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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2/24 13:12:13瀏覽197|回應0|推薦5 | |
幾經猶豫,他終於實行了酒吧老闆娘的計策。此刻,他站在監舍走廊。
走廊裡只有幾盞小燈照亮他的腳步;一片寂靜,連囚犯們的鼾聲都聽不見。他強自鎮定,內心的緊張感比過去與歹徒對峙交火時更高。
他不是害怕被抓到被究責,而是經過了這許多年,終於有機會與她「見面」,甚至交談───他覺得自己可能緊張到啞口無言。
琪姊說她講話時帶著一點鼻音,像個小孩,實際上究竟是怎樣的聲音呢?即使能交談,在這種情況下也說不了幾句,他決定要把她的聲音牢牢記住永遠都不要忘記。
乾脆帶她走,越獄!作一對亡命鴛鴦。
可能嗎?
終於來到「7989」的牢房前。
他的心臟一緊,差點叫出聲來,因為「7989」並沒有在床上,而是站在房間另一頭的窗前。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她上吊了。
她正在哭泣,卻沒有一點聲音。
眼淚像雨一般不停灑落,臉龐、衣襟、窗台邊的牆緣,都滿是淚水,不知道已經哭了多久。
月光下,她白皙的勃頸青筋浮現,肩膀緊繃而顫抖,一雙小手使勁緊握窗子的鐵柵欄。她的嘴使勁張開彷彿用盡靈魂之力嘶吼、哭號,卻沒有一絲哭聲,只聽見微弱的氣流從她口中呼出。
雖然沒有甚麼驚人之處,只是一個哭泣的女孩罷了,但眼前這副景象卻震撼了他。他彷彿看見活生生的「悲傷」。
聽說人在最悲傷的時候是哭不出來的。她是不是每個夜晚都這樣無聲哭泣?一個人的心怎能承受這麼沉重的悲傷呢?他好想代替她哭,卻連她為甚麼哭都不知道。他的心好痛,也為自己的無力深深感到悲哀。
他一聲不吭地站在柵門前望著她的背影,直到破曉。
幾天後,獄方安排醫生來為「7989」檢查身體,也做了精神鑑定。醫生判定她的憂鬱症嚴重惡化,導致貧血、心律不整、中樞神經失調、內分泌混亂、多項器官功能嚴重衰竭………簡單說,她活不久了。
典獄長立刻決定將她送去戒護醫院進行深切治療。然而,當天夜裡就出事了。
事發當時他值夜班,時間是凌晨兩點十分。
他正在專心寫信,忽然聽見遠處傳來汽車引擎的怒吼聲,他立刻起身警戒。
引擎聲很快就來到了近處,他察覺到聲音不是從監獄外傳來的,急忙回身望向另一側。就在此時,一輛大卡車急速衝撞鐵門,在轟然巨響中鐵門被撞得扭曲半開,但卡車仍然無法穿過。
警報聲頓時大作,燈火通明。那是白天留在工地的卡車,上面還裝載著砂石,應該是今天來不及完成作業留在工地現場,結果被人當作逃獄的武器。
卡車倒退十幾公尺,再一次加速衝撞鐵門,同時槍聲響起。沒有擊中駕駛。卡車繼續倒車、衝撞,連續三次,監獄大門終於洞開。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等他打算舉槍射擊的時候,卡車已經撞穿了大門,可車身卻卡在鐵門中間。從圍牆崗哨的位置,並沒有可以瞄準駕駛座的角度,於是他立刻衝向另一側窗前,舉槍朝向圍牆外。卡車被破裂的鐵門夾住,進退維谷,於是駕駛跳下車向外奔逃。
他早料到了。
瞄準鏡中是個身穿囚衣的女人,從大門口朝樹林的方向奔去。他沒有思考的餘裕,因為從位置上判斷,能夠擊中逃犯的角度只有他一人。
不能再遲疑了,同樣的錯誤怎能犯兩次?他屏住呼吸,準備射擊。然而,靠在扳機上的手指,卻遲遲無法扣下。
怎麼回事?為何不開槍?幾秒後逃犯就會隱沒在樹林中,而他再度失職。到底在猶豫甚麼?然而手指就是不聽使喚,彷彿凍結似的。
他閉上了眼,靜待一切成為過去。
數秒鐘過後,再次睜開眼,瞄準鏡中的女人居然停止奔跑,就這麼站在樹林邊,發呆。
這是一瞬即逝的機會,等他在意識到之前,已扣下扳機。
逃犯應聲倒地。
過了一會兒,女人緩慢地、搖搖晃晃起身,背部的血跡逐漸暈開。
她轉身面對他,臉上露出了微笑。
這是她第一次對他笑,也是她的第一次回應。她似乎在對他說話,可是瞄準鏡中看不出說些甚麼。
她再一次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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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