們正用那空洞無神的雙眼,緊盯著他,盯得他渾身發麻。
他急忙下車。
沒心情洗三溫暖了,阿財決定回家。
在回到家之前,他轉了三次公車,兩部計程車,進家門前他還特別確認,沒人跟來。
一進家門阿財立刻燒了三炷香,向龕上的關公、菩薩、祖師爺,虔心誠意祝禱祈求。一向大膽出了名的他,拿香的手卻一直無法停止顫抖。
拜完了神明,阿財就躲進棉被裡,腦袋都縮著不敢露出來。
每一行都有風險,每個人都會遇上劫難,過了這關以後就順利了,過了這關一定會發財──阿財這樣安慰自己。再怎麼說,遇鬼總比遇上警察好吧。
想著想著,阿財漸漸睡著了。可沒睡多久突然醒過來,因為有一種非常不舒服的感覺將他驚醒了。
醒是醒,卻不能動。意識清楚,手腳卻無法動彈,而且胸口彷彿有重物壓著。這就是鬼壓床嗎?冷汗從阿財的額頭流下。
他用力睜開雙眼,可才一睜開眼他就後悔了。他甚至恨自己為甚麼不是瞎子!
眼前有張女人的臉,又死又白的臉,與他鼻尖碰鼻尖地相對著。女人面無表情地注視著阿財,壓在他身上,壓得他叫都叫不出聲。
他冷汗直流,用盡吃奶的力氣把頭轉向旁邊,企圖躲避女人的眼神。可惜,這邊也有張臉,同樣又死又白。
是她的孩子,側躺在阿財身旁,同那女人一般,死死盯著他。
阿財繼續努力,把頭轉向另一側,果然不出所料,這邊也有一張死孩子臉。就這樣,一家三口夾著阿財,直到天亮。
打這天起,無論阿財去哪,一家三口都追隨他,到晚上就夾著他睡。這樣過了幾天,阿財受不了了,想起他的師兄阿宗。
阿宗以前也是小偷,失風進了苦窯,出獄後就改行作「道士」。
為甚麼小偷可以改行當道士呢?那是因為監獄裡有所謂的「教誨師」,多由僧道尼擔任。阿宗在他們的薰陶之下洗心革面,改邪歸正,於是就在監獄裡出家修道了。
那是對外宣稱的理由。實情是,阿宗發現當神棍比小偷好賺,風險又低。
這天阿財跑到阿宗經營的道觀裡求救,一見面就把整件事的原委說了。阿宗聽完搖搖頭:「還真應了夜路走多遇見鬼這句話。早叫你改行,不聽,這下惹上厲鬼,我瞧你完蛋嘍,沒救嘍。」
「師兄阿!這次你非救我不可。昨兒夜裡,那女鬼開始有了表情。」
「啥表情?」
「她……她皺眉頭。」
「皺眉頭?敢情是火大了。我看哪,你小子今夜就得玩完。」阿宗笑著說。
「那你還不趕快想法子救我,淨說風涼話!」阿財急得臉都紅了。
「我幹嘛救你?」
「師父臨死前有交代,要你照顧我。」
阿宗點了根香菸,慢條斯理說:「你好意思把師父抬出來?記不記得他老人家曾經說過,三種人不能偷──窮人、死人、出家人。你竟敢偷死人的紅包,這叫報應。」
「哎唷,我也是一萬個不願意阿,誰知道那家人窮到這個地步,除了那兩個紅包,一滴油也榨不出來。難道要我空手而回嗎?空手而回不符合業務常規啊。你……你見死不救,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一定向師父告狀!」
「那你就去陰曹地府請師父救你吧,哈哈……」阿宗捻熄了菸,對阿財說:「好啦,不跟你鬧。這事兒阿,別人可幫不了你,得靠你自己。」
阿財聽出一線曙光,急問:「那我該怎麼辦,快說快說!」
「很簡單,把紅包拿去還給人家。」
「就這樣?」
「還是還,可不能原封不動地還。你得把現金抽出來,再放幾張冥幣進去,他們才能在路上花用。」
「放幾張好呢?」
「笨蛋,當然是愈多愈好。」
「知道了,感恩師兄讚嘆師兄!改天再請你吃飯。」
阿財急急忙忙去香鋪買了一大疊冥紙,將冥紙塞進原先那兩個紅包袋裡,然後帶著紅包再度潛入那間屋。
母子三人正平板版躺在原處。也許是天氣冷的關係,三具死屍擺了這麼多天卻一點兒也沒發臭,因此也無人發現。
阿財匆匆將紅包塞進倆孩子兜裡,正要離開,突然手腕子一陣冰涼。他知道是誰拉住了他。
雖然心裡一萬個不想回頭看,但總不能一直這麼耗下去吧。阿財鼓起勇氣,回頭喊道:「紅包都還妳了,妳……妳還想怎樣嘛!」
只見那女屍睜大眼睛瞅著他,鬆開了手,接著從自己衣袋裡拿出一個紅包,遞給阿財。
「這是……給我的嗎?」阿財不敢相信,鬼也會發紅包。
女鬼的表情似乎有些笑意。她微微開口,陰森森的聲音吐出兩個字:
「找~~零~~~」
回到大街上,阿財心裡還是莫名其妙。
甚麼叫找零?是不是我給的冥幣太多了,超過當初拿走的兩萬塊,所以要找我錢?不知道冥幣兌新台幣的匯率怎麼算……
阿財回頭張望了幾回,確定女鬼不再跟來,心中的大石頭終於放下。他拿出女鬼給他的紅包,打開瞧瞧,發現裡面沒有鈔票,卻有兩個小銅錢。就是中央有方孔的那種,好像古錢。
阿財朝路旁唾了一口:「呸!不吉利的玩意兒!」隨手將紅包扔掉。
沒多久,一個戴帽子的男人路過,發現了這個紅包。他拾起來,將兩枚銅錢倒出來拿在手裡觀看,納悶著。突然間,背後一陣陰風慘慘。
他懷著強烈的恐怖預感,緩緩回頭……
他看見了…………
正在讀文的你,也看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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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