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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1/26 00:48:40瀏覽792|回應3|推薦9 | |
在普遍貧困的時代,住的要求是遮風避雨。舒適美觀? 那離題太遠。衛生?那又是台灣人的弱點。我小的時候,三代同堂,包括伯父一家。我們家約三十坪左右,二層樓,是祖父年青時所建。隔壁邊間也是他的,樓上租了三戶人家,樓下是我伯父的鐵工廠。我們後院還搭了違建,租了另兩戶。收房租的是祖父母。因為我們住的不是邊間,沒有光線,整個房子陰森森的,老鼠橫行。樓下依次是客廳、祖父母房間、廚房、和廁所。沒有浴室,那時只用臉盆擦洗。樓上有三個房間,加一個供祖先牌位的佛廳。我們家6個人,睡在幾個榻榻米的房間裡。我伯父家多一個小孩,他們佔兩個房間。其實,二樓後頭有一個陽台,被改建成一個房間出租。那個出租的房間,跟我們的房間只隔著一個玻璃木門。其他的房間只有日式紙門。 雖是三代同堂,我們各自炊煮。祖父母有積蓄,伯父開工廠有錢,我們家是最不好過的,因為我父親只是一個勞工,而且他年輕時好玩,不管家裡。我8、9歲時,伯父搬去他自己買的房子,我們兄弟姊妹接收了那兩個房間。那時期,我們家寄住的親戚很多;包括我爸這邊的表哥們,我媽屏東鄉下娘家的各種窮親戚;男的,就跟哥哥們睡,女的就跟我們姊妹睡;榻榻米上經常擠了幾個人。我父母雖窮,很有度量接納親戚,這是他們那時代的美德。 我們房子後有一個手搖式的抽水機,是我們跟所有房客的水源。我們後來在旁邊搭了一間浴室,跟所有房客共用。那時候很少人有自來水,聽說自來水較衛生後,我們付錢給我們家附近有自來水的人家,到他們家汲水。我姊姊跟我小時候的工作之一就是去那個人家提水,儲在我們廚房的水缸 。我很討厭那個差事,覺得是乞討,我當時不知道我們是付了錢的。另一個工作是幫忙打水洗衣服。小小的身軀抓著搖水的鐵棍跳上跳下,當成遊戲。不久後我們家也裝了自來水。我那個古板的阿公,為了這件事斥喝我媽,妳乾脆請婢女好了!媽媽委屈落淚一陣子,不到幾年,自來水普及,抽水機從此走入歷史。 我國中的時候,房子太老舊,經過大整修。那也不過把屋頂、牆、和窗翻新,房間還是基本需要,用三合板隔間,有兩個櫥子,夠擺一張床。這時我們跟伯父正式分家。原來住的地方,屬於長子的份,我們搬到隔壁邊間,一樣大,格局也一樣,最大的好處是家裡終於有了光線。祖父母跟我們住,直到終老。我大學時祖母過世後,我們又做了最後一次翻修,包括客廳、浴室及廁所;把祖父母的房間併入客廳,做了一個擺飾櫥窗。還有最重要的,我們終於有了抽水馬桶。之前是糞坑式的廁所。家裡總有股糞味,蟑螂四處。上廁所是痛苦的事,黑壓壓的一個洞,不只可以聽到撲通聲,還得聽音辨位,及時抬起屁股,否則會被彈上來的糞水濺濕。下雨的時候更可怕,糞坑幾乎滿溢。平常看到挑糞的人,嫌惡掩鼻,下雨時卻最期待他出現。不過,這已經比我屏東外婆家可怕的毛坑好很多。對廁所的恐懼,影響我到現在都不會在廁所超過五分鐘。 無論如何,這個現今起碼七十年的房子,讓我們免於流離遷徙,庇蔭了我們三十年,直到我們全家離開台灣。為了保留佛廳供祖先牌位和樓下的小房間以便父母回來有個落腳處,我們以極低廉的價格出租這個房子。我來美多年後,終於在今年第一次回去。當年我為家裡安裝在客廳的冷氣還在;客廳櫥窗依然擺著我年輕時做的手藝品;甚至我親手勾織的抱枕,也還躺在我離開時的那套沙發上。我們顯然有一個非常惜物的房客。更驚訝的是看到掛在牆上的裝飾品,那是大學時愛戀我的男孩送的生日禮物。一切像是我離開前的樣子,而現實已匆匆21載。我站在客廳凝視,非常的恍惚。不願過度打擾房客,我沒有上樓去看我住過的房間。站在這個老房子面前,心裡有很多很多感觸。 圖一 爸媽在老房子門口的婚照 圖二 姊姊跟我的房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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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