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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12/17 06:08:45瀏覽326｜回應0｜推薦7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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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春那兒得知，樓長只是把信交給「7989」，並沒有看著她讀信，所以也不知道她究竟有沒有讀，更不知道她讀了有何反應。但他還是繼續寫。
他在信上沒有任何要求或提問，只是單方面表達愛慕與關懷。他寫下許多自己的事，包括家裡的事，小時候的事，還有一些聽來的趣聞與自己的想法。
就這樣維持每週一封信，轉眼間已過了半年。樓長也被他的誠意所感動，轉交前不再拆他的信了。
有一回，他偶然在行政中心的走廊遇見那位樓長。第一次這麼近距離見到「鐵塔」，加倍感到她的巍峨。
樓長大方地打招呼：「嗨！神槍手，咱們終於見面了。哈！同事這麼久，居然頭一次見面。」
雖說是初次見面，但好長一段時間透過小春傳信，兩人之間已有了微妙的親近感。
他低著頭說：「感謝樓長您幫了這麼多忙，真不知道該怎麼報答。」
「不用樓長樓長的叫得那麼疏遠吧？」
「那麼……琪姊。」
「乖。你要謝我，下回就請我喝酒。小春說你這人很自閉，說甚麼看見我會怕。你是咱們這兒有名的神槍手，怎麼會怕我？」
「別聽他胡說。」
「就是嘛。」
「有件事想請教琪姊……」
他有點猶豫，畢竟當面打聽「7989」的事，還是挺尷尬的。
「問唄，以後有甚麼事兒直接問我得了。小春那廝辦事不力，也不知道有沒有誤傳。」
「她……她的名字是不是叫『雅明』？」
這個疑問已經在他心裡繞很久了，一直猶豫該不該問，沒想到就這樣脫口而出。
「雅明？」琪姊的眼睛睜得好大，「你以為『7989』就是雅明？錯囉。雅明與『7989』同房，年紀跟『7989』差不多，也是個乖孩子。不過她上個月八號出獄了。」
他記得那天出獄的是個瘦弱女子，原來她才是「雅明」。
「雅明那孩子，其實刑期還沒滿，但是因為心臟有病無法繼續坐牢，因此法院准許她轉到『戒護醫院』。你知道那個地方嗎？環境相當好呢，好像別墅似的窗外就有花園，還有噴水池人工湖。我以前押解人犯去過一次。待在那兒二十四小時都有人伺候著，老佛爺似的，舒服得很哪！
說起來挺諷刺，刑期當中被轉去那兒，住多久都是免費，因為那也算是服刑。可住著住著刑期滿了，隔天起要住院打針還是看醫生，統統得自掏腰包。有時候坐牢也是一種幸福哪………」
他不得不打斷樓長的話頭：「那麼，妳知道『7989』叫甚麼名字嗎？」
「不知道，她從沒說出自己的名字。等等，你怎麼會知道雅明？」
「沒甚麼，偶然聽到的。」他說出中年婦女出獄那天哭成一團的事。
「讓你看笑話了。說到雅明阿，她好像知道『7989』的一些事。她說『7989』犯了重罪，很可能是『不動產』。」
所謂的「不動產」，指的是無期徒刑。
在一般監獄，死刑犯和無期徒刑犯，與一般人犯是分別監禁的，輕罪與重罪也不會混在一起。但這所女子監獄比較特殊，典獄長奉行的原則是───監獄是教育場所，是校園，必須有教無類。只要在監獄一天，無論犯甚麼罪，刑期長短，統統一視同仁，接受完全相同的待遇。這與學校不許能力分班是一樣的道理。
因此，在這裡每個人的罪名與刑期是被嚴格保密的，除了少數上級長官外，一般獄警絕不會知道。囚犯出獄前一週才通知監舍主管，然後監舍主管悄悄告知樓層主管。除非犯人自己說出來，否則同學們臨時才知道有人要出獄了。
「那個雅明，她知道『7989』犯了甚麼罪嗎？」
「似乎知道，可她不敢講。她之所以知道也不是『7989』告訴她的，而是在她坐牢前，有一次偶然在電視新聞上看過『7989』的臉。她只說那是重大事件，其他一概不說。」琪姊勾勾手指強調「重大」兩個字。
實在很難把那嬌弱的身影與重大犯罪事件聯想在一起。他心想，或許可以查舊報紙或網路上的舊新聞，說不定有她的照片。
然而他轉念又想，既然她不願意說出來，連同房的室友都不說，無論再怎麼好奇都應該尊重她的隱私。
「你知道我為甚麼幫你嗎？」琪姊忽然神情認真地說：「因為像你這樣的人已經不多了。明明知道不可能在一起，卻死心塌地的一直單戀下去，這就叫癡情，現在已經沒有癡情的男人了。
別看我的樣子兇悍，其實我打從心裡關心這些受刑人，她們每個人都交在我的手裡，就像我的孩子，我對孩子是有責任的。誰說犯了罪就不能擁有幸福？只要是個人都有資格追求幸福是吧，可是那個『7989』，誰也進不了她的心坎裡。
你看她那個樣子，安安靜靜的，沒人知道她心裡面有多少委屈多少痛苦。有些人晚上會躲在棉被哭泣，有些哭得太響還被人抗議，但我覺得那才是好的。最可憐是那些哭不出來，把秘密堆在心底。
人哪，心裡都有個容量，堆太多東西遲早會被壓死。所以我們舍長常說，愈乖的愈要注意，因為那種人最危險。幾年前三舍有人自殺你記得吧，那個自殺的就跟『7989』一樣，平時都不說話，成天盯著一張照片發呆。我說這些其實是想謝謝你………」
「謝我？」
「是阿。我第一次把你的信交給她的時候，最擔心的其實不是違反規定的問題，而是她不接受或者直接扔進垃圾桶，以她的個性這不是不可能的。然而她收下了，那時我心裡有多高興你知道嗎，我真希望你能繼續寫信給她，你也果真一封接著一封，到現在半年多了。雖然沒有親眼看見她讀信，但她沒有扔掉就說明她有讀，一定有！」
琪姊用力握住他的手：「你一定要堅持下去。我相信愛是有能量的，像她這樣自我封閉的人，唯有愛情才能夠拯救。拜託了。」
這位樓長真是性情中人，讓他的心也溫暖起來，感覺自己這份單戀似乎有了某種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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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連載小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