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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12/14 10:09:07瀏覽307｜回應0｜推薦7 | |
那天，她沒出現。
籃球場、榆樹下、沙丘旁、她經常散步的小徑………墨鏡後的犀利目光快速搜尋整片操場，尤其操場與建築物接壤處，那兒有許多視線死角，也許她就藏在那兒，偷偷嘲笑他的慌張………
他盯得眼都痠了。或許有甚麼事耽擱了吧？晚一點就會出來的，晚一點。
他一直等，直等到夜幕低垂她的身影始終沒有出現。望著冷清的長板凳，他心下一片茫然。
三年來，每天都出現的身影，忽然間就這樣消失了，好像從來不曾存在過似的。這一切會不會只是自己的想像呢？她的存在感是那樣薄弱，那樣輕飄飄的，也許是他的寂寞杜撰出來的一個幻影，用來填補空虛的心靈。
是嗎？
「不可能，怎麼可能是幻想！我腦子又沒毛病。」
然而仔細想想，這三年來有甚麼證據可以證明她的存在？唯一證據只是自己的雙眼。眼睛難道不會欺騙主人？他想起當年的脅持人質事件。
調查期間隊長作證說，當時他埋伏的位置確實可以擊斃匪徒，卻在緊要關頭遲疑太久，貽誤良機。但他卻明明記得，當時瞄準鏡裡有一個五歲左右的孩童被歹徒抱在懷裡，完全遮蔽匪徒的上半身；另一名匪徒藏身在年輕企業家夫妻的背後，根本沒有射擊角度。
調查人員以模型還原現場，並且經過每個參與行動的特警隊員予以指認，最後判定他確有疏失，記過處分，並調離了引以為傲的特警部隊。
當他與隊長激烈爭辯時，隊長冷冷扔出一句：「你看錯了。」
真的看錯了嗎？事隔多年，記憶也隨之模糊，他不禁懷疑自己：或許當時真的看錯了也說不定。
那時候看錯了，現在也看錯了，一錯就錯了三年？一個眼睛有毛病的狙擊手，一個腦子有毛病的警察，一段自我催眠的虛無戀情…………他無限蒼涼自嘲著。
第二天、第三天，「7989」一直沒出現。
真的不存在嗎？
他拼命回想她所有的細節，他無法忘懷。她的眼眉，白皙的小手，淡黃色頭髮，寬鬆的囚衣和繡在囚衣上的「7989」編號…………
對了！編號就是證據，每個囚犯都有獨一無二的編號，只要稍微查一下就知道到底「7989」這個編號是否存在。
他想起聯絡室的小春。
小春也是少數的男性獄警之一，在聯絡室處理文書工作，跟一般辦公室職員沒甚麼兩樣。小春是完全不同的類型，個頭矮小，個性十分爽朗健談，在監獄各管理部門都有朋友。照理講，倆人是沒有交集的。
某休假日，倆人在監獄附近小鎮的酒吧偶然相遇，閒聊半天才發現原來是同事，此後每隔半個月就會一起來這兒喝酒。他的朋友不多，能談心事的更少，想來想去能提供「特殊協助」的除了小春之外沒有別人。
於是他約小春在老地方見。
「有心事喔！」
就在他一口喝乾整杯啤酒時，小春狐疑地看著他說。
「沒……沒有阿。」
「哥們甚麼事不好說？你今天又沒休假，突然找我喝酒，肯定有事。不會是借錢吧？」
「沒事不能找你喝嗎？」
「休想瞞我。看你這張臉，印堂發黑，鬍子也沒刮，衣服也沒換，兩天沒睡了吧？一付要拉去槍斃似的。我看哪，八成跟女人有關，只有為了女人才會變成這種死樣子。」
他嚇了一跳。沒想到小春居然鐵口直斷。
「猜對了不是？說吧，是教化科的雅璇？還是總務室的白舒秀？哎喲，不會是公關科的姚虹吧？你可別亂來，那個女人不是好惹的………」
小春再怎麼聰明也猜不到。
他猶豫半晌，又灌了兩大杯啤酒，終於將一切都說出來。整整三年藏在心裡，第一次對人說出口，有一種獲得拯救的感覺，至少是初步拯救。
小春聽完後十分驚訝，搔著頭皮喃喃道：「還真是愛上了不該愛的女人。」
「是阿。」
「兄弟，你可得想清楚，那些囚犯是碰不得的，你千萬別把她們當作女人。她們是衣食父母，咱們的使命就是守護她們，孝敬她們，讓每個犯人吃好睡好，平平安安服完刑，那就二十四孝功德圓滿了。你怎能暗戀父母呢！況且，你再怎麼喜歡她也沒用，別忘了那條PL。」
小春說的是一條特殊的粉紅色標線，是獄方為了劃分區域，用油漆塗在地上的。雖然仍在監獄範圍內，但女囚們絕不能跨出線外，男人也絕不能進入線內。唯一能越線的只有女警。
這條禁令多年來被嚴格執行。小春的意思很明白，只要有那條Pink Line，他和「7989」就不可能像正常人那樣交往。
「唯一的可能就是等她出獄。可惜你不會知道還要等多久，搞不好她還有二十年，能不能活著出獄都難說了。就算出獄了，你又不知道她的真實身分，怎麼找她？你別看我，我還沒神通廣大到可以弄到囚犯的個資。」
「我不是………我從來就不敢癡心妄想。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有沒有這個人，她到底怎麼了，為甚麼就這樣忽然消失了。」
「消甚麼失啊大哥，真是，人家不能天天窩在房裡睡大頭覺麼？也許她最近學會下棋，成天與人廝殺也說不定。不然就是感冒了，又或者………根本就不需要理由嘛！她高興把自己擺在室內還是室外，都是她的自由。」
「可是，三年來…………」
「三年又怎樣，人也許是習慣的動物，但偶爾也會有莫名其妙的衝動阿。比如我吃了好幾年的披薩，突然有一天就覺得那玩意噁心得要死，再也不吃了。」
「怎麼拿披薩跟她比？」
「我只是舉個例子。」
小春看他那憔悴的模樣，完全喪失平日的英姿，感到於心不忍。
「好吧，就幫你打聽打聽。你說她的編號是多少？」
「7989，謝謝。」
知道小春肯幫忙，他終於露出了笑容，好像溺水的人終於抓住了救生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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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連載小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